窪莊的村辦煤礦招標的時間定了,只要有人報名就得按照規定走,眼看奪標時間越來越近了,村委會還是慄山一個人報的名。這就意味着再沒有人報名的話,這礦就是慄山的了。
支部裡的幾個成員也不敢發表什麼意見,還都怕掃到慄山的耳朵裡,日後慄山承包了礦對自己沒什麼好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張平貴私下上了一趟市裡,跟慄堂人說了這事。
“還是你想辦法來吧,你幹上大家也放心,錢的事,我們村上也給你想辦法,要大家給你集資點。外地人不敢來,你是本村的,沒有人嚇唬你。”
慄堂人也聽說了,主要是支書跟他說了外地有老闆來報名的,都被慄山差人嚇跑了。村上也有人來找他報名跟慄山拼一下。
慄堂人說:“慄山除了有錢還有勢力,拼也只是拼拼,希望不大啊。”
他跟着的礦產公司經理王立仁道:“你要有心的話,資金沒問題,都算我的。”王立仁也想讓慄堂人奪上這個礦乾乾,他也想掙掙煤礦上的錢。
慄堂人道:“肯定是沒有把握的,我瞭解慄山,他是什麼手段也能使出來的,就像嚇唬人家外地人那樣,這都是不地道的,可是他又不出面,誰敢說人家不地道。不過要是沒有個競爭對手,那可就便宜了他了,集體的競標也上不來,利潤就要少。”
“就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擔心這。”張平貴一拍大腿,可算被慄堂人戳到了病根上了。
二天後,慄堂人報了名。從內心講慄堂人是不想讓慄山再這樣把持窪莊的經濟命脈了。他太瞭解他了,也太恨他了。
有人報名競標就要在街上張榜公示,實行公開公平競爭,量才取用。
第三天,忽然又有一個報名的,是黃原原。
黃原原突然報了名,這下又在村上炸鍋了,這黃原原在外面只是聽說在廣州抓了,後來不知怎麼又出來了,後來又抓了,又出來了,不知道這黃原原出來究竟幹了什麼,還把慄平給坑死了,等等等等。
村上也沒有人說黃原原一句好話。
黃原原在整個窪莊真是個神秘的人物,現在這個神秘人物出現了,還來報名競標了,人家是地地道道的窪莊村民,不像那些外地人,來轉一遭聽說有人鬧就跑了。
慄堂人不出來,他也不露頭。難道這黃原原是專跟慄堂人過不去?還有人找到慄堂人這樣說。
慄堂人也想不通黃原原來湊什麼熱鬧,按理說他即使想幹也不會揹着他,也會跟他說一聲,他是經常跟他聯繫的,若是他跟慄山是一起,那他在他的旅館還搞慄山的錢,不應該是這樣吧,也許是他的岳父的主意,如今的人都想着來承包煤礦,也是個時髦的事,因爲這個錢來的快,來的容易。
不過他感覺黃原原來了也是好事,最起碼給慄山造成了壓力,總不能他想幹啥就幹啥,免職了主任還想承包煤礦,窪莊也不是他家的。
報了三個名字,這兩天窪莊可熱鬧了,村民們三三兩兩都在街上聚團議論這事,把他們比做三國演義裡面的“三國鼎立”。這又意味着在羣衆的心裡,這三個報名的力量各有各的優勢,不然的話也不敢來報名。
人家慄山門頭硬啊,有權有勢力,還有包窯的經驗,外面有路子;這黃原原是從市裡來的,先不說人家夠不夠格,經濟實力最起碼是有的;雖然說慄堂人看上去經濟實力不如人家二位,可人脈好,羣衆支持。
明顯的“三國鼎立”?不偏不倚?老百姓就是議論議論,茶餘飯後的事。
慄堂人心裡輕鬆了很多,即使他競爭失敗,多一家總比少一家強。也只有在競爭的激戰中集體纔不吃虧,才能奪得利潤。
他本想問問這個黃原原爲什麼對煤礦也感起了興趣,又怕別人說他們搞串通,顯得不公平。畢竟是競爭,競爭就是打仗,只不過有個框框條條的限制。
要想讓慄堂人勝出,就得依靠羣衆的力量。
張平貴在支部村民代表擴大會上針對近期連續增添了兩家的競標對象跟大家講了自己的觀點,他說:
“這是個好現象啊鄉親們,這說明我們窪莊大有人在,也說明我們的西山礦大有希望,我們今天在坐的都是窪莊的骨幹,是決策者。希望大家下去以後有一分力就出一分力,監督好本次的公平競標,使我們的西山礦的將來經營合理,長命百歲。”
代理支書一席話,是讓在座的明白人聽的,這些明白人也就是跟他一個鼻孔出氣的,只要他們聽懂了其中的意思,下去帶個頭盡力做就是了。是好手壞,就看西山礦的造化了。
支書的話最有分量的那句就是“經營合理,長命百歲”。因爲煤礦是國家的地下資源,也是窪莊全體村民的財富,要是地下資源合理開採,不要隨意破壞是煤礦“長命百歲”的關鍵。煤礦“長命百歲”了,那麼窪莊村民就能長期享受地下資源的這筆財富。
也就是說,只要中標者對西山煤礦負到“經營合理”的責任了,煤礦就會“長命百歲”。說白了,就是要有個責任心比較強的中標者了。
荒妹怎麼也沒有想到黃原原還會報名參加西山煤礦競標。自從他成了家後,她對他的一切事情就再沒有心思去過問了,就連他的名字都怕提到。
現在,他又出現在她的生活裡了,他報名競標西山礦意味着他要回村來了,他一旦回來,她那還沒有完全癒合的傷口就像是撒了一把鹽。
自虎子走後,艾方跟了慄山,荒妹的那顆心才從漫無邊際的懸空中落了地。她不再惆悵自己是虎子的媳婦而虎子又離她遠遠的了,也不再擔心慄山以女兒爲代價來肆意佔有她了。她跟瞎婆的生活就像是太陽底下的一盆清水,溫暖而平靜。
平靜下來的生活就會想着美好的將來,就會願意做些自己願意做的事情,她在無意間聽說村上人有好多偷偷上慄堂人那裡捐錢去了,其實就是幫助堂人籌款,支持他競標,衆人拾柴火焰高,希望他能夠成功。
荒妹也是窪莊村的一員,她明白爲什麼有人去幫助堂人,所以她也不想落後,不想讓別人看不起她。她將自己在外面唱歌積攢下來的幾千元錢給慄堂人送去。
慄堂人說:“你的錢我哪能要。”
“爲什麼?”
“你多不容易呀,一個女人家。”
“你看我家還有男人嗎?再說,你覺得我是爲了你嗎?”
慄堂人無話可說了,他知道所有來幫助他的都不是衝着他來的,他後悔是他逼着荒妹說出這句話來的。
給慄堂人送錢的村民都被慄山知道的一清二楚。慄山沒想到這個荒妹也參和進來了。
於是艾方就火愣愣去找荒妹,罵她是昧着良心做事。到忘記了是誰一次次幫助她的。
荒妹真的弄不明白他們這些人是怎麼想的,堂人不曾經還是你艾方的男人嗎?至於這樣較真嗎?
競標那天,還是在村委大院。
樓上是靜悄悄的,樓下都是羣衆,比選舉那天的人還多。被窪莊人看作是村裡命根子的西山礦究竟被誰奪走,真的令人關注。
競標的對象是經營西山礦,條件是每年上交村裡的利潤。以年交集體利潤十萬爲起點,三年爲期限,誰高歸誰。
三家競標是符合競標規則的。錢都是一摞摞的現金,從十一萬叫,叫到十三萬的時候,黃原原退下來了,只留下慄山跟慄堂人兩家了。
慄堂人從外面和村裡共籌資十五萬現金,行家告訴他,那礦十五萬以裡還能幹,超過十五萬利潤這個礦就很難有保障了。
在競標前一天,慄山還差艾方去找慄堂人,說是白白給他三萬元讓他那天提前退出。慄堂人問她爲什麼,艾方說看他們兩個都是他的男人,不想看他們斗的兩敗俱傷。
慄堂人知道這是慄山的主意,讓她來當說客。
“你可真不愧是個現實主義者呀,有利就起早。當初怕我粘上荒妹,就迫不及待地託人說媒要嫁給我。看見我栽進去了,就抱上了慄山的大腿……”
艾方被銃了一鼻子灰,討了個沒趣走了。
慄堂人心裡明白,他知道今次是競爭不過慄山的,他就是一個目的,不讓他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得到西山礦。眼看黃原原退出了,自己就得強撐,能撐一分就一分。
他在市裡礦用設備公司的經理王立仁那裡拿來整整十五萬,村裡還湊集了六萬。他把這二十一萬都懟了進去,想着也夠這個慄山受的,沒想到最終慄山跟黃原原合成了一股。
最終還是慄山贏了,村裡人又到鎮上告狀說:競標不公平,黃原原故意中途退下,給慄山湊錢。
你說不公平,那個人親眼見我黃原原給了慄山錢來。
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不過,這次招標,集體沒吃虧,本想着十五萬的標,撐到了二十三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