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秀宮,寂靜無聲,阿眠特別乖,一點聲音也不出。
然而一個太監打破了這番寧靜:
“錢氏怡婷,丕昭淑惠,珩璜有則,晉升爲正八品采女,居宜春宮……欽此!”
“謝皇上恩典!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衆人叩首唱到。
宣旨公公對底下一堆人眉開眼笑,特別是對楚優。
“寶林是這次名次最高的小主,老奴恭賀小主!老奴就先告退了!”
我注意到沒有我的,便上前問道:“公公好,不知爲何沒有我的?”
公公漫不經心地看了一下我,態度輕浮,好似變了一個人:“張姒麼?哦,皇上親冊你爲御前侍女,你就偷着樂吧!到御前侍候那得幾輩子才能修來的福氣!”他捂着嘴巴笑起來,傻子都能聽出來他在嘲笑我。
“御前侍女?”我用着質疑的目光看着他,我怎麼沒有聽說過秀女還可以做御前侍女的?公公拋給我一個銷魂的白眼。
“就是婢女!這種狗屎機率挺少的,也真是難爲你了讓你撞上了。”然後帶着一衆小太監走了。
“侍女……命也真是不好……”
“就是……”
“哎別說了,人家在御前還能見到皇上,你們說不定還見不到呢!”
“對哦對哦……快走吧……”
聒噪的長舌婦!!
要你們管!!
侍女就侍女!三年後我還能離開這裡!你們就等着老死宮中吧!
我在心裡罵了她們無數遍。
抱琴抱着阿眠,一臉擔憂地望着我。
我摸摸她的頭和籠子,安慰道:“沒事啦沒事啦,這樣最好!說不定皇上看不上我我還可以出宮成親吶,比那些秀女好多啦,我們要去御書房打掃,走吧走吧!”
我和抱琴被安排到御書房後院的屋子裡,皇上不喜熱鬧,所以只有寥寥幾個婢女,最多的這就是侍衛了,不過他們住在前院,太監也是。
感覺還是很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一個屋子兩個人,雖然小但是乾淨朝陽,還有一個牀頭櫃很適合阿眠住。
不錯!很滿意!
我懶懶地躺在牀上,阿眠許久沒有出來透氣快要被憋死,抱琴把它放出來曬太陽。他特囂張地飛到我的牀上,優雅地趴着。
烏鴉曬什麼太陽!我一腳把它踢了出去,而自己佔領他的地方睡覺覺。
就在我迷迷糊糊之間,感覺被一個人抱了起來……
然後就要把我甩出去!!
我早就知道是誰,死命地扒着對方的衣袖不鬆手,睜開眼看到一臉壞笑的阿眠。
化成人形的阿眠比我高了半個頭,全身只有黑色,力氣那叫一個大,一言不和就甩人,對此我表示十分鬱悶。
抱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還早,於是就跟我說:“我先去看看我們的活,你收拾收拾吧。”
抱琴前腳剛走,後腳阿眠就把我眼睛捂上了。
一片漆黑……
我在他的懷裡掙扎一番,好好的捂什麼眼睛啊,卻感覺額頭有一個溫暖的軟軟的東西。
轉瞬即逝,就是那麼輕輕的一下,碰了一下額頭,馬上就離開了。
他的手離開我的眼睛,從我的眼睛裡看到錯愕和驚訝,滿意地笑笑,再次化爲了烏鴉。
而我從空中慢慢降到牀上,看到阿眠從窗口飛了出去,瞬間明白了什麼。
吃我豆腐!然後跑了!哎哎哎!別飛出去啊,被太監什麼的抓到怎麼辦!
抱琴推門而入,手裡抱着兩件比宮女裝要好看且高等的衣服:“我們要穿這樣的衣服,還有接下來我們的工作有好多好多。”她從懷裡掏出一塊布,上面清晰地記錄着我之後的工作。
密密麻麻,無法直視……
我找到第一天上午的工作……在皇上下早朝之前好達御書房正廳並泡一壺溫的雨前龍井恭候皇上來臨……記住!一定要是溫的!雨前龍井!還要提前薰上龍涎香!
哎呀呀!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下早朝了啊!
我迅速換上宮裝衝了出去,找出龍涎香……點上……還有茶……
御前侍女貌似只有我一個,原來看到的宮女包括抱琴都在後院工作,所以偌大的前廳只有我一個人。
等茶涼有點無聊,皇上還沒有下朝,我頓時大膽了起來,打量起九五至尊平時工作的地方。
看到龍椅旁邊的書架,我好奇心大起,也不管什麼宮女皇上了,去看了看上面的書。
《金剛經》《老子》《孫子兵法》《齊民要術》……
“皇上駕到!”
我迅速蓋上茶蓋,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我看到明黃色的衣襬掠過地面,大太監王公公特別貼心地碰了我一下叫我起來,然後試了試茶水的溫度,遞給皇上,讚賞地看了看我。
想必是溫度剛好,龍涎香揮發的程度也剛剛好。我鬆了一口氣,擡眼。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個人的模樣,心頭忽的一顫,腦海裡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起來。
我甩甩腦袋,頭有點疼,好像有什麼要破土而出。
高挺的鼻樑,薄薄的脣瓣,凌利的劍眉,還有……幽深如古井一般的眸子,左眼角還有一粒淚痣。
酈國皇上,李酌。
他看了看我,有點怔愣,但隨即恢復原來的模樣,問到:“張姒?”
我雖然有點激動,但是還是懂得尊卑的,斂眉跪下:“是。”
他好像知道我觀察過他的書架,朝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我也來不及多想,乖乖地過去了,他指了指書架,問我:“喜歡書?”
我點點頭。
“會寫字嗎?”
我又點點頭。
他指了指硯臺:“磨墨,寫個字給朕看看。”我走到另一邊去磨墨,磨好後拿起毛筆在宣紙上寫了個“姒”。
這個寫字我可以說是無師自通,父親不讓我上私墅,也沒有教我寫字認字,但是我生下來好像就會的樣子,寫出來的字沒有小姑娘家的柔和清秀,竟然是剛硬瀟灑的男子模樣。
這是一個迷。
李酌皺眉看了看我的字,拿過毛筆來也寫了一個“姒”字,這下輪到我皺眉了,反射地看了看他。
一個字,不同人寫的,卻是一模一樣。
他又寫了一句詩:賭書消得潑茶香。
我寫:當時只道是尋常。
還是一個神韻……
“這個寫字,是誰教的你?”他問我。
“我應該是自己學的吧。父親不讓我識字,女子無才便是德,書什麼的都是在府中養病時抽空學的。”
他斂去眸中情緒,聲音平靜無波瀾:“養病?”
“嗯,我從小體弱多病,是孃胎裡帶出來的。”
“那你之後就不用打掃了。”
“皇上不在時可以出去嗎?”
他愣了一下,笑的歡快:“可以啊。給朕磨墨吧。”
就這樣一直到了中午……
我看他還在俯案工作,心裡不由得發起了牢騷。都正午了誒,不應該吃飯嗎?
我看了看一旁的王公公,王公公也在看我,他的意思是讓我跟皇上說吃飯。
我長大嘴巴看了看他,指了指我,讓我說?萬一不小心惹怒了皇上怎麼辦?
我:你是大太監啊,應該你說啊!
王公公:我也是剛調上來的,不明情況!
我:…………
摸摸自己的肚子,心裡一橫,打斷了忘我工作的李酌:“皇上……”
李酌疑惑地看了看我:“怎麼?”
“應該吃飯了。”
“噗嗤……”王公公特別無恥地笑了起來。
“讓御膳坊看着做吧,她也在這裡吃。”
王公公連聲答應,眉開眼笑地踏着小碎步走了。
我這次反應過來,什麼?我也在這裡吃?在李酌面前吃飯?讓不讓我吃飽了……
“怎麼,不願意?”李酌繼續批奏摺。
“沒有沒有沒有!奴婢很願意的!”我連連擺手,口是心非地說着。
說實話,我也想知道御膳坊的飯怎麼樣……不過這件事傳出去,我在宮裡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啊。
閒暇之至,淡淡的茶香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