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一聲比之前更清晰的鳥啼,秦久頭皮發麻,擡頭看見之前盤旋上空的災獸正以自由落體的加速度筆直向下衝擊,它是想用自己高強的身軀直接砸死下方的秦久!這種高度落下的撞擊,即使是大理石築造的外牆也會被擊穿,災獸可不會在乎底下究竟是不是將軍府,它的眼裡只有已經是死人的秦久。
藉着夜色的掩護能躲過一劫,而黑夜裡突兀的淡藍色月光術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但是秦久卻咧嘴朝災獸假笑一下,也不急着熄滅暴露行蹤的月光,手掌上平時隱匿的荊棘紋路一瞬之間亮起,稀薄的魔法元素像是被奴役着,毫無抵抗力地歸結到他的身邊,一絲絲流狀物快而有序地灌入掌紋中,荊棘紋路如貪婪地饕餮對着魔法元素汲取之後,又再次將其重新組合,綠色的光芒隱約在手裡出現。若元素是數字字母,荊棘紋路是公式,而秦久便是將這些零亂排列成方程的數學家。
將軍府的草坪上土地一陣翻動,數根粗壯的荊棘藤蔓拔地而起,以衝擊的速度向召喚者正前方的災獸撞去,如潛藏在山岩裡的地龍,無數的土壤碎塊從植物巨大的莖上剝落,用澎湃洶涌的姿態和氣勢壓倒一切,這是凌駕一切的虐殺!
然而下一個瞬間,是寂靜的,寂靜到令人難以置信,可是卻又令人信服,因爲秦久召喚的地龍和災獸沒有搏殺在一起,相反平靜地消失了,並不是逐漸隱去的消失,而是如同老電影的神剪輯那樣,斷片般的消失。他下意識看向周圍,不只是地龍和災獸,大理岩外牆、主塔、草坪、零星燈火、遠處的房子、月,萬物都消失了,只留下淡藍的月光火焰,陪着他,縮在一畝三分地裡。
“怎麼會這樣?”他無意識張嘴哈出一口白氣,北國正式由秋季轉入冬季了,冬夜的冷風還是刺骨異常的,人類的體質也並不是寒氣無法侵蝕的,於是月光術如鬼火一般飄浮在秦久的身邊,就好像古代魔法裡的Expecto Patronum(呼神護衛),帶着淡藍光焰的守護神靜候着身邊的人們,爲他們祛除黑暗帶來的困惑、憂傷、疾病——老頭說過,這是屬於秦久自己的靈詠。有時他會以爲法刺的靈詠就是人類延伸的意志,它有無窮去探知未知魔法的慾望,汲取舊的精華加以演化,月光便是從牧師法術中無意間誕生的……當然,還有黑暗影子的力量。
“既然人類懼怕地獄的力量,我們也懼怕人類知曉世界上還有人掌握這種可怕的東西,那爲什麼不徹底遺忘它們?”這時的秦久不敢有動作,反倒又開始搜索起腦中的回憶了,在男孩記憶中的童年裡,又是那盞熊脂燈下,他問出這個似乎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有誰會願意放棄來之不易的力量呢?
誰知帝督笑了笑,絲毫沒有因爲這個問題而尷尬:“如果說沒有私心那也對小子你太不誠懇了,所有開創時代的先驅其實都很害怕有失去名望的一天,保持我在法刺中的絕對統治力才能在悵惘時不對自己嘲笑,嘲笑自己人類本就是無情,爲何要把自己的知識分享,你看他們爲了紀念而定下的節日,卻變成了滿足自身的假日。或許只有人死去的那一刻,才能釋然,萬物都是介質,它們傳播嫉妒的聲音。誰的心裡不藏着一位野心勃勃的凱撒大帝,法刺們,總是爲自己而活的啊,否則我們只不過是稍微靈活些的魔法師罷了……”
帝督老頭的話其實秦久都能聽懂,但聽懂又能怎樣,就好像天使折翼,人類感其切膚之痛,而天使卻是爲無法迴歸神的懷抱而痛,人的多愁善感和無情,大概都是因爲自私……
越想越混亂,秦久甩甩腦袋,那種哲學道理就交給花花老公子去糾結,他可是身陷什麼樣的境況下都不清楚啊,難道這次動用荊棘紋路超負荷所有暈倒了?那萬一一覺醒來,頭頂那隻災獸正一臉“我要好好想想該從腦袋吃起還是從屁股”的話,自己應該怎麼辦——到了那種情況下也應該不能怎麼辦了吧?
“嗬嗬嗬……”一種不知道是老人遲暮的笑聲還是生鏽的機械發出的聲響是唯一留存下來的聲音,“身陷未知域卻把思緒飄去那麼遠的地方,我在這裡等了多年,好久不見了。”
一陣激靈,秦久操控月光四處一探,身後五米處,不知何時出現的一位身着襤褸長袍的老人正滿臉微笑看着自己,絲毫不介意月光術在漆黑的環境裡有些刺眼的光線,但是出於禮貌秦久減弱了月光。
“不要在意,反正你再如何調節月光都不會影響到我……和你,這裡是你的地盤,你想看見我就能看見。”老人笑點很低地嗬嗬直笑,沒頭沒尾地說道,“這麼久才見面,思緒還是那麼飄忽。”
“老頭……哦不老人家,是不是很久沒有人來到你的地方做客”秦久纔不會相信老人的一派胡言,“改天我再登門造訪,可外面正和災獸打得起勁,我在這裡呆了好久了,再不出去我會很危險!”
“它不會傷害你。”老人滿不在乎。
“你太久沒出去是不知道,災獸這種生物啊……”秦久潛意識認定這麼神秘的老頭應該從兩百年前就開始隱居,所以或許不知道災獸的殘暴,於是言簡意賅地給老人說了一遍。
哪想老人依舊一臉詭異地笑容,讓人恨不得往上面揍兩拳。
秦久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走上前去,在老人的臉皮上扯了扯,很不爽地說道:“老頭,你這臉皮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管你真的假的,再不出去估計就見不到明天的歌薇了。”
“應該是明天的太陽。”老人糾正。
“歌薇就是我的太陽。”秦久隨口就蕩道。
“你好像有喜歡的人了?”老人問。
“多新鮮?老頭你小時候沒有情竇初開過?”秦久不耐煩了,“老頭,你可比我老師還要囉嗦。”
“帝督啊……”
聽到老人念出老師的名字,秦久頓時警覺起來,他目光如炬:“知道我老師身份的人屈指可數,不是他的老友便是中軸裡的心腹,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一個老友是蹲監獄的……你調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