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海臺建在海岸線邊上,是一座木製結構的涼亭。面積不大,裡面擺放了一張沉船木製成的中式桌椅。在桌面上,有一盤還未下完的圍棋,棋子光潔如玉,也不知道是修建者精心設計,還是某位遊客故意爲之。
董珊進入觀海臺的時候,見施修然還沒到,於是便在凳子上坐了下來。夜晚猛烈的海風將她的頭髮吹得飛揚,耳邊響起海浪席捲而來,拍打在石頭上的聲音。不過一會兒,便又聽見遠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董珊眯起眼睛,只見一個曼妙的身影緩緩朝自己走來。等到她步入涼亭這纔看清楚那人一頭濃密的捲髮,居然是俞綺綺!
俞綺綺一身紅色的緊身衣裙,將全身線條勾勒得完美。她並不多賣關子,看見董珊驚訝萬分,開門見山道:“看見約你出來的人不是施修然,而是我。你一定十分失望吧?”
董珊起身想要離開,手腕卻被俞綺綺一把抓住。她推了她一把,董珊躲閃不及,跌跌撞撞地退到了涼亭邊上,一時間有些惱怒道:“俞小姐,你什麼意思?”
俞綺綺笑得花枝亂顫,一張漂亮的臉蛋此時顯得猙獰:“我什麼意思?我倒想問問你,三更半夜卻想着和我丈夫幽會,你又是什麼意思?”
董珊壓住心裡的火,冷靜下來淡淡道:“你誤會了,我只是想找施……找你先生問個問題。”
“哈哈。”俞綺綺笑得張狂,繼而道:“問他當初爲什麼甩了你,還是問他今晚爲什麼裝作不認識你?”
她像極了一頭髮狂的獅子。
董珊盯着俞綺綺,她的心跳加速,明白眼前的這個女人已經將她一眼看穿了。的確,她想問,可是卻更想從施修然嘴裡得到答案。
俞綺綺還未等到她答話,倒是搶先一步道:“因爲他恨你,恨你們全家。你知道他當初是怎麼給我說的嗎?他說他從一開始就恨你父親的假仁假義,恨你的高傲無理,所以他千方百計讓你愛上他,然後再輕而易舉的甩掉你。”
董珊的心裡像紮了無數根針,可是理智卻拼命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俞綺綺編造的。她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語氣冷漠到了極點:“俞小姐,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破壞你們的婚禮。所以,你也不用編出這樣的話來對我說。”
“你不信嗎?”俞綺綺面不改色,忽而湊到她跟前笑道:“知道施修然當初是怎麼被選上,成爲首爾大學的交換生的嗎?那個名額本來該是你的。”
董珊聞言腳下彷彿灌了千斤重的鉛,愣是一步也移不開了。她想起當初大二那會兒,她的專業成績一向名列前茅,系裡的主任曾經找到談過,有意讓她去首爾大學作交換生。可是後來不知怎的,竟然派了外專業的施修然去,可一直以來董珊並不懊惱,反而由衷的替他高興。
施修然曾經跟董珊學過韓語,而且他爲人極聰明,所以只花了兩年的聲音,就已經達到了專業的水平。所以董珊對校方的決定並沒有絲毫懷疑。
現在俞綺綺突然提起這個問題,倒是讓她想起了當初畢業時,系主任一句很奇怪的話。那個時候她問董珊:“你的父親身體好些了嗎?”董珊正納悶間,又聽見他說:“當初那個機會對你來說還真是可惜,不過終歸還是家人更重要。”
俞綺綺見她仍在出神,笑道:“還是不相信嗎?你不妨回你的母校,問問當初負責這個交換生項目的人,問他們當初施修然都跟他們說了些什麼。”
今夜的月亮很圓,漫天的繁星照亮夜晚漆黑的大海。
董珊遲疑地看向俞綺綺,良久,突然問她:“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就因爲擔心我會破壞你的婚禮?”
“你還沒那個本事,我只是有些同情你。”俞綺綺嘆了口氣,倒有幾分情真意切的樣子。而後她自信滿滿道:“這個男人不適合你,你也配不上他。只有我這樣的女人,才能掌控他。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好自爲之吧。我絕不會容忍你再出現在他身邊,即使他根本不愛你。”
※※※
天空開始嘩啦啦地下起了小雨,俞綺綺說完一番話後,打着傘便離開了。董珊愣在觀海臺裡,久久不能平復自己的心情。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俞綺綺說的話,可是冥冥中似乎有個聲音不斷的提醒自己,她說的或許都是真的。
董珊終究得到了自己期盼了四年的答案,可是這個答案的殘忍程度,卻是她不能承受的。
半晌,她纔回過神來。出了觀海臺,沿着海岸線邊的沙灘,一步步地走着。她穿了平底的涼鞋,沙子鬆軟,一腳下去便有許多細沙陷進鞋子裡。後來她索性脫掉鞋子,赤腳繼續行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覺得腳下一疼,一顆尖銳的石子劃破了她的腳底皮膚。她吸了一口冷氣,一個體力不支,整個人仰面傾倒在了溼軟的沙灘上。
豆子大小的雨滴擊打在她光滑的臉上。
她輕閉上眼睛,若不是胸口尚有均勻的起伏,儼然就好像一具死屍。
單景文舉着一把玫紅色的雨傘,遠遠地就認出了海灘上的人正是董珊。
就在剛纔,張助理想要去房間找董珊,和她詳細交代明天的拍攝事宜,可是敲了半晌門也沒有人迴應。他只好找到了酒店的管理方,拿了備用鑰匙開門,卻發現董珊壓根就不在房間裡,打手機也沒有人接。情急之下,張助理想起單景文和董珊認識,於是便去找他,打聽他是否知道董珊的下落。
單景文聽說董珊不見了,心裡也是一驚。不過他一聯想晚上發生的事,很快便鎮定了下來,直接去找了韓昊彬,誰料對方卻說沒有和董珊見過面。
他瞧見外面的小雨漸漸變大,吩咐了衆人四處尋找,然後隨手拿了董珊之前給他的雨傘,便也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他一路沿着海岸線找,最後終於在海灘中段找到董珊。她就躺在那兒,身上的連衣裙已經溼透,緊緊的貼在肌膚上,一頭烏黑的長髮散開在沙子上,好像下一秒就會陷進這深不見底的地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