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從那日溫存後,雅爾海晴就發現天權開始躲他了,無論什麼時候他想找天權都會被鶯兒以各種很充分的理由婉拒。即使他主動纏上去,天權也是神情冷漠,言語冷淡,彷彿那天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

其實,這些對於雅爾海晴來說都不算大問題。在他看來,不管天權的顧慮是什麼,只要他們彼此喜歡這個事實還存在,其他的都不算什麼,他有的是時間陪天權慢慢耗下去。

因爲難得見到天權,無聊之極的雅爾海晴只好整日和梟兒混在一起。在這個沉默冷峻的少年眼中,世界上沒什麼比他的劍更重要的東西。

秋風瑟瑟,無情地吹落了枝上枯紅的楓葉,漫天飄落的楓紅中一青一藍兩個身影正激烈纏鬥着。

青衣少年可謂劍術不凡,劍花一吐便連成劍網一片將那身着藍衣的少年牢牢困住。而那藍衣少年也絕非泛泛之輩,鐵拳一雙硬是將密不透風的劍網防得滴水不漏。

雖是初秋,但由於靠近北極冰洋,北風一起喀顏的氣溫就下來了。鶯兒將一襲墨色大氅披到僅着月白色絲質夾袍的天權身上,關切地道:“四殿下,這裡風大,還是回屋休息吧。”

“鶯兒。”天權不以爲然的笑笑:“我又不是紙紮的,不會被風吹走。”

“明明身上不舒服還要吹冷風。”鶯兒小聲抱怨道,“要是被齊王殿下知道的話——”

“哪有那麼嚴重。”天權挑挑眉,“我沒事的,鶯兒。”不就是早上起牀時有點噁心反胃嗎,這丫頭還真是大驚小怪。

“那樣還叫沒事?”鶯兒差點抓狂,想起早上見到四皇子伏在牀沿吐得一塌糊塗幾近虛脫的樣子,真不知道怎樣纔算是他說的有事。

“你說他倆誰會贏?”不想被鶯兒再念叨,天權趕緊轉移了話題,目光投向那兩個仍然纏鬥在一起的身影。青衣的是梟兒,劍法精準狠絕,快招猛攻。藍衣的自然是雅爾海晴,招式簡練明快,攻守得宜。

“梟兒贏不了,海晴不敢贏。”鶯兒根本沒有擡頭,只是認真替天權繫着鶴氅的繫帶:“這次秋狩真不帶海晴去?”

“你說呢?”天權淡淡反問,神色看似平靜如昔,眼神卻是顯得有些茫然。自那日過後,他就竭盡所能的躲着雅爾海晴,可惜無論他神情如何冷漠,言語如何冷淡,雅爾海晴都能視而不見,待他一如既往,沒有絲毫改變。

鶯兒幽幽嘆口氣,不再多言。良久,天權纔出聲道:“回屋吧,還有些事要趕在秋狩前處理完。”說着轉身朝書房走去。鶯兒聞言詫異道:“莫非,殿下認爲今年秋狩會有意外?”

“六部遺民的問題已經解決,以阿烈古琪的性子對那幫老傢伙的忍耐應該到極限了。”天權邊走邊道:“再者說,渝京的消息他知道的可不會比我們慢。”提及渝京,鶯兒沉默下來,齊王最新交代的任務不是一般的棘手。

看着天權和鶯兒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角處,雅爾海晴略一愣神被梟兒抓住破綻。

“我贏了,不打了。”說着將流光劍纏回腰間,梟兒轉身離開。

“說走就走啊,真不夠義氣。”留下雅爾海晴一人在原地不滿地大叫。

一向視劍如命的梟兒居然都被煩到寧可放下劍也要躲開他了,這樣的結論讓雅爾海晴很是忿然。不過抱怨歸抱怨,雅爾海晴卻沒有留下梟兒的意思。哼!不帶我去秋狩有什麼了不起,又不是沒去過,你們不帶我,我自己去。

秋狩大典是赫提一年一度的盛事,是蘭斯洛亞大帝開國之後爲了紀念先祖功勳和保持尚武風氣而特意舉行的,旨在教訓子孫莫忘祖輩開疆闢土的艱辛,在太平時期也要居安思危,文武並重。

秋高氣爽,碧空萬里,衰草如蓋,楓紅漫山,位於喀顏西郊的皇家狩獵場萬馬奔騰,人聲鼎沸,呈現出一派雄渾、壯麗的景象。

阿烈古琪一襲紫金色錦袍居於觀禮臺的正位,臉容嚴肅,神色冷漠,一對金眸深邃莫測,眼神銳利,目光如炬,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氣勢,整個人就像是一把犀利的寶刀,耀眼奪目的光芒根本掩蓋不住。

在他身旁的是王后殷妲,一襲紅衣絢爛如火,紅髮飛揚,碧眸幽深,明豔不可方物。不過此時,殷妲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懷中“咿咿呀呀”的小女兒央桑身上,對場下的熱鬧情景置若罔聞。

見君上一身寬衣錦袍沒有下場一試身手的打算,負責秋狩安全的禁軍統領喬依思大大鬆了口氣。畢竟西列斯、烏魯爾特兩族後裔引起的內亂纔剛剛平息,心懷不軌的漏網之魚大有人在,一切還是小心爲妙。

秋狩並不僅僅只是簡單的狩獵比賽,狩獵成果歷來都是加官進爵的參考要件之一,更何況赫提民風開放,參加秋狩的人員不止侷限在貴族,身世清白的平民子弟一樣可以參加。現今最被君上重視的右將軍溫克格就是在三年前的秋狩上一鳴驚人從而被阿烈古琪破格提拔的,有了如此先例,無數做着英雄夢的赫提少年都在幻想着成爲下一個溫克格。

不過今年秋狩,最被關注的人卻不是任何一位貴族子弟、英雄少年,而是長公主綠,蘭斯洛亞大帝與流芳公主的女兒夏嘉綠。在母親殉情自刎,幼弟爲質胤朝後,綠公主便以爲先王守陵爲由離開王都去了赫提一族的發源地——星宿川,直到前幾日才被兄長召回喀顏。

明亮的藍天裡沒有一線雲彩,天空藍得近乎透明,就像光滑的綢緞,泛着絲質的光澤。秋日的陽光暖暖地照着絢麗多姿的伽藍草原,就連空氣都顯得溫和純淨。陣陣秋風吹過,雖然帶來一絲寒意,反而使人身心舒暢。

白馬銀鞍的美麗公主手執弓箭,策馬如飛一般馳過,她緊緊盯住馬前急奔着的一隻披着似火皮毛的火狐,對旁邊不時跳出的野兔山雞之類小動物連看都不看一眼。

火狐是伽藍草原特有的珍禽,春夏兩季與其他狐狸沒什麼分別,只有到深秋入冬時分纔會換上似火皮毛,隱匿於漫山遍野的紅色楓林中,是千金難求的禦寒聖品。

火狐倉惶地奔跑着,竭力想從獵者的弓箭下逃走,可是綠公主騎術精湛,身下的馬匹更是萬里選一的寶駒,它再奔跑,她也總是能死死地咬住它。

又奔出一段路,眼看火狐漸漸慢下來,白衣少女微微一笑,自箭囊中抽出一支鵰翎箭,在馬上穩穩地張弓對準了獵物。“嗖”一聲輕響,翎箭如流星般射出,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直直□□火狐的身體,火狐哀鳴一聲,倒地不起。

夏嘉綠大喜,臉上卻仍然只掛着個淡笑,她策馬趕到近前,跳下馬,一把提起了獵物。低頭時,她怔了一怔,發現手中的獵物身上竟插了兩支翎箭。自己的一支,插在火狐的後背,而另一支,正中眉心。

“我們終於見面了,綠。”清冷甘冽的聲音自上方傳來,感覺那麼近,又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