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花源地之內,任何修真者都不能以氣功來吸收此地內部空間的靈氣,換言之,凡是進入這裡的修真們,其體內真氣,用一分,便少一分。
青蘿在和凌寒宮一衆弟子交手後,已然是消耗了大半真氣,現在即便想幫助呂光搶奪‘春秋圖’,也是心有餘力而力不足的。
呂光則根本沒有想過青蘿能在這一次的奪寶之旅中會幫到自己,畢竟各大門派都對這件來自域外的靈寶,慎重之極。
如果這次真的能將‘春秋圖’收爲己有,那麼呂光就可以完全掌握太虛幻境未來的局勢變化。
太虛幻境中的八萬年時間,纔是外界的一年。
這是呂光所萬萬沒想到的一件事。
原來太虛幻境確實是一個海市蜃樓,裡面的種種一切,皆是虛幻。
陽光照在他清秀消瘦的臉龐上,呂光站在崖畔,望着遠方的雲海,想到很久之前他歷經險境,突破重重困難,才終於修成了神魂鬼仙。
他本以爲只要自己努力修煉,終有一天便能打破藩籬,從‘元氣封印’的禁錮下,離開太虛幻境,去往外界。
然而,他卻沒有料到,太虛幻境竟只是‘他界真人’所營造出的一個獵場。在這個獵場裡,修道者起初掌握絕對話語權,之後修真者一朝崛起,接下來,真道大戰,相爭不斷。
三界,天、地、人?
呂光聽聞此語,神色震驚,恰如晴天霹靂!
明月面色陰沉,一臉陰霾,低聲說道:“多說無益。那瞎子既然敢再回來,必定是有什麼倚仗。看他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很可能是回到哪裡,搬來了救兵。”
“那個黃臉老者,是鬼道修者,確定無疑。當年我們長生殿與其他幾門道派合力剷除‘閻王更’的時候,我還沒有入道,也不清楚事情經過,但我從未聽誰說過,‘閻王更’有什麼傳人啊。這黃臉老者,手中所持的‘三更梆’,豈非正是那閻王更的信物?”清風猶在疑問,沉吟半晌。
呂光越聽越震撼,一臉鐵青,心中已經把一些蛛絲馬跡串聯了起來,大概得知了兩方對話的前後因果。
似乎這修煉鬼道的修者,很是難以對付啊。
我現在被這壺中子給盯上了,再看旁邊那個侏儒,也不是那麼好應對的。
這二人,一個修道,一個修真,真是奇怪啊,他們怎麼會聽命於那位誥命夫人呢?
呂光心中默默思量猜疑道。
明月雙眉上揚,瞪着眼睛,望向前方,道:“現在我們不光是要保護這小子,還得必須把這黃臉老者帶回殿中,以讓殿主審問清楚。”
“是,鬼道已從中原九州消失蹤跡六十餘年,面前這黃臉老者通靈出的‘閻摩羅王’如此真切,鬼道是否死灰復燃,是否又重新在九州大地上活動了起來?這一切都需要查清!更別說,這老者可能還跟‘閻王更’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清風手託香腮,輕聲應道。
明月清風勃然變色,齊聲說道:“不會!”
今夜,月黑風高;此地,偏僻無人。
天時地利,形勢一片大好,極其適合殺人越貨。
山色黯淡無光,谷中瀰漫着一股濃重的肅殺之意。
呂光從明月清風擲地有聲的回答中,感覺到了他們的堅決之心。他微微頜首,想了一會兒,接着就彎身抱起兀自昏睡的韓素真,默默的向遠處走去。
明月清風雖然是在前衝鋒陷陣,可是呂光並不是十分感激他們。說到底,他們畢竟是要從自己身上得到更大的利益。呂光面如冷霜,心神堅定,絲毫不爲明月清風所說的一些好話而爲之動搖本心。
“我們現在爲你擋風遮雨、排危解難,你倒躲得離我們遠遠的,這多少有些不合適吧?”
清風看着呂光冷峻的神情,忽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揶揄着說道。
“是麼?那倒是讓二位費心了,那不如直接把我交給對方?二位也好心無牽掛,能一心對付他們。”呂光望了清風一眼,面容中蘊含着一絲嘲諷。
“你——!”清風神情一冷,氣急敗壞的道,“哼,等我們先收拾了他們,再來跟你周旋。莫要以爲你能跑出我們的手掌心。來日方長,總有苦頭讓你吃,我就不信你不會屈服,那幅圖我們勢在必得!”
呂光神色淡淡的迴應道:“在下既然答應了你們,又豈會食言呢?”
“嗯?”明月望向遠處,瞅着壺中子他們,眉頭一皺。
修者入道明法之後,在修煉道路中有一重境界,名爲開眼。
“是‘紅雲道人’護法?”
王啓年眯成一道線的雙眼,放着精光,隔着老遠,就認出了來人,低聲呼道,話剛出口,又覺不妥,怕觸怒了在屋內的安國夫人,神情一陣惶恐,趕忙捂住了嘴巴。
江隆羣神色凝重,面現憂慮。
紅雲道人矮小的身子,行進間蕩起一陣秋風,繞過站在門前的二人,斗笠下的盲眼似是毫無所覺。
但這扇門,他彷彿已在夢裡走過幾百遭,竟是熟門熟路直接走進了屋中。
紅雲道人走進屋裡,往那一站,不言不語,身上的蓑衣因爲他硬生生停下來的身軀,而在輕輕震顫着。
安國夫人雙目如電,面上劃過一絲異色,道:“婁知縣,你先行退下。每月下旬,本夫人自會吩咐下人爲你送去‘生死印’’的解藥。”
婁知縣微微頷首,聽聞此話,如蒙大赦,臉上頓時散發出一股勃勃生機,接聲說道:“謝夫人。”
說罷此言,他抱手在胸,亦步亦趨的向後退去,慢慢退到門外,也不跟站在門外的兩人打聲招呼,便急匆匆的順着來路走了。
“姜護法,有何急事?怎麼這般行色匆匆,莫非你已從那小雜種的手中救回了我兒?”
安國夫人聲音沉緩,一絲疑問之色顯露在臉龐上。
原來這紅雲道人居然是姓姜。
古人有云: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也不知這紅雲道人是否是姜公之後。
紅雲道人的聲音很冷靜,不急不躁,徐徐說道:“老叟與更夫在神女峰下匯合之後,未曾發現那小子的行蹤,倒是遇見了那個道士。夫人曾言,二公子在這道士的手中,所以老叟就未再上山。之後與他打鬥了起來,正在這道士無力反抗之際,我們卻突然在路上碰到了那小子。”
安國夫人看紅雲道人說的嚴重,心情也是沉重了起來,暗暗想到,這紅雲道人受制於我,屈尊成爲本門護法,以替我教行諸多不宜之事,一身氣功,也臻入化境,到了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地步。難道連他跟閻王更二人,都是不能做好此事?
難道是神女峰的人?
她心中左右思量,一雙明亮的眼睛,像是忽然變得年輕了,當下沉聲說道:“那爲何只有你一人回來了?”
“與那小子一同下山的,還有兩位長生殿的使者。”
紅雲道人敘說此話的語氣,很平和。
但安國夫人聽聞此話後的心情,卻是極其不平,一臉的不可置信,厲聲喝道:“什麼?長生殿!”
紅雲道人神色絲毫不變,從斗笠下傳出的聲音,異常鎮定。
“是,是長生殿。”
安國夫人臉色一變,心內驚訝,霍然站起身來,腳下的地板,好像因爲她的站起,而爲之顫動了起來,
怎麼可能?
那個小雜種不就是勾結了青峰觀的一個臭道士,才擄獲走了孟江,而後才上神女峰去投靠韓素真。
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安國夫人喃喃自語,雙目有些失神,發怔半晌。
“到底怎麼回事?!”
安國夫人平靜的心情,立刻煩躁起來。
她不知道爲什麼,心中突然升騰起一股怒火,也不知是在氣憤呂光這種低下的人可以和長生殿發生交集的事情,還是在擔心韓孟江到現在還身陷囹囫、不得安全。
紅雲道人低聲敘述,一會兒便把先前的所見所聞,全部告知了這位在發呆愣神的誥命夫人。
久久無語,屋內屋外,一片寂靜。僅有秋蟲的長鳴聲與從前院傳來的喝酒聲,迴盪在此間天地。安國夫人轉動佛珠的速度,快了許多,像是在藉此掩蓋她急躁的心情。
許久之後,她方纔長長的嘆了口氣,凝聲說道:“人算不如天算。真是多事之秋啊。”
“事不宜遲,還望夫人早作決策,更夫一人留在那裡,老叟有些擔心。”
紅雲道人提起那壺中子,冷淡的聲音中不經意透露出一絲關切。
安國夫人垂下了頭,沉吟不語。
少頃。
她猛地擡起頭來,神色一震像是痛下決心後的安然,爾後不疾不徐的說道:“也好,你帶上本夫人的‘豆兵夜叉符’。此乃三級道符,是本門的鎮山之寶,有撒豆成兵之功,召喚而出的夜叉,皆有道心之境。莫說是對付兩個長生殿的使者,哪怕對方是鬼仙之境,此符也定能拿下他們。”
說罷,她素手一揮,隨之一張通體銀灰的靈符,飄飄蕩蕩,落入了紅雲道人形似雞爪的手中。
“謹記本夫人所傳授於你的施術之法。彼時開啓道符,你等只需隔岸觀火,不要莽撞行事。”安國夫人長袖拂動,微微擺手,淡然說道。
紅雲道人握住道符,也不行禮,身形一動,直接就向屋外遁去,瞬時融於燈火闌珊中。
江隆羣、王啓年二人,站在門外,面面相覷,神色俱是一愣,看着紅雲道人一閃而逝的身影,隨即目中均是露出了一抹濃濃的疑問之意。
安國夫人思考片刻,似乎還是覺得不妥,頓聲又道:“孟河,你們進來。”
二人神情一怔,便全都硬着頭皮馬上向屋內走去。
“你二人帶領五十三名精英教衆,乘上‘飛鷹鐵船’。隨姜護法一同前去!”安國夫人發號施令,神情凜然,語氣陰森,宛如一個掌握生殺大權的威武將軍。
只聽站立在堂下的王啓年和江隆羣異口同聲的朗聲答道:“是!”
安國夫人手指用力,“啪”的一聲,兩指竟是捏碎了一粒正在捻動的佛珠。
譁——
頓時那串佛珠彷如水銀瀉地,轉眼全部傾瀉到地上,發出一陣陣顫音。
但見安國夫人攤開雙手,輕啓朱脣,向掌中碎裂成粉的佛珠,輕輕吹了口氣。
石粉霎時飄飛舞蕩在屋中,在將落未落之際,變化陡起,居然是神奇般的變成了一塊薄如刀鋒的片石。
石頭巴掌大小,通體晶瑩,在燭光的照射中,全身瀰漫着一股清濛的綠色。
安國夫人素手一招,石片立即飛回到她手中,雙手合掌微微一搓,石片分爲了兩半。
她緩緩說着,一字一字,神情陰狠,語氣中透露出一片寒意。
“孟河,你帶上這片‘映像石’,只要拋之當空,它便能立時映像成畫,把當地的景象,傳達我這裡了。”安國夫人冷笑着道,“本夫人倒是要看看,那個小雜種究竟變成什麼樣了,竟然膽大包天的擄走了我兒。”
“是!”
江隆羣垂首答應,畢恭畢敬的從他母親手中接過了這片溫潤如玉的石頭,低眉順目的表情中,嘴角泛起一絲詭異的笑容,心中冷笑道:“呂光啊,呂光。別管你是走了狗屎運得到什麼奇緣偶遇,還是你撞大運得到貴人幫助。這一次,都沒有人能救得了你!……哈哈…”
來的人非但不多,反而很少,少的用一人來概括,已經足矣。
清風話音方落,紅雲道人那矮瘦的身影,便從山谷的另一頭,一步一步走到了衆人面前。
壺中子的眼睛中好似倒映着一片汪洋大海,這海洋裡所貯存的不是水,而是血、鮮血!
那紅色悽迷的雙眼,血絲布滿瞳孔,猶如蜘蛛結網,把壺中子的整個眼眸,裝扮成了一個血色深淵!
然而,當紅雲道人的身軀,在他眼前浮現後,壺中子眼中瀰漫的暴戾,居然是漸漸消去了,恢復了本來面貌。
壺中子腦海中的神魂力量依然在源源不絕的燃燒着,他供給着頭頂虛空閻摩羅王所需要的神魂。而這樣一來,他腦海中的念頭,便受到閻摩羅王精神氣息的干擾影響,變得狂暴嗜殺起來。
“我來了。”
紅雲道人走至壺中子的身旁,站定後沉聲說道。
壺中子深吸一口氣,震住腦海中瘋狂涌動的念頭,面上露出一陣痛色,道:“我知道你會來。”
“所以你已不必再強撐了。”紅雲道人笑道。
壺中子聽聞此話,心念一動,頓時撤去了腦海中與閻摩羅王相連接的那道念頭,把所有的神魂力量收回腦海。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