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 萬壽山之夜

眼見天色漸暗,又無人尋來,旁邊還有個昏迷中的緬梔子,容裁不敢在這荒山野嶺中隨便亂跑。他在小溪邊撿了些枯枝敗葉堆在一起,幸虧他外出都有隨身攜帶火摺子的習慣,否則在這深山中過夜非凍死不可。

前幾日下過雨,山中又霧大露重,那些樹葉枯枝都帶着溼氣,不是那麼輕易可以點着,容裁正對着一縷青煙嘆氣,忽然聽見旁邊昏迷着的緬梔子輕輕呻&吟幾下,身體動了動。他拋下火摺子湊過去查探,只見緬梔子緩緩睜開雙眼,竟是清醒了。

緬梔子混混沌沌睜開眼,第一眼就看見了兩芒星子,閃爍着耀眼的光芒。星星真美,她想,但還沒來得及看清,又陷入混沌之中。

容裁見她又昏了過去,不免着急,怕她再這樣下去會出什麼事,情急中也不顧上男女大防,扶她坐起來,又是掐人中,又是輕拍臉頰。忙亂了好一陣,緬梔子終於又睜開眼睛。

“南宮娘子,你終於醒了!可不要再昏過去了!”容裁對她露出笑容,半是鬆口氣半是高興。

“我……”緬梔子右手撫上額頭,覺得既頭痛欲裂又昏昏沉沉,“剛纔好像摔下來……”她突然想起寶貞,心中一跳,四處看了看,沒見到寶貞的身影。

沒等詢問,容裁早已看出她的擔心,安慰道:“你那丫鬟沒什麼大礙,只扭到腳,我讓慎思送她回去了。他們大概不久也會找人過來尋我們。”

緬梔子點點頭,正想道謝並問問遇到他的緣由,卻發現自己半躺在容裁懷裡,整張臉轟地燒紅,所幸天色已暗,對方即便近在咫尺,也看不真切。她強忍着身體上的不適掙扎着要坐起來,容裁是何等會察言觀色之人,見緬梔子如此,焉有不明白的道理。他放開緬梔子,不着痕跡幫她靠坐在旁邊的一株小樹下。其實半抱着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容裁也頗覺尷尬。見緬梔子坐好,他回到剛纔籠起的枯枝敗葉堆旁,撿起適才扔下的火摺子,手竟微微顫抖。這是怎麼了?他想。女人而已,又不是沒抱過!一定是因爲對方是良家婦女,讓他心中有愧。念及此,他不再胡思亂想,專心生火。

微弱的火苗伴着青煙竄起,在山風中瑟瑟發抖。容裁一手小心擋着來風,一手拿着一把尚算乾燥的枯枝引燃,然後回頭對緬梔子道:“也不知何時纔有人尋來,現在天色已黑,我看還是找個避風的去處比較好。南宮姑娘還能走嗎?”

“我可以的。”緬梔子扶着樹幹站起來。

容裁撿起一根粗枝遞給她道:“用它,好走一點。待會就跟在我旁邊,莫要走丟纔好。”

緬梔子點點頭,默默跟着。一開始她還落在容裁後面,但不久容裁明顯放慢了腳步,還走走停停,緬梔子跟着也便不那麼吃力。

“就是這裡吧。”容裁指指前面的峭壁,“此處風小,若有山間野獸,我們可以背靠巖壁,以免腹背受

敵。”

緬梔子自然對此毫無異議,容裁說什麼她就聽什麼。這個男子身上有一種奇怪的力量,能讓人毫無來由信任他。

待緬梔子靠着石壁坐下,容裁把面前的落葉攏成大大的一堆,用手中的火把點燃,叮囑緬梔子莫要跑開,他則去撿樹枝。但他也沒走多遠,就在能看得到緬梔子的範圍內。

一彎新月漸漸升到半空,在雲裡朦朦朧朧。容裁看向身旁的女子,正一小口一小口咬着剛纔他摘的野果。這個小姑娘,儘管此刻餓極,卻仍不忘儀態,神態動作如此自然,並無許多大家出來的娘子那般顯得做作。

火堆燒得正旺,她的臉頰跟火光交響輝映,罩着一層柔和的色彩,竟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緬梔子也發現他的目光了,朝他感激一笑,嬌豔異常。容裁心中一驚,不自在別過臉去,看向那幽暗的遠處。緬梔子奇怪地想,自個兒是否跌下來的時候弄髒臉,在這夜裡顯得特別可怖?她用衣袖擦擦臉,不小心碰到額上腫起的傷口,痛得不禁輕呼出聲。

容裁以爲她遇到了什麼蛇蟲鼠蟻,轉過身來,雙眼在緬梔子坐的附近草叢來回巡梭,關切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剛纔不小心碰到傷口了。”緬梔子不好意思笑笑,暗自責怪自己怎麼就那麼叫出聲來。

“是不是傷口裂開了?”容裁就着火光察看緬梔子的額頭,皺着眉道,“要是留下疤痕可就糟了。”

強烈的男性氣息充滿鼻腔,緬梔子的雙頰再度燃燒,今晚自己臉紅的次數比她過去十七年來的總和還要多。

“有些起膿,回去要小心處理纔好,莫要留下疤痕。”容裁順手把掉落在傷口上的一縷黑髮輕輕撥開,倒是沒注意到緬梔子的異樣。

火堆噼啪爆了一下,容裁驚覺自己的行爲甚有不妥,心神不寧抓起身旁的粗樹枝,有以下沒一下撥弄着火堆。緬梔子聞到空氣中還傳來容裁若有似無的氣息,忽然有些迷糊——爲何這氣息讓她感覺如此熟悉?就好像……好像曾經非常熟悉一樣,可她從未與男子如此親密過,更遑論她長於南方的納州,而容裁生於北方的清曼,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人。若深究他們在此前真有什麼交集的話,只能算上去年在納州城外菊會的一面之緣。

是了!緬梔子差點驚叫起來。她想起來了,那夜的不速之客!也是這種氣息!緬梔子偷偷瞄向容裁,光影跳躍間,他臉上的棱角格外分明。她從未如此仔細打量過眼前這個男人,以前聽他說話總是淡淡的,覺得應該是個儒雅之人,沒想到他的外表和他的聲音並不十分相符。緬梔子想找出點什麼讓她回憶那晚那人的長相,但無奈當時太暗,完全無法看清他的長相。

是他嗎?父親給她的小銀刀是她最珍貴的東西,有她對父親無限的懷念,在他手裡嗎?

緬梔子躊躇了好一會兒,試探

性開口道:“去年秋季,正是霜冷菊黃時節,那日正逢納州久負盛名的秋日菊會,我有幸與慕公子相識,如今想來,真是感慨萬千。當日我在樓上看到郎君你身手不凡,隻身打退那些地痞流氓,只是爲何不與慕公子兄妹多聚聚便匆匆離開了呢?”

“那日……”容裁撥弄着火堆的手頓住了,雙眉不自覺皺了起來,“是有些要事,才未及多停留。”

見容裁不願多談的模樣,緬梔子也只得作罷,一時間兩人復又如先前般默默無語。

天上烏雲愈發濃重,方纔還能見些許月華,現在,除了他們升起的火堆照亮的範圍外,竟四下裡墨黑一片。山中越來越冷,風也越刮越大。儘管靠着火堆,緬梔子還是打了幾個噴嚏,她不由往火堆再靠近些。

容裁擔憂地看着夜空說道:“希望不要下雨纔好。”若凍雨真的下起來,他們不但生不了火,還避無可避。他一個常年奔波在外的男人也就罷了,旁邊的女子如何能捱得過。看她在火堆旁還凍得打顫的樣子,他打心底可憐這個南方來的弱女子。這一整天又是受傷又是夜宿荒山,恐怕不是她能承受的變故。

容裁動手解下穿在外面的袍子,緬梔子有些驚懼不安看在眼裡。正暗自惴惴,卻見容裁把袍子遞過來道:“南宮娘子,更深露重,夜涼如水,還是加件衣服吧。”

緬梔子暗想自己真是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搖搖頭對容裁道:“多謝容郎君,小女不冷,你還是快穿上吧,小心着涼。”話音剛落,她又打了一個噴嚏。

看着容裁似笑非笑的表情,緬梔子默默接過那袍子披在身上,帶着他體溫的暖意立刻籠罩全身。

似是爲了打破二人間難耐的尷尬,容裁故意輕鬆問道:“據說這萬壽寺十分靈驗,不知今日南宮娘子可有去求一兩道籤?”

緬梔子嫣然一笑道:“求了一道符,本來還想在寺中四處參觀一下,無奈人太多了,只好尋這幽靜處的美景。我以前住的納州也有一座寺廟,喚作蓮雲寺。說起來,倒是景緻與萬壽寺不太一樣呢。”說起這些,緬梔子漸漸忘了拘束。

“確實,萬壽寺巍峨莊重、世俗喧鬧;蓮雲寺精緻秀麗、安靜肅穆。二者確實大不一樣。”容裁順口說道。

緬梔子聞言一怔,問他:“莫非容阿郎也曾去過蓮雲寺?”

“上次在納州去過一次,大約是你與止晦相識的兩個多月前吧。我記得當時那寺中還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容裁呵呵笑道。

“是何事讓阿郎你如此忍俊不禁?”緬梔子不由好奇。

“說起來此事有些孟浪,但我想南宮姑娘也不介意聽之一笑。”容裁拿着木棍撥弄着火堆,火燒得更旺了,噼裡啪啦直響。

容裁成功勾起了緬梔子的好奇之心,她不由自主靠近他,追問道:“到底是何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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