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晚宴過後。
經過影之策士府邸外的行人扭頭望向裡邊,燈火依然通明,他們知道碩尼姆先生大擺宴席款待幸運的客人了,此時已過九點,晚宴想來也接近尾聲。行人停步片刻又再次邁步離開,平民只有豔羨的份,就像中轉站所說的一樣,繁華終究是屬於他們的,而自己什麼都無法奢求。
可好歹,賽維錫卡的人民不需要時刻提防災獸,也不會受暴徒的危害,人總會去哀嘆自己人生不得意,似乎別人的生活纔是想要的,攀比有時是動力,但去攀登可望不可即的高峰,人只會在沮喪裡消磨殆盡,時刻該記得啊,他們仍然要比中轉站的賤民們幸運的多。
不幸的是,無盡的妒忌遮蔽雙眼,而先生府邸裡的客人醉後放肆的大笑清晰地嘲諷多災多難的人們。“今晚不賞夜景有負天,那句古語怎麼說的?”一個醉醺醺的女人被下人攙扶着踉蹌挪步,朝碩尼姆府邸的大門走去,手工縫製的長後襬短裙禮服展現的一雙長腿也不清楚勾何人魂魄,薄紗後襬籠在短裙外,隨步伐而因風飄動,一串血色紅寶石項鍊服帖雪白的胸前,一字的鎖骨在昏沉的輝夜下陣陣誘惑。
“問你話呢,侍者。”女人將身體微微傾斜,大部分重量都壓在了侍者手臂上,醉酒後也太不知檢點了吧。
沒人會去接女人的話,這個美妙的女人其實就像一位墮落的天使,光鮮的外表只是爲了掩藏腐朽的內心,她慵懶的目光望見門外一輛華貴的轎車恭候多時:“良辰美景奈何天,果然是弟弟府上的侍者,性格一樣的悶騷……不過我喜歡。”
侍者的身形明顯一頓,女人的話配上容顏造成的殺傷力不可能被普通男人抵抗,侍者有些動搖了。身爲影之策士將軍府的下人已然三年,對於眼前的女人他在碩尼姆先生多次設宴款待時見過幾面,深知她便是賽維錫卡數一數二的交際花,大概這也是爲何先生不邀請她入住將軍府的原因吧,畢竟一位臭名昭著的女人實在有辱此地,因此他決定不能再和她待下去,一旦被先生撞見百口莫辯:“夫人,您的司機就在府邸外,爲了避嫌,我只能恭送您到這裡,見諒。”說完,防止女人站立不穩,他慢慢鬆開攙扶的手,心想終於可以逃離。
女人再次貼了上來,可力道不大不小,侍者詫異地望了她一眼,後者臉上仍然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只見她說道:“小卡倫,你爲什麼躲我呀?”語氣裡的委屈足以令外人以爲誰人辜負她。
卡倫是侍者的姓氏,碩尼姆先生貼身管家老卡倫的兒子,在長成二十歲模樣的時候跟隨父親的腳步,也進入將軍府做事,成爲了據父親說“榮耀之至”的侍者。
“我……”小卡倫答不上話來,爲什麼躲她?難道要直言不諱“我在意您的作風問題”嗎?可笑,女人無論如何還算是碩尼姆名義上的姐姐,一個卑微的小侍者有什麼資格嫌棄,如果貴族看上一位平民,那是他三生有幸。所以小卡倫張了張口,終究無話可說,並且感到心裡的自尊在猛烈捶打,斥責爲何面對權力連訴說都無法做到,他是這樣軟弱的人嗎?!
小卡倫本不該作爲侍者在府上安定下來,老卡倫也這麼認爲,一來侍者乃至管家受貴族福澤名譽金錢都會比平民更容易得到,可他們無時不刻要承擔“走狗”的詬罵之名,一旦挑了一個“好”主人,還會莫名成爲爲虎作倀的幫兇。此外他沒有侍者的心,這是父親說過的,侍者的心,就要無怨無悔,萬事爲主人着想,侍者生來是孑然一身的,甚至連廉恥都沒有,因爲他們要背上主人的一切,主人被侮辱之前要阻止要還擊,主人深陷險境要雪中送炭,主人大悅要錦上添花,總之他們爲主人而活……小卡倫完全無法理解,父親真的如狗一般活着,那平時父親高傲的態度,不是他自己的嗎?那只是主人的一切?
女人見小卡倫一時難以招架支吾着呆立在那,饒有興味地端詳,發覺一頭米黃色碎髮的小卡倫其實有種與生俱來的氣質,她忽然口乾舌燥起來:“你知不知道啊,像你這樣單純的男孩也算少見,宴席上的秦久可是油嘴滑舌的傢伙,不清楚弟弟看中他什麼?”
“是,是……”小卡倫含糊幾句,因爲年過二十的他不太能夠招架眼前的一切,女人得寸進尺整個上身服帖過來,豐腴的身軀和他的手臂接觸,正危險地挑逗血氣方剛年輕人的神經——事到如今小卡倫分不出究竟是他自己自殺式地走入女人的領域還是女人在玩火。
不行,他得控制住場面,一顆侍者的心是不準因自身對外界的反應而動搖的,空出的左手在大腿上捏了一下,試圖緩解內心逐漸燃燒的火,這下兩人都陷入沉默。
門外轎車裡的司機似乎很習慣這樣的場面,靜靜等候在車內,沒有下車催促兩人。
不一會兒,女人嘆了一口氣,鬆開小卡倫的手臂站直來,微微頷首,打算離去。這是女人對男人在公共場合所施的禮儀,可小卡倫侍者的身份其實沒有資格接受這等大禮,然而女人就是做了。
小卡倫心裡一陣動搖,他想或許女人根本不如風言風語中形容的那樣,見面的幾次裡,女人無限的溫柔,雖然確實存在誘惑勾引的嫌疑,可更多時候是一種處於弱勢的態度在請求他,不知爲何小卡倫想到了委屈兩個字,他眼前浮現女人美豔的外表。
“良辰美景奈何君吶……”女人口脣微啓,昂貴的脣彩在夜晚顯得神秘魅惑,飄忽在天邊卻的確處在眼前的聲音讓人慵懶倦怠,小卡倫心裡的火終於因它而燒到腦中!
女人眼裡一抹笑意,只見小卡倫衝過來一把抱起自己,象徵性地掙扎兩下,兩人呼吸都重了一些,白裡透紅的羞怯很讓男人受用,小卡倫這時才明白她簡直就是天生的尤物,如何攻破男人心裡如何討好他們——只可惜現在明白又有什麼用呢,他已經淪陷了。
念及此,小卡倫不再猶豫,朝將軍府大門外的轎車走去,因爲夜深了根本沒有人會注意他們,所以光明正大地走去,貴族女人和下層侍者。
可是真的無人注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