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記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渾身溼噠噠,全身上下冷如寒冰,無比的睏乏。
眼皮打架般,怎麼用力,都無法撐起來。
之前的遇到李墨白的那一幕,我仍舊清楚的記得。我還不想死,所以,我知道絕對不能讓自己睡着。
想要擡手動一下,才發現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身上結了一層薄冰,將我的手與樹幹凍在了一起。
已經筋疲力竭,哪怕就是那麼一層薄薄的冰,我都無法再掰開。
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意識再次漸漸地消散,我不斷在心中呼喊着李墨白的名字,才能勉強維持一絲絲的心智。
不知道是不是天色昏暗下來,眼前再也看不到東西。
每次輕微的呼吸一口氣,喉嚨與肺都生疼生疼,疼到我想要掉眼淚,卻沒有無法讓淚水再眼眶聚集。
好在,左手一直死死地“一葉千紫”還在,硬邦邦的,抵着我的胸口。
我自嘲的想,自己此刻是不是已經跟這棵樹融爲一體了呢?
夜間的樹林,絕對無比的嚴寒,若是今晚沒人找到我,恐怕我會凍死在這裡吧?
如果我死在這裡,如果楊少臨知道我是爲李墨白而死,八成會殺了李墨白,爲我陪葬的吧?
如果李墨白跟着我一起死了,那麼我何苦這麼辛苦的回來京城呢?
突然間很想動手寫一封遺書,讓楊少臨放李墨白自由,卻實在沒了力氣。
耳邊一陣轟鳴。像是有人在我耳邊打雷,吵得要命。卻無法拒絕。
“小梨、小梨,你在哪?你聽到了嗎?”
“東方小姐,在的話請應一聲?”
“月回,月回,你在沒有哇?你去哪兒了?”
……
隱約的,聽到了有人呼喊的聲音。
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凝神細聽,果然聽到了噪雜的腳步聲,在慢慢的向這裡靠近。
“嗖嗖”兩聲。估摸着是那兩匹餓狼聽見有人來,所以趕緊的逃跑了。
“小姐。小姐。”
“月回。”
……
呼喊聲越來越近,眼前感覺到朦朧的光線,似乎已經到達了我所在的這棵樹的下面,卻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小姐,在的話就回應一聲。”應該是紀尚的聲音。一板一眼的,聽起來冷冰冰的。
“死月回,你到底在哪兒?”氣急敗壞的聲音,是陸馨。
果然來找我了。心裡一喜。想要開口迴應。卻發現自己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了,頓時着急起來,卻無計可施。
“小姐。你還好嗎?在的話請回應一聲啊!”
紀尚的聲音漸漸遠去,顯然是沒有發現樹梢上我的所在。
西山這麼大,他們能夠找到這裡,已經不易。一個晚上,恐怕也只夠他們將西山搜索一遍,錯過了這一回,我怕是當真要凍死在這裡。
我還不想死!
內心狂呼着,我努力的想要發出聲音來,終於張開了嘴巴,卻只發出了極其輕微的“咿呀”聲,就連我自己都沒有聽到。
急得想要掉眼淚,就是無法順利地發出聲音來。
聽着紀尚的聲音就要消失不見,我徹底的慌亂了,無意識中左手的手指摸到堅硬的“一葉千紫”,猶豫了一下,豁然鬆開一直緊繃的意識,早就無法握住的石頭如我所願掉了下去。
堅硬的石頭砸在了凍緊的樹枝上,“哐啷哐啷”數聲輕響,“一葉千紫”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等等。”而不遠處,一身黑衣的紀尚頓住腳步,突然制止身後衆人的呼喚,微微簇起了眉梢。
突然,他的眉梢一鬆,卻又緊緊地皺起來。
整個人飛躍而起,折身返回,動作快如閃電。
陸馨愣了愣,當即施展輕功追了上去。邊狂吼着,“紀大人,那裡沒有人,請不要再耽擱時間,月回肯定是出事了。咦,這個是……”
提着燈籠往地上一照,紫光璀璨,陸馨驚疑不定,“這不是‘一葉千紫’嗎?方纔都還沒有……”
紀尚擡頭看向頭頂,毫不猶豫的提氣往上,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我感覺有微弱的燈光在眼前閃耀,便知道已經與人找到了我。勾起嘴角,終於安心下來,殘存的意識漸漸就要消失而去。
“小姐,你千萬不要睡,絕對不能睡着!”紀尚的聲音在發抖,伸手環在我緊緊地摟着樹幹的手臂上,微微用力,我早已冰涼的手便垂了下來。
失去借力,我的身體一歪,便向樹下栽去。
紀尚忙擡手接住,毫無意識的,他的眼眶就紅了起來,眼前這個全身上下都覆蓋了一層薄冰,皮膚泛着青紫色,四處都是血跡的狼狽女子,哪裡像是他那個永遠都顯得那麼安靜恬逸的小姐呢?
運氣於手掌,擡手託在她的後背,緩緩地輸送着真氣。輕飄飄的跳下樹梢,紀尚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氣息已經十分微弱的女子身上,“小姐,你一定要堅持住,絕對不能睡覺。”
紀尚像是老嬤嬤一般,絮絮叨叨的反覆念着這一句。
“天啊!怎麼弄成了這樣?”陸馨撲上前來,驚呼起來。正想細看,卻被紀尚揮到一邊。
後背一陣暖和,溫暖的氣息慢慢遊走全身,心中的寒意總算稍減。
我不想死,也不能死!堅定的想着,我憤力地睜開眼睛,正好對上紀尚寫滿了擔憂的臉。
扯了扯嘴角,衝他笑了笑。
紀尚的眼中晶瑩,一向無甚情緒的臉上寫滿喜悅,“小姐,還好嗎?”
我看上去像很好嗎?我想翻白眼。才閉上眼睛,紀尚又是激動的一聲大吼。“小姐,絕對不要睡。我,我來講故事給你聽吧!說什麼好呢?就說說墨白的糗事,好不好?”
墨白?我陡然記起什麼,憤力地擡手揪住紀尚的衣角,想要說什麼,卻只發出了意味不明的聲音。
見我意識還在,紀尚仔細而小心的將我摟在懷中,就要離開這裡。我更加急切起來,‘依依呀呀’的亂髮聲。
“小姐不要急。‘一葉千紫’的話,陸姑娘拿着。”紀尚看出了我的急切,溫言安慰。
陸馨同樣擔憂的看着我,勉強笑了笑,衝我晃了晃她手中的那一抹紫色。
我用力地搖頭,才讓紀尚明白了我不是指的這個。紀尚不解,認真的看着我。
我輕輕地呼吸,再輕輕地吐出兩個無言的字。“木偶。”
“木偶?”辨清楚我的脣語。紀尚納悶的重複一遍。詫異的看向一邊的陸馨。
陸馨也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李墨白送給你的那個木偶?”
我曾多次看着那個木偶發呆。陸馨自然是知道那個木偶的,所以反應的還算快。跳上前來往我懷裡探了探,挑眉,“不見了?”
我含淚點頭。
陸馨當即暴走,橫眉冷對怒視着我,做出想掐死我的動作來,“一個破木偶會比你的性命更加重要嗎?”
我眼淚汪汪,無言以對。
紀尚見我的臉色稍微好上一點,露出些許安慰的神色。接着一個冷眼給陸馨掃過去,陸馨一寒,當即訕笑着跳到一邊,“我來放信號彈,免得周藍陵與葉落安他們繼續搜山。”
“小姐放心,我會讓人仔細的找遍這裡,一定會找到小姐的木偶。”紀尚淺淺的笑着向我保證。
我本來想說還有紅袖,卻實在沒了氣力,身體恢復一些溫度後,疼痛感也伴隨而來,參雜着痠軟的疲憊,我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已經呈現負面。
大腦昏昏沉沉,眼皮再次打架,覺得身體又冰冷起來。
“小姐,你知道墨白其實一直背叛了你嗎?”紀尚的一句話,就將我從昏昏欲睡中拯救過來,我猛然瞪大了眼睛,看向紀尚。
什麼叫李墨白一直背叛了我?他爲什麼背叛了我?
“小姐肯定不知道的吧!從墨白與你第一次見面開始,主人命令他必須把當日裡發生的所有事情複述一遍。”看着我瞪大眼睛聽着,紀尚將我往懷裡攏了攏,又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我的身上,施展輕功抱着我往藍天山莊的方向飛去。
“那時候,墨白對小姐的感情還不夠深厚,一天裡發生的事情都會一五一十的複述着。那時候,墨白總是說着小姐很頑皮呀,哭鼻子呀,鬧騰的很呀之類的話。最開始,雖然他什麼都不說,但是我們看得出來,他的心其實不在小姐這裡。”
“小姐知道嗎?那個時候,墨白的心情很不好,每日裡除了照顧小姐外,都流連在煙花柳巷花天酒地,沒個正經。也因此,爲墨白心碎的女子,都無法數得過來。”
“其實,那時候,每日聽墨白敘述關於你的事情,是我與葉落安最幸福的時候。因爲什麼都不用做,只要靜靜聽着就好。”紀尚的嘴角,有一抹苦澀。
腦袋懵了一下,才記起紀尚與葉落安都是在專門培養暗衛的組織里長大,每日裡要做得訓練,怕是多得無法想像。
“後來,墨白調查了很多關於小姐的事情,漸漸開始隱瞞關於小姐的事情,甚至自作主張的讓小姐假死,將你帶出了左相府。小姐不知道,那個時候,主人氣得差點將墨白砍了。哦,對了,他一直都隱瞞了自己教小姐武功的事情。”
“主人知道這件事情後,差點將我的頭都給砍了去,其實呀,主人生起氣來的樣子,還真的蠻恐怖的。”說這話時,紀尚滿臉的正經。
沒有想到,紀尚平時都不說話,一但說起話來,竟然是絮絮叨叨的。我不由彎起眉眼,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悶騷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