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問道於壺

清風目光冰冷,神色凜然,不怒自威。

危急時刻,只見處在最前方的一個夜叉,登時咆哮怒吼起來。

它身影迅速,雙手舉着鋼叉,向他腿上猛力刺來!

譁!

壺中子立在遠處,用道眼暗暗窺視着虛空中的諸般變化,看着夜叉一個個向浮游在虛空的清風刺去,心中不禁升起一抹快意,而此刻的情勢,卻急轉直下,天翻地覆。

在金光綻放之後,那些夜叉竟似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再也不見身影了。

這種變化來的太快太急,任他剛纔有多準備,可當此種局面出現在眼前後,壺中子的心情還是被清風的表現狠狠的震驚了。

他有如被人給澆了一盆冷水,心中的激情火焰,頓時降至冰點,冷卻下來。

壺中子神色呆滯,愣了半晌,才厲聲喝道:“虛空中的夜叉,已被那男娃娃消滅的所剩無幾了!”

“什麼?這夜叉據夫人所說,可是一個個都有着道人本領的存在啊。怎麼竟會如此不堪一擊?你快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釣魚叟身體砰然一震,心頭一驚,但話聲還尚且算是平靜。

壺中子雙目圓睜,冷聲回道:“那男娃神魂出殼,在空中出無盡光明,爾後‘豆兵夜叉符’內所衍生的夜叉,都一個個……等等!這是……”話聲未了,壺中子凝目望向虛空的眼神,突然變得驚訝起來,心頭更是大震,滿面驚駭,話語也瞬時停下。

“怎麼?”

釣魚叟驟然聽到此言,心頭隨即涌起一縷擔憂,以爲情況又是發生了變故,當下脫口問道。清風飄蕩在虛空中,滿面春光,他很有信心在一息之間,就讓這些夜叉永世不生,死成一片。他微微一笑,正要催動神魂施展道法,就在此刻,變故陡升!

嗚~~~

只聽得一聲嗚咽鬼哭,平地而起,響徹蒼穹,迴盪在清風耳中。

“這……啊!”

清風突聽此聲,神魂猛然一顫,仿似有一根細針扎入到幻身之中,劇痛之下,他恪守本心,用神魂力量,繼續加固幻身,欲想用深厚的神魂來度過這猛然來襲的怪聲。

嗡!

聲動九天,一絲絲鐘聲,飄蕩在清風耳畔,他只覺此刻彷彿神魂內外,有着無數口金鐘在同時響起。清風悚然一驚,神魂俱顫,手持的紙傘,也差點拿捏不住跌下空來。

他咬緊牙關,強自硬撐,掐指成訣,神魂一陣嗡鳴。

“不好!這好像是攻擊神魂的一種音韻道法,這些夜叉不是沒有靈智的傀儡麼,怎會……”

清風面色肅然,幻身擰動,向下方俯衝而來。

聲音就是這幾個夜叉發出的,找到源頭,一擊必殺,除掉它們,纔算結束。清風頭腦聰明,此時神魂澄明,不因外界的突發事件,而影響判斷。

此刻,快速下落的清風,神魂力量的消耗更是巨大無比。

虛空中陰風凜冽,稍微觸身,便會使得他神魂生痛,難以忍耐。

若非此時必須要先行解決下方那幾個怪異的夜叉,清風是斷然不會用燃燒神魂的方法,來讓幻身迅疾快速的飛渡虛空。

清風的神魂在不斷燃燒着,燈油總有用盡時,那神魂消耗殆盡的一刻,豈非便是清風魂飛魄散的時候?

幻身飛渡。雖然能夠在一念之間,就跨越萬水千山,但那每一息每一瞬,都是會耗費難以估計的神魂本源。

溫養神魂,是需要每一個道人日以繼夜勤苦蔘修的。

而在這一個個晝夜之中的努力下,神魂纔會逐漸變得強大起來。

如果沒有太過危險緊急的事情發生,想必是沒有任何一個道人願意用燃燒神魂的代價,來催動幻身。

只因神魂力量可以依靠觀想感應而源源不絕的產生,但是神魂本源卻是需要日久天長的苦修才能生出的。

清風幻身剛一落地,周遭陰風驟然加劇,刮向他的全身上下。

他臉色蒼白,神魂深處也不禁顫抖起來,道眼睜開,遙遙看着前方那一片烏煙瘴氣的地方。這未曾被靈光照射燒死的幾個夜叉,與其他同類大爲不同。

但見這些逃出命來的夜叉,個頭都要比先前的大上一圈,一張張黑漆漆的嘴裡,閃爍着一絲絲血紅之光,口中嘶鳴着一聲聲怪異的音調,周身近處還浮蕩着一縷縷陰煞之氣。

它們陰惻惻的笑着,臉上的五官全部錯移位置,張着血盆大口,噴出一股股血氣。

忽然之間!

蓬的一聲,它們竟是全部將手中的鋼叉一齊向地上扔去。

這些夜叉,雙手浸染鮮血,一片腥紅;指甲尖銳如刀,揮舞中冷風如箭;一個個鬼哭哀嚎,齊聲震天,張口閉嘴間,由內噴出陣陣血腥之氣,隨着陰風,飄送到清風的幻身周圍,腐蝕着他的神魂本源。

腥風飄蕩,聞之令人作嘔。

清風站在原處,只聽得不絕於耳的‘嗚嗚’聲,逐漸巨大起來。

一時間震耳欲聾的嚎叫聲,使得清風的神魂力量,發生了一絲波動,異變突生,更是令他有些難以維繫神魂出殼了。

虛空之下,黑暗叢生,陰風鬼嚎,使人聞之不禁肝膽俱裂、害怕不已。

夜叉隱匿在無邊的漆黑之中,忽隱忽現。

若非清風打開道眼,恐怕是很難看清虛空內的種種變故。

嗷嗷鬼叫的聲音,讓清風越聽越是心煩意亂、念頭不純,神魂深處也是有些將要崩潰的趨勢。神魂受到一絲一縷的傷害,那對於道人的修行來說,都是無比危險的。

神魂受到的損傷,不像肉體上的傷口,能夠藉助藥物利用自身精血,慢慢癒合。

但凡神魂受損,非得是需要溫養之法——那是一種奇妙莫測的境界,可惜清風現在還沒有到達,是以他在經受到這些夜叉所發出的音韻攻擊術後,就變得愈加小心謹慎了。

清風心中有數,道眼觀察的仔細認真,這剩下的幾個夜叉,共有五個。

它們突然扔下手中的鋼叉後,便仰天長嚎起來,雙手翻飛,好像在結着一種奇怪的手印。

道法的完整施展,需要藉助雙手結出相對應的手勢,加以輔助口訣,兩相印證,才能夠發揮出道法那不可思議的妙用。

清風幻身一震,暗思道:“這些夜叉莫非會施展道法?現在我光是抵擋這攻擊神魂的音韻之術,就已有些力不從心了……”

念及至此,清風決定破釜沉舟,不能坐以待斃,雖然這一番神魂鬥法,在他看來時間已經是不短了。

清風旋即撐開紙傘,隨之左手一伸,擎起傘柄。單腳懸空,形似金雞獨立。

神魂搖盪向上浮在空中,剎那間就躲過了這隻夜叉的猛烈攻擊。陰風颳起,冷冽如刀,一刀一刀的砍在清風的神魂之上。

神魂出殼,危險萬分,稍有不慎,便是失神瘋癲的下場,更甚者神魂遨遊虛空之際,還有種種幻象加諸在身。

神魂越是強大的道人,出體之後所遇到的幻象危險,便越是強勁。

清風分出一絲神魂力量抵擋着周遭虛空的諸般幻象,而他的神魂幻身卻在騰空之際,猛然綻放出一圈若有形質的光暈。

虛空中頓時光暈璀璨,道道金芒刺向天地,照耀虛無。

只見這個夜叉被金光照耀在身之後,就立時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從這聲痛嚎開始,夜叉全身,便猶如着火的松油,噗的一聲,緊跟着就化爲了灰燼。

陰風拂過,連一絲菸灰都沒有剩下。轉眼即逝,一隻夜叉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雖然毀滅了一隻夜叉,但是它的身後卻還有數百之衆的同類。

此刻危機未消,更是容不得清風放鬆絲毫心神。

清風望着地面上那一個個嗷嗷怪叫、手舉鋼叉的夜叉,密集成羣,見之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心神微動。時間緊迫,他鎮定心神,馬上又凝聚起神魂之力。

“靈光一現!”

清風大喝一聲,雙手突然拍向腦門。

夜叉喝聲震天,清風毫無畏懼,但見他頭頂虛空經此一拍,立刻迸射出一道恍如驕陽外放的金光,直衝萬丈天穹。

這道由頂上天門處放射而出的金光,要比他先前全身飄溢的一圈光暈,明亮了不知幾百、幾千倍。

一種是螢火之光,而另一種卻仿似皓月明輝。

金光照耀中,虛空還盪漾着一層七彩流光,一眼望去,形似彩虹之橋。

眨眼之間,這道金光已罩住清風頭頂,他的神魂幻身沐浴在這一片祥輝霞光下,使他看上去,彷彿變成了一個仙風道骨的善財童子。

金光四溢,更是使得他額頭前處,宛如懸掛着一輪明日。

“哼,靈光一現,大放光明,照射虛空。無論你有多少陰兵夜叉,也休想逃過這烈日之光的照射。”清風志得意滿,手持紙傘,幻身巍然不動。

金光聚攏在傘面下,遠遠看去,自他之上,黑如莽山;在他下方,那一堆夜叉卻是一個個全都暴露在烈日炎光之中。

伴隨着震耳欲聾的慘呼聲,一個個夜叉在金光罩身之後,便葬身火海,從頭到腳,化成飛煙。天地間頓時充滿了一種慘烈肅殺的氣氛。

這些身處金光映射中的夜叉,身體全都在不由自主的猛烈顫抖着,就宛如火焚燒身的場景,接着連屍骨都未曾留下半點。

清風右手掐指成劍,神魂分力,一道道劍光,頓然騰起,從上至下,射向那夜叉羣中。

夜叉身中無形劍光,連帶着身下的坐騎,也是遭殃身死,一同死的是乾乾淨淨。

神魂鬥法,一念之間。

看似繁冗複雜,其實全在心念神魂的轉動之中。

這些數量頗多的夜叉,受此一擊,不過片刻,便消失的七七八八了。

剩餘的夜叉,零零落落的在下方狂吼嘶叫,但它們卻像是學聰明瞭許多,竟然不強行飛竄到虛空去攻擊清風了。

反而只是在下方,用鋼叉向上空一回回的猛刺。

幻身放射靈光,是需要燃燒不少神魂之力的。

清風打起精神,極目俯視,只見地面上的夜叉,是零落稀疏,沒有剩下多少了。

神魂脫力,是極度危險的事情,很是容易讓神魂受到損害。

每個道人的神魂,都是自身的根基所在。

“收!”

清風凌空站立,兩手向頭頂虛抓,隨即道道金光似深海漩渦旋轉不停,向他眉心處彙集而去。

一聲細微的響動盪起,那旋轉成球的金光,竟是好似泥牛入海般瞬即沉入到清風額頭。

虛空隨之陰晦黯淡下來,陰風更加迅疾猛烈。

靈光一現,烈日懸空,照耀諸方天地,令陰兵夜叉躲無可躲、無處藏身。

這苟活而生的一衆夜叉,可能也是有些不同之處。

清風神魂沉思,懸在虛空,目光過處,掃過下方那幾個獐頭鼠目猙獰可怖的夜叉。這幾個夜叉不過是漏網之魚,對付它們,還用不着大動干戈,放射靈光。

夜叉像是永遠不知道疲憊,依舊揮舞着鋼叉,遙遙朝着高空中的清風狠狠刺着。

然而,這種無法近身的有效攻擊,是對清風一點威脅都沒有的。

“莫非我的神魂中了幻象之術?現在神魂依舊出體在外,還未回到體內?”

他心念閃動,念及至此,恍如晴天霹靂!

嘭!

念想未完,突聽一聲巨響,蓋過了響徹漫天的鬼哭嚎聲。

清風小臉繃得緊巴巴的,毫無血色,他從未有過這般經歷,心內開始有些驚慌失措起來。他身形晃動,陡覺腳下山地,彷彿杯中茶水,由人搖晃。

地面左右晃動顫抖,劇烈非凡!

清風神色頓時慌張起來,神魂受傷,可不是鬧着玩的。如果現在真的是神魂未曾回身,那麼一切就會變得危險萬分、不受控制了。

黑暗中清風身影顫動,雙腳站立不穩,蓬的一聲,頓時摔倒在地,抓在手中的紙傘,也隨之向前跌去,傘身翻滾落地,其上血光通天,虛空中瞬即彷彿掛上了一片紅幕。

陰風還是同樣的凜冽,不同的是虛空中的鬼聲更加巨大起來。

“這……”

清風嬌小的身子,趴在地上,原先那一派飄逸出塵的氣質,因爲跌倒在地的狼狽,轉而蕩然無存。只聽在那紙傘之中,彷彿是封印着一頭怪物,嗚咽嚎叫的聲音,悶響不斷,在幽寂的夜色中,這聲音更是顯得無比清晰,富有穿透力。

這聲音就好像一錘鑿子,一下又一下的鑿在清風心中,把他的內心鑿出了一個大窟窿。

茫茫塵煙中,那紙傘兀自顫動,突然一蹦一跳,上下飛竄,四圍虛空,頓時有着一道紅芒在閃爍跳躍。

嘩啦!

爾後黑暗中,紙傘砰然裂開,碎紙紛飛,飄舞在空。

清風目光一緊,遙望前方,但見虛空煙霧下,站立着一個夜叉模樣的陰兵,但是這夜叉的身形實在是太過龐大了,如同一座小山,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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