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臣咬着牙,忍着疼,猛地轉眸看向阮舒晴。
當年,在剎那湖出事,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裹着被子給他熬藥的畫面。
阮舒晴也愣住了,不知道康靖突然提起這件事,心中還是“咯噔”一下,有了些不詳的預感。
看着兩人眼神的交匯,康靖瞭然一笑,“原來如此。”
傅司臣下意識看向阮舒晴,說明,他腦海中在剎那湖救他的人就是阮舒晴。
而楚晴曾告訴他,倪佳人在剎那湖救了傅司臣,只是傅司臣似乎不知道。而阮舒晴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又對傅司臣有了救命之恩。
現在的阮舒晴,眼神中隨處可見心虛的破綻。
如此看來,倪佳人救了傅司臣,阮舒晴怕是撿了個便宜了。
傅司臣沉聲,“什麼意思?”
康靖笑了笑說,“沒什麼,我只記得佳人說過,她曾在剎那湖邊救了一個人,差點兒喪了命,不知誰那麼有福氣,能讓佳人不顧性命去救罷了。”
“咔噠。”
他走得極其乾脆,沒給傅司臣一點兒發問的時間。
如此,也算是給他的報復了吧。
被瞞在鼓裡多年,終於明白,爲了一個不相關的人,傷了自己真正的恩人。
到底是有多愚蠢!
誠如他所想,傅司臣此刻撐着自己的身子,專設你看着阮舒晴,眸光變了變,卻保持着不露出懷疑的神色,只是輕聲問,“他說的什麼意思?”
阮舒晴張了張嘴,然而,這件事她要怎麼解釋呢?
只好搖了搖頭,面容驚恐,似乎還未從康靖的恐嚇中緩過神來。
傅司臣蹙了蹙眉,薄脣緊抿,深呼吸了幾口氣,不再執着於追着康靖,轉身撐着身子回了病牀。
他這才真正地明白,原來,那一日救他的竟然不是阮舒晴,而是倪佳人嗎?
那阮舒晴又在這件事中充當什麼角色呢?這麼多年來,原來他一直處在一個被騙的角色中,還是處在一個誤會的場景中呢?
他竟有些看不懂了。
阮舒晴伸手想扶他,卻被他不着痕跡地繞了過去。
手頓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醫生趕來,幾個人忙碌着,蘇澤修難得也在,只是看着阮舒晴礙眼,乾脆讓醫生把她趕了出去。
傅司臣腳下的石膏都有了裂痕,醫生很是苦惱,“傅先生,我知道你是大忙人,但是爲了什麼事都不能折騰自己的身體啊!特別是你們這些大人物,總不希望自己一條腿折了吧?”
蘇澤修看了看他憔悴的模樣,心底還是有些不忍。
畢竟是兄弟。
傅司臣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才緩緩開口說,“你安心養傷,佳人的事情,我和祁聞、君浩都會幫忙找。”
放在手裡的冰涼的硬幣已經跟他的體溫已經是一個溫度。
醫生在檢查的時候,他從兜裡拿出了這個硬幣。
許久,沒有再用過了。
他攤開掌心,這六年來,它待在掌心和口袋裡的機率比使用的機率高。此刻,他竟有些猶豫。
要不要去找她。
他想,但又不敢。
不放心她一個人在異鄉,不放心她帶着病過活,不放心……許許多多,都不放心。
可是,她故意避着他離開,因爲他傷她太深了吧?其實,很久之前就有預兆了,不是嗎?
原本對他如此熱切的她,對
他越來越冷淡,偶爾看他的神色充滿了眷戀和不捨,甚至是他去公司前的那一眼,她還留下了熱淚。
就算如此艱難地做下決定,即便有萬般的不捨,她還是走了啊。
是多絕望,才把她逼離了故土,一個人帶着滿身疲憊遠赴他鄉?
掌心的硬幣遲遲沒有拋出,心中已有了答案。
傅司臣,放她走吧。
你囚了她六年了,她早該有自己的生活。這複雜紛擾的A市,如今也只能成爲她的噩夢了,他還能要求什麼呢?
掌心的硬幣,鬆開,又收緊;收緊,又鬆開……
倪佳人在美國洛杉磯落地,輾轉還是去了紐約。
美國如此之大,她不知道該去哪兒,想到之前傅司臣給她聯繫過紐約的一所建築設計大學,她有錄取通知書,也快到了開學的時候。
辦完入學手續,也給她安排了宿舍。一趟流程下來,她體力已經達到了極限。
拉着行李,一個趔趄,卻及時被人拽住,她驚出一身冷汗。
幸好,這個筋斗摔下去,孩子可能救保不住了。
一個外國人,操着一腔西班牙口味的英語,“還好嗎?”
倪佳人微微一笑,用西班牙語給他道了謝。那人明顯有些驚訝,問道,“你是西班牙華人?”
他試探性地問道,反而說起了流利的西班牙語。
“我是中國人。”倪佳人否認。
男子得體一笑,“我叫菲爾德,我看你很虛弱,要我送你去醫院嗎?”
“不用了,謝謝。”
倪佳人禮貌地回話,卻沒有告訴他名字。畢竟,她一個人在美國,處處都小心一點兒好,雖然這個人曾幫過她。
“小姐,不跟我交換一下姓名嗎?”菲爾德拉住她,臉上笑意難掩,看她臉的神色亦是欣賞,“我是這所學校學心理學系的學生,你放心,不會騙你的。”
如果他先說他不會騙他,倪佳人還會詫異他如何看穿了她的心事,可他一來便自曝家門,甚至拿出了自己的學生證,她倒是沒什麼好懷疑的了。
學心理學的人,果然還是有些恐怖的。
“我叫倪佳人。”
“佳人?”他重複了一遍,腦海裡歪歪扭扭地出現一句話,他用憋足的中文說,“你們中國是不是有句話叫北方什麼佳人的?”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對。”菲爾德拍手,“就是這個!很適合你,你的名字。”
“謝謝。”
菲爾德是個博學的人,會西班牙語、英語、中文,而心理學也只是個輔修,在他送她到宿舍的路上,她才瞭解到,他的正業竟然是建築設計學。
倪佳人微訝,“你……也是這裡建築設計的學生?”
菲爾德驕傲地點頭,絲毫不掩飾自己骨子裡的自豪,“當然,這裡是建築師們夢想的學堂。”
“真巧,我也是。”她用東方的禮儀,伸出了手,“師兄,請多多關照。”
菲爾德也伸出了手,接下了這個握手,幫她把行李搬到了宿舍。
倪佳人一路帶着的,還有畫本,因爲路途遙遠顛簸,路上太無聊了。
菲爾德看着她懷裡抱的東西也生了好奇,“這是你的設計圖嗎?介意給我看看嗎?”
“好啊。”
倪佳人沒什麼避諱的,都是些閒來無事的描筆罷了,比起在這裡學習過的菲爾德,怕也沒什麼可比性,她倒是樂得有人可
以給點兒意見。
但當菲爾德翻開畫稿,整個人眼前一亮,又連續翻了好幾張,才驚訝地問,“這全部是你畫的嗎?用了多久?”
“前面幾張也就是來美國的飛機上描了一下,後來不知道去哪兒,就找了地方落腳,瞬間補了一下。”
菲爾德替她收好,小心翼翼地還給她,“小師妹,好生收好你的畫稿,等你未來成名,別忘了我這個拙劣的師兄。”
倪佳人更是驚訝了,她這算是被師兄認可了吧?微微一笑,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她自然是想做出一番成就的,可她也知道,在這個領域,自己還太嫩了。
如此,菲爾德成了她來這裡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他帶她去找教室,帶她熟悉整個校園,偶爾有課他也會跟着一起上。
他長得不錯,即便是在美國本土人中,他也算是很有姿色的。走在路上,經常看到有美女路過給他拋媚眼,菲爾德也會一聲口哨應回去,同時也會被其餘男生用口哨懟回來,各自倒也不介意,只是繼續各走各的路。
美女們很驚訝菲爾德跟一位東方女子走在一起,然而,也以爲菲爾德只是短時間內的心血來潮罷了。
可一段時間之後,她們才發現,一向心性轉移特別快的菲爾德,竟然連續一個星期都跟這個東方女子走得很近,而且,似乎很重視,卻沒有越矩。
趁着菲爾德去辦公室拿東西,一位同班的女子,約莫是美國人,口音很純正地問,“佳人,你和菲爾德是男女朋友嗎?”
倪佳人搖了搖頭,“只是朋友。”
她跟這位女子不熟,只有上課偶爾視線交匯,走過走廊時點頭之交罷了。
依稀記得,她似乎叫什麼安德利亞,大家都叫她安德。
“他對你真好。”安德說,眼底有一抹羨慕的光芒。
“他應該對朋友都很好吧。”
“不。”
安德搖了搖頭,“他對所有女孩的熱情都不會超過三天,你是例外。“
倪佳人微訝,倒是沒想到菲爾德是這樣的人,不過也只是驚訝於此罷了。她倒沒認爲菲爾德會真的對她有意思,畢竟,她是一個懷孕的女人,又離過婚,哪裡還會想那些。
況且,菲爾德看上去就像是會喜歡金髮碧眼的大胸妹的人。
“可能因爲我人生地不熟的,想多加照顧吧,菲爾德是個好人。”
她的話,顯然也避開了和菲爾德曖昧的關係。
她看得出來,安德利亞對菲爾德有好感,所以千方百計地來打聽她和菲爾德的關係。
實在,她和菲爾德也沒有除了友誼之外的關係。
聞言,安德利亞明顯地舒了一口氣。
倪佳人淡然一笑。
安德利亞還沒來得及回到自己的位置,菲爾德從辦公室回來了,象徵性地和身邊的安德利亞打了一聲招呼,安德利亞也大方地迴應了。
他轉而看向倪佳人,說,“佳人,一會兒我帶你去見個人。“
“誰呀?”
“到了你就知道了。”菲爾德故作神秘地說。
別看他蓄着鬍子,像是個大老粗,一笑又偏生幾分小生的味道,說話做事又很男人,在學業和事業都頗有成就,恰好應了女子愛慕的所有需求。
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足以迷倒周遭的人。
倪佳人倒是很喜歡東方人的面孔,對西方人的面貌雖然也覺得帥氣,卻不是那麼感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