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醫院建在一個山坡上,從辦公室窗戶向外望去是一座座的山。而我就喜歡站在窗前看着外邊的風景。
一個女孩正對着我們手術室的後門,我們的手術室的後門正對着那一片山。
女孩白衣白裙,坐在我面前的一席綠中,繫着綵帶的帽子遮住了她的臉。我只看見她輕輕地捧着一本書在用心的讀着,因爲就算是有行人通過她也從來沒有擡起過頭。
樹影斑斕,在她的白衣白裙上繪上美麗的花紋。風吹起來了,帽子的綵帶飄舞着,我的心也跟着起起落落。忽然我想看看她的臉。
中午時分,女孩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我想我也應該去吃飯了。
從後門出來,輕輕地走,我怕打擾了那位白衣白裙的姑娘。可是自己偏偏又想她把頭擡起來。
一雙明亮的眼睛,卻滿是淚水。女孩的目光猛地與我相對,我發現在她的書已經被淚水浸溼了。
她在注視着我,我有這種感覺,感覺背上一直擔着什麼。可我卻沒理由和勇氣回頭。
從食堂門口出來,就看見女孩坐在那裡,頭卻衝着我。從食堂到手術室的門口只有一百米。她的目光隨着我一點點走近,就在我要經過她的時候。一個聲音叫住了我。
“醫生,我媽的手術怎麼樣了。”
“你怎麼知道我是醫生?”我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醫院有規定不許穿白大衣去吃飯。
“我見過你,你是麻醉師。”
“對不起,*手術不是我負責,所以我不能告訴你。”
女孩的淚水一下子就涌了出來,讓我不知所措。她低着頭面對着我彷彿做錯事的孩子。
“好吧,好吧。我告訴你會沒事的。”
“那個瘤子不是惡性的嗎,手術已經三個小時了,怎麼會沒事呢。”女孩擡起頭,離我很近、很近。掛在粉色臉上的水珠像是顆水晶。
“沒事的,相信我。”看着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又說。
“這樣吧,我回去幫你看一下,再來告訴你。”
“如果沒事,你站在那個窗戶前面就可以了。”
“哪個窗戶……。”
“就是你上午一直待在那的窗戶。我在這能看到的。”女孩的聲音忽然小得讓人很難聽見。
“如果沒事,你能不能像上午一樣一直站在那裡。”
看着她的眼睛沒有人會說不的,我想。
於是我站在窗前,遵守着我的諾言。窗外的女孩,也在忠心的祈禱。我知道。
夏天的午後我站在窗前,窗外的女孩,白衣白裙。坐在那裡從沒有擡起過頭,但我知道她正在注視着窗前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