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那就還有一個可能。”沈愚擡眼正色看我,我從這個角度看他,才發現他太陽穴的位置冒了一個粉粉的痘。

我就說他這體質不能熬夜嘛~還不聽我的。我隨手戳了戳,問:“嗯,什麼可能?”

“失蹤!”他一巴掌拍開我作惡的爪子,皺眉看了我一眼:“鳳懷山的深山是有野獸出沒的,如果搜救人員沒有在火裡找到遺體,就可能會被定義成失蹤。”

少管所的集訓學校和少管所並不在一個區,且申請會面的程序複雜,沒辦法,沈愚只好找了他同學拜託此事,看能不能走一些內部流程。

好巧不巧,他一個同學正好在這裡當校長,且正好是他的“親媽粉”。一出來見到沈愚的時候,當真是驚歎連連、熱情似火,一臉的姨母笑、宛如一個與兒子久別重逢的老母親。

“老母親”一見到沈愚就極其熱情地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控訴他去年的同學會沒參加,他們班的哥哥姐姐們都很想他,說完又揉了揉沈愚的頭髮。

沈愚一臉的生無可戀,但是,他居然沒有反抗!?

神奇神奇!好生神奇!啊哈哈哈~~看來我以後得多攢到他參加同學聚會了哼哼~

“老母親”請沈愚吃了午飯,然後就去工作了,吃飯的間隙跟沈愚聊了能不能抽時間過來幫他們學校升級一下門房的智能系統,禮尚往來這種東西沈愚還是懂的,就一口答應了。

我們在接待廳等了很久,接待廳一共十二個窗口,等候的親屬其實沒那麼多,多的反而是律師。取號排號,有的早上5點就在門口等了。想到小飛,我忙對沈愚說:“你以後還是要和你同學多聯繫,下次的同學聚會還是要去參與參與,明白嗎?”

“你又在打什麼主意?”他抱臂上下打量我,一臉的“你沒安好心吧?”

“小飛不是想做律師嗎?你看這些律師多辛苦啊,所謂小弟愛大哥,當爲期計長遠。不是嗎?”儘管我一臉正氣,沈愚卻暗自笑了一聲,提醒我:“上次小飛來家裡玩,跟我聊了聊夢想,說的是想開戰鬥機,以後和阿軒上戰場。嘖~所以說,小孩兒的心,海底針啊~~今天想做律師,說不準明天就想當醫生,後天就想做模特呢。”沈愚雙手一攤:“天知道呢~”

“滴滴滴~~~265號請到7號窗口,過號請重新排隊。”甜美的AI音霎時響起,阻止了我打向沈愚的拳頭。

周聞手上戴着銀色的鐵圈圈,接了電話。因爲我會些脣語,就讓沈愚拿了聽筒。

“你們,是誰?”周聞的神情平淡,問出了這一句。

我設想過很多再次見面的場景,萬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一句。

沈愚的臉色也沉了下去,道:“你真不知道、我們是誰?”

周聞搖了搖頭:“記者?自媒體?我說了,我不想炒作。”

沈愚無奈地笑了笑,偏頭拿眼神指了指我:“之前,這位經常去小飛家買蔬菜,喜歡去你家買青椒,你一點印象都沒有?”

“沒有,客人太多了。不可能誰都能記住。”

“好吧。”沈愚摸了摸後頸子:“那就再認識一下,我是沈愚,它叫13。你看我們這麼年輕,一身正氣盎然的書卷氣,一看就是學生。沒錯,我們就是來做課題的,這個課題呢,就是青少年犯罪心理分析……”

“我告訴你們。”周聞一臉的無所謂,笑得不鹹不淡:“我告訴你們我爲什麼要殺他。你們就能不再來找我,不再打擾我了嗎?”

就這麼簡單?沈愚這瞎話編的明明一點水平都沒有啊,我眉毛抽了抽,眼看着沈愚的表情也凝固了。沈愚有些遲疑,最終朝周聞點了點頭。

“其實他死的那一天,和我媽離婚一年多了。”周聞顯然沒管我們怎麼想,自顧說道:“可他是個瘋子。不用露出這樣吃驚的表情,那一天,那個瘋子和我說,跟我媽離婚之後還要跟我們生活的時候,我就是因爲露出一個吃驚的表情,被踹瘸了一個月。”

“都離婚了,爲什麼還要住在一起。”沈愚問道:“你媽呢?她也能同意?”

“沒辦法不同意。”周聞平靜地笑了笑,眼神飄向遙遠的過去:“我媽很怕他,因爲他說,如果不滿足他的條件,不管我們搬到哪裡,他都能找到我們。他堵在我們學校門口。用我威脅她,纏得久了,我媽就屈服了。你們會覺得我媽很蠢嗎?可如果你們是她,未必能做得和她一樣周全。”

周聞說,後來他實在受不了她媽被那樣欺負,就在一天夜裡打折了他爸的腿,搬了家,他和他媽隱藏了三個月,可是他終究要上學,他媽也要幹活掙錢。最後還是被他爸找到了,上來還是一頓打,打完把母子二人強行接回了家。

“沒有報警嗎?找過居委會嗎?他們應該都是管的呀?”

“報警?居委會?”周聞諷刺地笑笑:“真天真,他們怎麼能防得住24小時的騷擾?而且,你們不瞭解我媽,她很自私,也很懦弱。所以,辦法只有一個,就是他死。只有他死了,我們才能解脫。”最後他問:“小飛還好嗎?自從我到這裡來,他就沒來看過我。他長高了吧?還那麼愛吃果凍嗎?”

小飛居然沒來過?也是,周聞的兩次定罪性質不同,這樣一來,小飛對他的印象應該也是有改變的。

“這是你自己選的路。”沈愚沉沉地看着周聞,滿聲的恨鐵不成鋼:“我真的不明白,你明明有機會改變自己的人生,爲什麼還要走上這條不歸路!”

“你又懂什麼?”周聞的神色也沉了下來,不再裝作自己不記得上一個空間的事情,他恨聲道:“報警?居委會?法律援助?你以爲我們沒有試過?可是誰能感同身受地去幫你?你以爲這件事我只做了一次嗎?我也想要完美的結局。可是在我已經改變過的另兩個世界裡,我媽被他這個人渣殺死了兩次。人是會被打死的,你們這樣學識淵博,不會連這個都不清楚吧?”

十分鐘的會面時間很快就到了,我和沈愚只好離開。

回家的路上,沈愚給齊凱打了一通電話,掛斷之後說:“齊凱不記得我了。但是鳳凰河的事情被民衆匿名舉報了,目前在調查。具體進度,因爲我們沒有合作,所以細節方面不能透露。13,咱們得再去一趟國安處,再做一次速寫。”

嗯?我有些崩潰,爲什麼這個空間要這樣對我?

我最討厭重複勞動了好嗎?

算了,看在沈愚這廝小時候也是個小可憐的份上,本機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