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驚疑期待中,兩名頭戴青紗斗笠的錦衣人在衆人注目下,緩步來到臺前。其中一人開口說道:“莊家,既然我們贏了,自然就得兌現。如沒有一百五十萬的現票,房屋地契,也是可以充數的。”

江萱面色有些發白。這說話人的聲音很有些耳熟,而他旁邊負手所站那人,青紗斗笠下雖看不清面貌,但那面部輪廓,卻是熟悉。那人在臺前隨意一站,那股威嚴霸氣讓周圍賭客都不由紛紛避在一旁。臺前驟然安靜下來,衆人都立在原地不敢妄動,連氣息似乎都出得細微了些。其他賭檯的人見這邊情景有異,也紛紛向這方張望,更有人靠了過來,卻也不敢走到那兩人左近,只擠在兩邊賭客從中想看個究竟。

巡場的李克走到江萱身邊,輕聲問道,萱姑娘,“怎麼回事?”

江萱不答,兩眼只看了那錦衣人,只覺得胸腔一陣收縮,呼吸急促。心想,聽那說話人的聲音象是大內副統領王鬆,他是三皇爺的親隨。那這人自然就是三皇爺了。心頭一陣緊張,眼底自然有絲懼意。

旁邊的副手聽李克詢問,忙附耳小聲告訴李克原由。李克拿起那張銀票,臉上也是變色。心想,青龍堂哪裡賠得出這樣大筆銀子,今日麻煩大了。口中小聲吩咐道:“快去請升哥來!另外讓帳房派人來驗這銀票。”

江萱聽了這話,終於輕嘆一聲,說道:“不用驗了,這銀票是真的。”

李克皺眉,看了江萱一眼,他當然知道這銀票多半是真的,喊人驗票不過是找更多的機會轉圜。

只聽江萱又說道:“李大哥,不如清場吧!才更好處理這事!”心想,這事遲早要了斷,不如今日就和三皇爺說清楚,我是不想再跟宮中有什麼瓜葛了。他如發怒,最多就殺了我。

李克眉頭皺得更深,暗忖,這萱姑娘江湖道行實在太淺,這衆目睽睽下清場,如這兩人不肯罷休,青龍堂的顏面就丟大了。轉念一想,今日之事如不能擺平,明日青龍堂就可能不復存在了。這當口也不用太多顧慮。當即高聲說道:“各位,對不住,今日如意坊提前打烊了。請各位改日再來!”向左右隨從示意,場中幫衆立即將其餘賭客請了出去。轉眼間,偌大一個賭廳就冷清下來。廳中青龍堂衆人也都默不作聲,只看向李克,等他示下。一時氣氛有些凝重。

李克看了臺前兩人一眼,見兩人氣定神閒的站在那裡,也不理會青龍堂的清場。李克心中一凜,這兩人如此鎮定自若,居然不怕我們有暗招,看來是藝高人膽大,有恃無恐,只怕不好對付。心中一轉念,雙手一抱拳,向兩人說道:“在下李克,是這場子的管事,兩位大爺可否先請到鄙場的貴賓房安坐,纔好商議賠款事宜。”

左手的錦衣人看了旁邊那人一眼,那人微微點頭。

李克見狀也不多話,右手做個請式,親自在前帶路。

一行人來到如意坊的裡進院落,走進院中正中的一個廂房。這廂房陳設豪華,正是爲特殊的大豪客巨賭所備,即便來如意坊這樣豪奢賭場的人中也不乏鉅富大賈,也少有人有資格踏入這樣的貴賓房。

李克請了兩人上坐,一人坐了當中的高背靠椅,另一人卻並不就坐,只站了一旁。李克這才明白那人卻是奴僕,心驚更甚。這奴僕的氣勢已是如此不凡,這隨意就坐的主人卻不知是什麼樣的人。突然有些懼意,居然不敢陪坐一旁。乾脆也站了一邊,吩咐奉上茶水點心。然後看向中間就坐的那名錦衣人,斟酌着說道:“大爺出手實在是豪闊,這五十萬兩的銀票也能隨意在大廳的賭檯押了。還下了至尊注!這等的豪氣,在下真是首般見識。不知大爺......”

正說話,門口腳步聲響,卻是容漢升聽得手下回稟,急衝衝趕來。李克忙引見,說道,“升哥,就是這兩位大爺在場子裡下重注,贏了至尊彩。”又對那兩人說道:“兩位大爺,這位就是我們青龍堂的掌堂,升哥!”

容漢升上前見禮,說道:“在下容漢升,不知兩位大爺如何稱呼?”

卻見當中就坐那人即不起身,也不還禮,只面紗輕轉,掃了容漢升一眼。房中青龍堂中人都大怒,心想,這人的架子也忒大了點,哼,你再有財勢,在我們青龍堂的堂子也不能如此囂張。心中都盤算等會要一個談不好就先做了這個狂妄的傢伙。

卻見那名隨從雙手抱拳,依江湖規矩還了一禮。然後說道:“我主人不過是路過此地,心血來潮賭了一把。想不到卻是如此好運。既然我們已經贏了,現在只想拿了銀子走人。”轉眼看了四周虎視眈眈,面色陰沉的青龍堂衆人,笑道:“這銀兩數目雖然大了點,我們也可給容堂主幾日籌措的時間。相信容堂主定然不會賴帳!”

容漢升面色有些鐵青,想不到對方如此直接,開口就是要銀子,看來是不打算給青龍堂留活路了。哼,不知是哪路人馬派來的,這樣就想瓦解我青龍堂,實在是夠狠辣。

江萱進屋就一直站在李克旁邊,默然不語。見容漢升面上表情陰晴不定,眼中隱隱狠光。江萱知道不好,升哥多半打了下黑手的主意。這可不是自尋死路,意圖謀害皇爺的罪名足以讓整個青龍堂的兄弟死無全屍。江萱一咬牙,乾脆上前一步,看向三皇爺,開口說道:“青龍堂沒有銀子!”

衆人一聽都吃了一驚,萱姑娘這話把什麼轉圜的機會都給斷了,這不是亂上加亂麼!

容漢升的面色也有些難看,強壓低聲音對江萱說道:“萱姑娘,你亂說些什麼!還不退下!”心中卻想,難道萱姑娘想幹脆把話挑明瞭一舉做掉這兩人。嗯,以萱姑娘的武功只怕也容易辦到。

江萱並不理會衆人的詫異,徑直說道:“先前是我做荷官,我沒有在開寶前驗銀票是我的失誤。既然是我的錯,就不能讓青龍堂來背這個帳。”衆人聽了心中更是詫異,萱姑娘的意思是要個人扛這筆帳了,這樣大的帳她如何扛得起,況且這也太強詞奪理了。

容漢升卻暗暗點頭,心道,反正這筆帳我們是背不起,本來就打算賴帳,現在由得萱姑娘胡攪一番更好。

三皇爺掃了江萱一眼,說道:“你這話是想幫青龍堂賴帳了!你認爲,這樣就賴得掉麼!”

江萱面色有些灰白,看向三皇爺,強自鎮定,說道:“不錯,是賴不掉。我也並沒想賴帳。不過,既然您今日來了這賭場,不如就賭個盡興。我們再賭一局如何!” 李克與容漢升聞言眼中一亮,對視一眼,都想,萱姑娘果然聰明。反正已經是輸光了,再輸一次又有何妨。

只聽三皇爺冷冷說道:“你有什麼籌碼可以和我賭?”這話聽得容漢升與李克心頭又是一沉,心想,我們現在確實沒有什麼籌碼可言。

江萱一怔,呆立半晌,終於眼中一黯,低聲說道:“我若輸了就隨您處置!”這話一出,青龍堂衆人都是一驚,李克皺眉看向容漢升,見容漢升並不發言,也只好默不作聲。心中一轉念,看來升哥是打算眼見不對就下黑手了,雖然是下策,卻也只能如此了。

三皇爺凝神看着江萱,即便青紗罩下,江萱也能感受到那森嚴的目光,心跳更是加速,手心早已一片溼潤。只聽三皇爺冷哼一聲,緩緩說道:“你如不輸,我就不能處置你麼!”

衆人聽得又是一怔,都想這話有些奇怪。

江萱聽了這話已是面無血色,只呆立在地,說不出來話來。心中想,雖然早知道有這一天,卻沒料到是這樣的情景。心中想了千萬遍的說辭此時卻半句也說不出來。

三皇爺見江萱如此神色,嘴角噙了一絲笑意,說道:“既然你想再賭一次,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衆人聽得一怔,隨即心中都是一喜。看來還有轉圜的餘地。

江萱也是聽得一怔,看向三皇爺,目光中有些驚疑。

三皇爺端了手邊的茶,輕啜一口,才放下茶盅,漫不經心的說道:“好,我們再賭一局。我如輸了,不但這青龍堂的欠銀一筆勾銷,你犯下的過錯也不再追究。如你輸了,今後就得聽從旨意,不得有半分違抗。”

衆人一聽都大爲奇怪,這個賭注實在是古怪。如此看來,這人分明就是衝着萱姑娘來的。容漢升和李克都看向江萱,有些疑惑。

江萱面色更是蒼白,思忖片刻,深吸口氣,強自鎮定,看向三皇爺說道:“既然是這樣,我想再加些賭注。”

三皇爺冷冷道:“你想加什麼?”

江萱抿了抿嘴脣,終於咬牙一字一句的說:“我如贏了,從此就姓江名萱,不再跟博氏一族有半分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