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容漢升奇道,“怎麼,萱姑娘,你父親也打過你麼。呵呵,我還以爲官宦家的千金小姐不會捱打的呢!”

江萱默然片刻,嘆口氣說道:“他,他要是發怒,會下令動用刑鞭。這可比你們的家法嚴厲多了。不過,我當時才挨幾鞭就哭起來,也比你好不了多少!”心中突然想到,其實爹爹一直對我和顏悅色,從來也沒打過我,對我寵愛中似乎還有些謹慎,倒不像皇上那樣隨意管教我。

容漢升卻是詫異,“你父親可實在是嚴厲,對女孩居然也能動鞭子。”又笑道:“難道是你太頑皮了!萱姑娘你的性子也不像是很皮的樣子呢!”

江萱聞言不禁有些臉紅,卻也老實承認,說道:“我那次確是闖了大禍。”

容漢升哦了一聲,心中好奇,又打量江萱一番,心想,這女孩看起來嬌嬌弱弱的,能闖什麼大禍?多半是官宦家婆婆媽媽的事多,丁點的事也能叫大事,不過,這樣嚴厲管教女孩也算是異數。難怪萱姑娘平日裡少言寡語不苟言笑,倒跟我小時候的性子有些一樣,實在有些無奈。心中對江萱的憐憫更甚。

只聽江萱問道:“那後來呢,你是怎麼學會做這風箏的?”

容漢升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風箏,輕嘆一聲,說道:“第二日,我賭氣躲在房中不理會父親,也不理會什麼功課,心想,他要生氣就接着打我好了,大不了被他打死。父親來到房中,手中拿了藤條,我以爲他要繼續抽打我,心中其實是害怕的,卻還是憋了一口氣,扭頭不理睬他。父親嘆口氣,走近我,手撫我了頭,說道,升兒,爹爹今日就爲你做個風箏,再一起去桃林放風箏可好?我當時一怔,沒料到父親拿那藤條居然是爲我編制風箏。就是那日,父親手把手的教了我如何編制風箏。那一日,我玩得很開心。這麼多年來,那日的情景還是不時記起,實在是那日我纔有些明白了父親其實是疼愛我的。。。。。。”容漢升講到這裡,又默然片刻,低聲說道:“直到去年,我們青龍堂跟其他堂口火拼,父親。。。父親爲了救我,受重傷而死。那時,我才真正明白,父親,是如何的在意我。”說到這裡,眼底居然有一絲淚光一閃而過,心頭一陣傷痛。容漢升立時心中一凜,心想,平日裡自己從來不會向人說這些個事,今日居然在這個女孩面前吐露心聲,難道我爲了討她歡心居然連最基本的提防之心也丟掉了。心中一警惕,驟然心智清明,神情立即恢復自然。

聽了容漢升一席話,江萱怔忪不語,心中想到,那日我中了五毒教的至尊巨毒,皇上也是親身犯險爲我驅毒,他當日的神情,其實,其實也是疼愛我的,只覺胸口突然一陣痠疼。又想到那日在宣政殿大皇爺黯然神傷的神情,江萱心頭更是一陣茫然,難道,我真的錯怪了皇上。

容漢升見江萱表情奇怪,有些疑惑,問道,“萱姑娘,你,在想什麼?”心想,這女孩其實來歷有些不明,我這些日子實在是有些神魂顛倒,不要着人家的套纔好。想到昨日的情景更是心驚,昨日能逃脫大難實在是僥倖。

江萱正在茫然苦思,並沒有留意容漢升的神情,聽到容漢升問話,江萱遲疑片刻,眼中有些茫然,輕聲說道:“我在想,我當日可能一時衝動,錯怪了他。他金口玉言,又怎會失信於我。況且,真是他做的,他又何需否認。”心中猛然想到,朝臣們那樣猜測是因爲他們並不知道皇上應承過我不殺姑父,如他們知道皇上對我有承諾,多半就不會有那樣的猜測了。

容漢升卻是詫異,“金口玉言!你在說誰?做了什麼?”

江萱猛然一驚,醒悟過來,說道:“我的意思是,他一向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他,其實是從來沒有騙過我的。”見容漢升眼中還是疑惑,江萱嘆口氣,低聲說道:“我。。。我父親。我以爲他騙我,現在想來,或許是我自己錯了!”江萱一時激憤,離宮出走,其實這些日子來她也想過這事有些可疑,只是一顆心走進死衚衕,不願意深想。今日聽了容漢升一席話,心中的念頭突然轉了過來,一下子豁然開朗,終於肯正視真相。

容漢升微微點頭,想到江萱說過因爲家遭鉅變,這才無家可歸以至到處流浪,心道,看她這樣的神情話語,只怕是離家出走更可信些,只不過,不知她出身什麼樣的人家,跟其他江湖堂口有沒有什麼關聯。。。。。。

兩人正各自沉思,卻聽見腳步聲響,有人走了進來,見到對面而坐的江萱,怒喝道:“萱姑娘,讓你到後院除草,你卻在這裡偷懶,你真是大膽。你以爲你可以仗誰的勢,這樣不把府裡的規矩放在眼裡。。。。。。”還想繼續喝罵,卻見那涼棚陰影下背對自己而坐的一人轉過身來,冷冷的看着自己。那人頓時一驚,剩下的話就吞進嘴裡,不敢再說,忙行禮,訕訕說道:“升少,奴婢眼拙,竟沒看到升少在這裡。”原來這人就是田嫂,她去監察江萱的活計,在後院沒見到江萱,只一路找來,心中正高興將江萱抓了個當場,可以治她個偷懶怠工的罪名,纔好討好施婉,沒想到容漢升居然也在。

容漢升冷哼一聲,說道:“我吩咐過萱姑娘今日不用當值,怎麼還派她活?”

田嫂忙解釋道:“今日春桃和夏荷臨時告了假,人手有些短缺。婉姑娘纔想到讓萱姑娘替一下。”

容漢升看了江萱一眼,見她只垂頭不語,卻並沒有表現絲毫因爲逃工的不安,心中一轉念,對那田嫂說道:“萱姑娘專職在我的書房當值,今後不要再派她其他的事務了。”

那田嫂喏喏應是,心中暗忖,看來這女孩確實得升少另眼相看,以後還是不要輕易得罪她纔好。聽完容漢升的吩咐後才小心離開。

江萱見田嫂離開,對容漢升說道:“多謝升少!”

容漢升笑道,“不客氣,我其實是怕你做其他事反而是添亂。我想你多半是不會做什麼雜務的。”

江萱噗嗤一笑,說道:“你真是說的不錯,我以前確是那樣的,什麼事也不會做。不過,現在嘛,卻是好了很多。恩,我謝你並不是爲你減輕我的活,卻是因爲今日跟你說話解了我心頭的一個大結。”

容漢升微笑道,“是麼!”心中想,她想通了不應該離家出走麼?

江萱站起身,擡首望了天上的藍天白雲,院外的幽幽青山,深吸口氣,雙手伸展向天,嫣然一笑,眼中滿是明亮,說道:“我剛纔想明白了。既然我已經出了。。。出來了!以前那些仇怨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都不再想了。從此以後我就這樣開開心心的過自由自在的百姓生活。”心中想,那日我手執兇器硬闖禁宮,還對皇上執刀相向,這樣的大罪即便皇上能饒過我,也不會再讓我做公主了罷,又想,不管怎樣,爹爹總是被皇上處死的。想到爹爹,心中一痛,暗自嘆息道,我既然這樣出了禁宮,自然不能重蹈覆轍,再去做什麼公主,自尋煩惱。心中一決斷,從此跟宮裡的人物斷絕往來,只做個普通的百姓好了。

容漢升聽得有些疑惑,卻見江萱笑厴殷殷的臉龐,猶如盛開芙蓉,明豔不可方物,不由看得一呆,心頭又有些迷糊。只聽江萱又說道:“升少,我以前從沒到賭坊玩過,你能不能帶了我去玩?”

容漢升心頭恍惚,隨口答道,“當然可以,我,現在就帶你去!”

江湖上最富盛名的一對江洋大盜稱爲海水,海底針,水中月。正所謂海水漫過,塵末皆淨。只要被海水這對江洋大盜掃蕩過的地方,連灰塵也是留不下的。據說這兩人是江湖奇人妙手空空司空摘星在世上唯一的一對傳人,兩人雖然年齡也不小了,算得上武林中的前輩高人,身家其實也是不小的,都出生武林世家,家財萬貫,家世顯赫。但那順手牽羊,盜人財物的習慣卻是怎麼也改不了,不但是師門淵源,更是天性使然。據說當年這兩人在幼稚年齡就顯露妙手空空般的天賦與愛好,結伴街頭巷尾取人財物猶如囊中探物,無師自通,從無失手。偶然被司空摘星碰上,驚爲奇才,立時收了兩人爲徒,一身技藝親囊相授,終於教出了一對江湖上人人聞風變色的江洋大盜,把司空摘星一身絕學發揚光大,更青出於藍,江湖上論妙手空空的手藝無人能掠其鋒芒,二十餘年盛名不衰,穩坐江湖盜行第一把交椅。

此時,這兩人正坐了一間酒館品嚐這邊南重鎮的特色酒水,千竹釀。海底針用手掂了一片牛肉丟進嘴裡,就着那插在封口的細竹管長吸了一大口醇釀,呼了口大氣,才說道:“老二,我們這一路走來,實在沒有摸到什麼有趣的玩意。那幫混蛋,聽說我們路過,把好東西都藏深了,居然連我們都嗅不出來,實在他媽的泄氣。哼,我們是不是該改變一下做派,乾脆不暗偷,來個明搶,先逼問他們藏了些什麼奇珍,再去偷盜。”

水中月嘆口氣,“老大,倒不是他們把東西藏深了,實在是經過我們多年的掃蕩,能夠讓我們入眼去偷的東西也不多了。這些年我們從江南掃到江北,從陝南掃到陝北。。。能留下再讓我們有興趣偷盜的物件自然是不多,唉,多半就是沒有了。去年聽說藏劍山莊得了當年神鵰大俠所用的玄鐵重劍,那劍據說是造型特異,還能借天雷之力,神奇無比。我們聽聞後,連闖藏劍山莊三十六道關卡,擊退他們十大護法,結果拿到那劍後才發現也不過是一枚重量多一點,顏色深一點的寶劍而已,哼,這樣的玩意在我們眼中還不跟破銅爛鐵一般,拿來把玩幾下就扔還給他們了。真是讓人泄氣,這世上啊,也沒什麼好東西了。”

海底針深以爲然,拍桌嘆息道:“不錯,我們偷了這麼些年,什麼好東西沒見過。現在大概只有皇宮內院可能還有點有意思的東西。可惜,我們前年悄悄去闖了一次,連外宮的邊都沒摸進去就差點被逮到了,媽的,那地方確實是戒備森嚴,害得我們只有還在這些沒有多少油水的地方打轉,這日子,真他媽越來越沒有趣味了。”

兩人正抱怨,只見光線一亮,酒館的厚簾被人掀開,一名丫鬟裝扮,眉目清秀的翠衣女孩手提紅漆盒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