314 發小

314發小

郝仁擡着頭,瞳孔裡的人物附身向下,圓黑的眼仁裡面清晰地映出一張愈來愈清晰的臉。這張臉雌雄難辨,似笑非笑的神色間裹挾着充滿了野性的不羈和高貴氣質。

踩在郝仁身上的鹿皮小靴又深重的使力,換來壓抑的呻吟在空曠的別墅房間中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把尖刀,劃破了雨聲掩蓋着的寧靜。

“你的自知之明,未免來得太晚。”對方嘴角一揚,滿不在乎的揮手,碾着郝仁身體的腳終於踩到了地面。他的口音是標準的普通話,吐字清晰,每個字都是發音標準,但卻奇異的讓人有種不適感。就像是在語言教材中出現的標準式發音,沒有一丁點的地方口音。標準的沒有一絲溫度,讓人能夠很容易就聽懂,卻無法順着口音去查找他所生活過的個人信息。

這種過分標準化了的口音,除了在正規配音員的口中出現之外,大概也只有在長期生活於國外,並且對語言有着極高天分的人才能掌握。眼下,這人毫不費力的蠕動着脣舌,看向郝仁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條在垃圾堆裡苟延殘喘的病狗,那股厭棄和輕蔑比寒意逼人的殺意更加令人膽寒。

“早就聽說a市被你們這些人破壞得烏煙瘴氣,我本來還想着置身事外。卻不想,你們這些人最後居然打架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不要覺得你家表哥對你有多關心,你以爲,他把你送到阿姆斯特丹,是真心要你去過平靜生活麼?”這人輕蔑的嗤得一聲笑,比鋼琴師還要纖長細膩的手指從包裹緊緊地皮夾克中抽出來。手指一攤,旁邊有人恭敬地爲他遞上一杯酒。

郝仁的身上並不好受,除了被踩出來的傷口外,由於被半路截獲,在被丟進屋子時他的渾身都是溼漉漉的。此時,衣服開始變幹,布料也開始緊繃起來。渾身都有些發癢。他已經不想再看身前這人的臉,在國外時,這人完美得讓他驚歎,即便是他見慣了名媛貴公子,從小多多少少的接觸到了上流社會的紙醉金迷與各種講究生活。可是,沒有一個人能讓郝仁認爲能及得上面前這人的高貴。最關鍵是,這人擁有無數名流渴望的生活和姿態之外,並沒有那些從小錦衣玉食的人所具有的各種毛病。這不由得讓郝仁開始把他當做自己的偶像去崇拜,去模仿。

可是。在聯繫了兩個人之間從陌生到快速熟悉,甚至是前不久在他的慫恿之下回a市的情形後,郝仁十分鬱悶的發現,其實他就是一個棋子兒。一顆以前還有點用處,如今已經可有可無的廢棋。

“你想做什麼?”郝仁仇恨面前的人,以前有多崇拜。如今就有多憎恨。有生以來,他在程家規行矩步,就算是對他寵愛有加、百般呵護的程懷。他也很少有隨意撒嬌的時候。更不用說在交友方面,更是把自己層層保護起來,鮮少真心與人結交,也很少如此發自內心的去崇拜一個人。可是,面前的人卻成了例外,這個人給他狠狠地上了一課,讓他第一次嚐到背叛的滋味,而且是被背叛的如此徹底。

郝仁的話音剛落,肚子上就又捱了一腳。腸胃就像被絞在了一起般的難受,讓他連呼痛都覺得奢侈。

“我想做什麼。又豈是你能問的?”這人站直身子,握着酒杯的手輕輕一斜,尾指翹起。中指在杯子邊沿摁了一下,杯中剩餘的酒液被澆在郝仁的臉上頭上。濃郁的酒氣蔓延開來,他微微探頭,在空中輕嗅了一下,很是滿意道:“果然,好酒是能掩蓋住垃圾氣味的。”

郝仁逼近雙眼,忍受着這人帶來的百般屈辱,不再發一言。

後面的門輕輕打開,從外面進來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人,那人臉色拘謹,面部的線條就像是用刀子刻過一般的規整。他走到這人身後五步遠的距離站定,微微低頭,用有些生硬的英語說話。

等他說完,穿鹿皮靴的人很是不滿的皺眉:“既然回國了,就用漢語講話。”

身後的人微楞,繼而用帶着濃重口腔的中文複述一遍“少爺,翟大少來了。”

聞言,這人轉身,把空了的酒杯遞給身後的人“走。”

空氣裡是有些腐朽的潮溼氣息,手腳被縛住的感覺,讓雙目被遮的付雲欣有些無措。

這不是第一次被人綁住繼而運到不知名的地方。這也不是第一次親身遭遇險境。甚至,這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裸的嘲笑。

付雲欣靠在身後的牆壁,頭半低,不動聲色的等着什麼人走來談條件或者是借她來威脅什麼人。

雨聲間歇,水滴落在房檐,打在水窪,激起細碎的水珠。

鹿皮靴子踏在軟軟的厚毛毯上,燈火通明的走廊裡,只有牆壁上縱橫交錯的淡淡身影,身影有條不紊的迅速移動,卻沒有發出一絲聲息。

走廊一轉,敞開着的金黃色雕hua大門裡面,有一個人略微狼狽的站在裡面,背部朝向門口,從大門望過去,只能看見對方淋溼了的肩膀和那副多年不變的熟悉身影。

“啪”、“啪”、“啪”空中是雙掌拍動的聲音,在金碧輝煌的房間裡迴響帶着一股別樣的得意。

背影慢慢轉動,翟南站在原地,看着門口處走來的人,有些不耐煩“常威,你不是說永遠不回國麼?怎麼一回來就插手a市的事情?”

被叫常威的,就是穿着鹿皮靴子的人。此時,他伸開雙臂,腳步急促,像是要向前擁抱略帶不滿的翟南。

“第一次重逢,你居然會如此不歡迎我。”常威操着過分標準的普通話,抑揚頓挫如機器般的說話節奏讓翟南的臉有些抽搐,眉毛不自覺地往頭頂揚了兩下,終究是沒有說什麼。

“怎麼?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千里迢迢的押送郝仁回國,你居然一聲謝都沒有?”見到翟南一臉便秘的憋悶,常威覺得鬱悶,悶悶不樂的把張開着的雙臂放下“你不會真的這麼小氣,還計較我們小時候賭氣說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