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說自己之前叫了人在外頭等他談點事。讓我留在這裡等他會。李福給留下來伺候我。我坐在炕上等得無聊。原本放矮几上的那疊書,也被人收走。要不是我想自己起碼還能看看書。
李福站在地下,指揮着人收拾那三張拼臺上吃剩的菜。說是吃剩,其實幾乎沒動過。我從早上起就沒吃過東西,現在是餓得前胸貼後背。我瞄見那些菜口水直流,但我和李福他們又不熟悉。不好意思開口叫他們別收,先讓我吃點。
他們手腳很快,一下就把其中兩張桌上的東西收拾乾淨。剩下那張桌子上除了菜還擺着好幾款包子。我看着那包子,兩眼發黑實在忍不住就朝李福招了招手。他迅速走到我兩步開的地方站定,彎腰問我有什麼吩咐。
我把聲量放到最低說:“你去幫我拿點包子。”
“拿包子做什麼?”
我理所當然的答道:“我今天還沒吃過東西。餓死了。”
我剛答完就知不對,這聲音是……禛的……
我還沒回過頭去就已經感覺到禛瞪着我的眼神。“想吃什麼?”他揪心的問。
我低頭怯怯的指着那沒收拾完的桌子說:“給我點包子就好了。”
“先去取碗羊奶來。再傳膳。”禛氣惱的走到我對面的炕上坐下說。我和他隔着張矮几,我連頭都不擡高看他。
李福很快就送來碗溫熱的羊奶。坐在矮几對面的禛,看見我低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奶,沒好氣地說:“擡起頭來。”
“我不敢。”我拒絕說。
“你也有不感的時候?”他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你生氣,我怕。”我把頭放得更低說。
他急忙說:“快把頭擡起來,這樣喝東西小心嚥着。”
“怕我生氣,以後就不要惹我生氣。知道嗎。”他緩緩說。
嗯,我答着把手裡的碗放回矮几上。李福這時送進個食盒。我還想着禛他家廚房作飯可真快。沒想到食盒一打開裡面是碗黑漆漆的藥。我一看,喝下去的羊奶當即想全吐出來。我一下擡頭望着禛,忙搖頭說:“我不要喝那個。苦死了。”
禛笑得快意說:“你也知道這藥苦。以後看你還感不感亂來。”
“我……我不要喝。”我慌張得整個人爬到炕裡頭去。
“好了,好了。出來吧。不嚇你了。”禛忙笑着說。說完他自己接過李福遞過來的藥,送到嘴邊幾口喝了下來。他又接過李福送上的水杯喝了口才暗淡地說:“以後要覺得難過痛苦,你就想想。你自己受的罪,不單你一個人擔着。我這邊也在分着你一半。那有什麼苦就都能撐過去了。”
“嗯。”我爬到矮几邊,伸手去握緊他的手說。
禛陪我吃過飯,看了看房間裡的鐘笑着問我:“你當初是準備怎麼混出去的啊?”
給他這樣一問,我徹底傻了。來的時候,佳爾她們可沒給我說過怎麼離開啊。我們的計劃里居然沒有離開這步。我低下頭支吾道:“這個……這個……我就一心想來看你嘛。就沒想過怎麼離開的事情。”
“你啊……”禛拿我沒辦法地說。說完他對我說:“真想就這樣把你留下。就不用想這個問題了。”
“哈,留下?”我諤然的擡頭看着禛說。
禛的臉色一下黑了說:“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有永遠留在我身邊的覺悟?”
“我在你身邊也不是一定要留在這裡纔可以的啊。”我反駁道。說老實的,他的家那麼大那麼多的規矩。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真的不想呆在這裡。
他撇開頭不看我,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才轉回頭對我說:“好了。我們不談這些不痛快的了。你說自己已經沒有了以前的記憶。我這幾天仔細想過了,我接受。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熟悉對方。”
“重新開始認識對方?我們連見都那麼難見怎麼熟悉啊?”我困惑問。
他不答我,反而問道:“你知道,你小時曾經試過給鬼怪嚇得不感睡覺的事嗎?之前柔伊回來稟報說,你現在又遇見了是不是?”
之前因爲想見他,我託柔伊撒了這個謊。我現在總不能告訴他,我是騙人的吧。只能點頭承認到。
他見我點頭,微微一笑,接過李福呈上一個繡花包遞給我說:“你把這個帶身邊。今天回去好好睡覺。”我接過繡花包,好奇的問:“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是我阿瑪在我出生滿月時爲我打的長命金鎖。”禛說。
我聽說是這個,忙把繡包放回他手上道:“這個東西我可不能拿。也太貴重了。”
“拿着,它就代表我。它會佑你一生平安。”禛說着就把荷包裡的金鎖拿出來爲我戴上。
我低頭小心翼翼的摸着那枚金鎖。它代表了禛對我的心意。禛看見我的珍惜的表情欣慰的說:“好了,你帶着它。就坐上我的轎子光明正大的出去吧。”
“李福,備轎。”他提聲吩咐道。
李福聽到禛的話,惶恐的答應着退了出去準備。我這就要離開了。也不知道下次見他會是什麼時候。我不捨的看着禛。他見我這樣,低頭湊到我耳邊小聲說:“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分別的時刻終於到了。最後他似乎想到什麼。突然對要走出去的我說:“還是先告訴你比較好。”
“嗯,什麼?”我問。
“這次她們幫你矇混進府。雖然是一片孝心,但功不抵過。我罰參與這件事的全體人,包括李福扣俸1個月,主謀佳爾、柔伊扣俸3個月。”禛斂起臉色說。
聽完我還沒給反應過來這是罰什麼的,就給李福帶了出房間。等我想要爲她們求情時,人已經上了轎。上轎前,李福還笑吟吟向我行了大禮說是謝我的賞。等在外頭的佳爾,柔伊再見到我時皆向我道喜。
一路上,柔伊和佳爾更喜形於色的看着我。我納悶的說:“你們知道,自己被禛罰了俸嗎?”
她們都不以爲意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我接着很鬱悶的說:“剛纔李福在我上轎的時候,還說謝我的賞。他要知道自己給我害得少了一個月俸,真不知道會怎樣的不高興呢。”
佳爾笑出聲地說:“李……李福纔不會不高興。而且他也已經知道自己被罰俸的事情。格格,你就別擔心這個了。格格你發的賞比起他們的俸是多太多了。”
“真的嗎?那就好。”我說。事前她們曾經告訴我過,入了府得給管事的僕人們發賞。我是不懂這些的,就讓她們看着辦。
柔伊見我還是悶悶不樂,也出聲開解說:“格格。你知道我們今天入府一共花去多少銀子嗎?”
“多少?”我問。
“整整花去了白銀一千二百兩。李福他一個月的俸也就三兩,格格你賞了他白銀五十兩。格格你就寬心吧。誰都沒給你連累到。反倒是沾了你的光。”柔伊笑得輕鬆地說。
我聽得瞠目結舌。去看禛一次,居然會花掉了那麼多銀子。先別說我有沒有,要我再想多去幾次。我不是有金山銀山都不夠。
回到我住的府邸已經月上中天。柔伊她們伺候我換過衣服。扶我坐到屋子中間的位置上,全體又再次向我道了次喜才散去。
我心裡惦記着,以前那容兒的小金庫到底夠我去看多少次禛。所以大家要散的時候,我扭扭捏捏的把柔伊留了下來。
我譴開其他人,把柔伊拉到身邊小聲問她:“我想問,這個……那個……”
“格格,你到底想問什麼啊?”柔伊累了一天,不免有點不耐煩大聲的問我。
我連忙拉住它,讓她別那麼大聲,接着用更低的聲量道:“我是想問,我到底還剩多少錢啊?”
“什麼多少錢。”柔伊疑惑的反問我。
她怎麼就沒聽出我的意思啊。我急得直接說:“我就是想問,自己剩下的銀子還夠不夠再去見禛一次啊!”
柔伊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來。她揉着肚子笑得停不下來的邊喘氣邊說:“我的格格啊。你就甭擔心銀子不夠使的問題。自然會有人給你補貼上。”說完她就退了出去。
到了第二天,我才知道自己真是白擔心了。我剛起來不久,就接到前邊來的消息。禛給我送了禮物來。我剛開始還以爲是一件禮物。誰知道送進來的居然是張單子,裡面開列着三十根玉簪子,三十根不同材質的步搖,三十枚不同款式的戒指。我剛看完沒多久,再有人來報說又有禮物送來。這一天裡我就這樣接二連三的收到了禛送我的好幾起禮物。柔伊還特別拿了其中一起的禮物清單指給我上面的兩行字。上面清楚明白的寫着,白銀三千兩,黃金五百兩。
我羞得差點沒把自己的頭埋到那疊禮單裡面去。佳爾還告訴我,禛也分別賞了柔伊和她每人一百兩白銀。我想不明白地說:“這又罰又賞的。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罰。”
佳爾正色對我說:“罰俸,罰的是公家的銀子。當差錯了就要罰,這是理所當然的。現在四爺使自己的銀子賞給我和柔伊。那是四爺待下人寬厚。公歸公,私歸私,兩者不能混爲一談。”
我應付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佳爾見我敷衍的態度,加大聲音道:“格格,這可不是小事。格格心裡一定要明白這道理。還要做到。”
“這個對我很重要嗎?”我問。我不明白佳爾近來怎麼總是那麼在意我對這些小事的看法。
“非常重要。因爲格格是可以左右四爺想法的人。如果格格分不清公家與私人的區別,將來只會禍國殃民。”佳爾慎重地說。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說得激動的佳爾。心想禍國殃民,我什麼時候有那麼大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