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是誰?”夏嘉綠有些疑惑地擡起頭,直直地打量起另一支翎箭的主人,柳眉微蹙,她警戒地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身份?”

只見一匹通體黑色四蹄雪白的駿馬立在眼前,馬上的少年俊雅秀美,身姿挺拔。他薄脣輕抿,帶出一抹微笑,那是淺淺淡淡的一個微笑,脣角上揚一個柔柔的弧度,溫煦如風,清濯如水,很是好看的一個微笑。

少年以指抵脣,示意夏嘉綠噤聲。他動作輕盈地從馬背上躍下,並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只是從懷中掏出一塊晶瑩剔透的圓形玉佩,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到底是誰!?”夏嘉綠大驚,連臉色都變了,急道:“這塊玉佩怎麼會在你手上?”這塊玉佩是十六年前格藍斯出世時胤文帝派人從渝京送來的賀禮,原本是一對,一塊呈圓形,流芳公主給了格藍斯,另一塊呈月牙形則給了夏嘉綠,兩塊玉佩拼在一起正好是個“明”字。

“藍在哪裡?你們把他怎麼樣了?”看着少年手上輕輕晃動的玉佩,夏嘉綠突然覺得那抹清澈柔和的笑意變得有點刺眼。

“溫柔一點,表妹。”少年對夏嘉綠無禮的態度絲毫不以爲許,悠然道:“你們伽藍草原上的女孩子都是這麼兇嗎?”

“誰是你表妹?”夏嘉綠下意識地否認,隨即反應過來,“你是天……天……”天什麼來着,她那幾位素未謀面的表哥每個名字裡都有個天字,雖然以前母親提過那是北斗七星的名字,可她還是搞不清楚。

“天權。”微笑着補充完整自己的名字,天權輕笑道:“你放心,父皇不會捨得對格藍斯怎麼樣的,那可是他的親外甥。”

“是麼?”夏嘉綠冷笑,根本不信天權的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小心爲妙,她可不認爲這位表哥找上她是爲了陪她打獵、聊天。

此刻,雅爾海晴正躲在離兩人談話不遠處的一棵楓樹上,眼前發生的一幕讓他鬱悶非常。因爲怕被天權發現他沒敢靠得太近,所以聽不到兩人小聲交談的內容,不過從他所處的角度看過去,天權和那個白衣女子的動作確實是很親密。他到底想幹嘛,兩個人說話需要貼得那麼近嗎,還笑得那麼溫柔。

當天權將那塊玉佩塞到白衣女子手上時,雅爾海晴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右手無意識地觸碰到了胸前掛着的那枚七年前天權送給他的玉佩。不肯理他就算了,居然還在這裡和美女卿卿我我,雅爾海晴一氣之下轉身就走,沒有驚動談話中的兩人。

“只是這樣?”夏嘉綠難以置信地反問道,手中緊緊握住的是原本屬於格藍斯的玉佩,她實在不敢相信天權提出的條件竟會如此簡單。

“區區小忙,表妹不會介意吧。”天權笑意更深,只是這笑容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我答應你。”夏嘉綠不再多言,拎起火狐,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嘔……呃……”直到白衣公主的身影從視野中消失,天權才忍耐不住地蹲下身子乾嘔起來。五臟六腑一陣翻騰,可是除了清水他卻什麼也沒嘔出來,只有一波波的噁心感覺在翻江倒海。

過了許久,天權才掙扎着站起身來,頭暈地厲害,胸口一陣陣發悶,小腹也隱隱作痛,他靠在愛馬“踏雪”上歇了一陣好容易才喘過氣來。努力壓下陣陣翻涌的作嘔感,天權強撐身子抓住馬繮翻身上馬離開,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那雙不懷好意的眼睛。

夜幕降臨,晚風輕拂,一望無際的伽藍大草原漸次由碧綠轉爲蒼黛。星星很亮,彷彿就在眼前,伸手就可摘到,藍幽幽的蒼穹繁星閃爍,宛若一朵朵盛開的金盞花。草原上熊熊燃燒的篝火與夜空中閃閃發光的北極星交相輝映,相得益彰。

那些在白天的狩獵活動中成績出色的年輕人當仁不讓地成爲了篝火晚會最耀眼的主角。美麗熱情的赫提女孩子們會在晚會上縱情歌唱,翩翩起舞,並向自己心儀的男子邀舞,而男子如果答應則意味着接受了女孩的示愛。

赫提人生性豪爽,無酒不歡,像秋狩這般重要的場合更是儘性而飲,不醉不歸。天權和最受關注的綠公主待在一起,自然逃不掉周圍人羣頻繁的勸酒,原本就不大舒服的胃隨着一杯又一杯烈酒的下肚更加難受起來,到最後只覺腹中一片翻騰,一股欲嘔厭惡之感直傳上來,天權忍不住扶着桌案,俯身嘔吐起來。

“你怎麼了?”夏嘉綠微微側身,淡淡地問道,“身體不舒服麼?”雖然不喜他以格藍斯相脅,但天權現在的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我……嘔……我沒事……”天權勉強笑道,心底卻忍不住咒罵了一句,該死!他的酒量素來極佳,像今日這般情形是以往從未出現過的,正想着,胸口又是一陣堵塞,那股噁心勁再次涌上喉頭,“嘔……呃……”

夏嘉綠微微蹙眉,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遞了過去。天權怔愕,遲疑片刻方接過那方帕子。

阿烈古琪不動聲色地看着動作頗爲親密的兩人,想起之前“暗流”向自己彙報的天權和夏嘉綠在狩獵時見面的情景,臉色不由得冷了幾分。他這般神情看在殷妲眼中卻是另一種情形,她美麗的眼眸中閃過陰狠的神色。

就臉色的陰鬱程度而言,還有一個人可以和殷妲相媲美。早前在楓林看到天權與白衣女子的親密接觸讓近段時間一直被天權冷落的雅爾海晴惱怒不已,醋意橫生,當時就轉身離開。

不過雅爾海晴生性爽直、氣性不大,天權又是他心中愛戀之人,就算是再不高興也只是當時的事,離開楓林後偷了匹馬跑了兩圈又躲在圍場外緣補了一覺也就消氣了。於是天黑之後他又混入了篝火宴會的場地,結果卻看到那兩人把酒言歡的場景,氣不打一處來的雅爾海晴這次徹底不爽了。

長達五年的分別以及顛沛流離的生活使得童年時代那段意外的邂逅成爲雅爾海晴生命中最重要的印跡,五年之後的驚鴻一瞥以及此後兩年的朝夕相處則把幼時單純的喜愛轉變成了最深切的戀慕。

在過去兩年的時間裡,雅爾海晴幾乎把天權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烙上了屬於自己的痕跡,讓天權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他的存在、他的觸碰、他的親吻甚至是他的擁抱。

因爲早在童年時代的那次短暫相遇雅爾海晴就已經發現天權是個極被動的人,如非必要,他絕不會主動去觸碰任何不確定的人或事物,更遑論感情了,所以雅爾海晴只能不着痕跡的把自己的存在變成一件讓天權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

正是因爲如此瞭解天權,雅爾海晴纔會覺得他與那個似乎是赫提公主的清麗女子關係絕非尋常,然而得出這樣的結論對於雅爾海晴好不容易纔不那麼煩躁的心情來說絕不異於火上澆油。

但是很快,雅爾海晴飄來飄去的思緒就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吸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