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月坐了會兒才發現孩子不知何時不在屋裡了,回眸問阿竹:“小黎呢?”
阿竹:“小皇孫說去殿外走走,好像去找太子殿下了。”
錦月點頭瞭然。或許真是父子天性,小黎一日不見弘凌就想得很。
思及此處,錦月也就沒有去找,免得見到弘凌尷尬。
景瀾殿的廣場,小黎在正殿外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弘凌,便想着去景瀾殿門外等等看。
小傢伙剛在殿外的花壇坐下,便聽旁邊一圈兒奴才提着打燈籠,把院子照得通明透亮,幾個孩子正在那兒玩投壺——
“我投進了!”
“哇豐鬥你好厲害啊!”
“容承也很厲害嘛……”
‘投壺?’小黎伸着脖子往那邊望了望,立刻來了興趣,便想着過去看看。
其中幾個孩子,是豐鬥、雪寧和總跟在雪寧身後如婢女般地青裙子小姑娘,另外還有幾個晚宴上看見的孩子。
‘有豐鬥!算了,還是不玩了。’小黎心說,轉身往回走。
那處,七八個孩子中豐鬥個子最高,他八歲了,身體已經開始抽條,皮膚白白的又長得高,金素棉將他收拾得很是妥帖,穿着淺色雲紋緞子衫,頗有些小小的玉樹臨風感。
豐鬥無意一眼望來,就看見了小黎,臉上贏了比試的笑容立刻僵住了,想起這些日子宮人們紛紛那他們二人作比較,說他來自民間、出身低微,沒小黎尊貴,他就滿肚子火氣。分明他之前就是個奴才而已……
見豐鬥出身,雪寧循着他視線看去,正巧看見小黎,於是立刻笑了笑指小黎和豐鬥說:
“豐鬥,那不是你太子義父的長子嗎?今晚你不在芙蓉殿你不知道,連威嚴的太皇祖母都親自抱了他呢,太皇祖母都沒有那麼當衆誇讚過我、抱過我。”
豐鬥臉色更不好看,這羣孩子都去過芙蓉殿,就自己沒去過,只覺深深的屈辱。‘義母也因他們母子而愁眉不展,他這做兒子的怎麼也要出口氣。’
思及此處,豐鬥收了收不高興,朝小黎跑來,一擋——
“小黎,過來一起玩吧!你是義父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弟弟了,往後我帶你玩。”
豐鬥說着硬是扯了個逼真的笑容。
小黎打量了他的面容幾眼,略思索從豐鬥身邊繞過,冷冰冰道:“不玩,我和你又不熟。”
“唉你!”豐鬥覺得小黎的語氣有點兒掃自己面子,熱臉貼冷屁股似的,到底還小沉不住氣,笑容立刻就沒了,黑了臉。
雪寧快步上來在小黎面前一擋,態度比起從前的倨傲好了很多:“小黎一起來嘛,人多才好玩兒,走啦走啦!”她嬌俏地拉小黎的胳膊往圍着一圈兒燈籠玩投壺的地方拖。
豐鬥眼睜睜看着心儀的小姑娘拖小黎走,心頭不高興,但想着接下來的事他又忍不住彎了彎薄薄的嘴皮,跟上去。
除了雪寧和豐鬥,另外還有五個孩子,都不超過十歲,聽雪寧說小黎得太皇太后賞識,都興奮好奇的圍過來。
這些男娃女娃都是各皇子、親王的兒女,個個穿着錦衣絲裙,身上要麼戴着玉佩要麼有金銀手鐲項圈,唯有一個瘦弱黝黑的小姑娘穿着泛舊的綠裙子,怯生生地朝小黎望了一眼,一隻眼睛下有塊皮膚髮黑,她低着臉顯然很自卑。
小黎認出她,幾個月前他路上碰見這小姑娘在哭,一問她就跑了:“原來你也在,上回沒來得及問你名字,你叫什麼呀?”
雪寧不高興,說了個“別理她”,然後就拉小黎去取箭。
豐鬥先一步拿了三隻遞給小黎,自己留了三隻:“喏,給你,咱們來比試比試各投三支,看誰投得好。”
小黎正好奇那綠裙子小姑娘,隨手接過豐斗的羽毛箭一丟:“好,你贏了。”
豐鬥氣得不輕,他分明是敷衍,於是道:“誰輸了誰鑽胯!”
他這話一出,幾個孩子都又吃驚又興奮。
宮裡規矩多,人人活得小心翼翼,當然沒有鑽胯這樣“刺激”的先例,豐鬥從漠北民間來,民間男童頑皮,鑽胯、打架都是平常的事。
小黎眉宇間隱隱有弘凌的影子,這樣一冷臉看人,更像了幾分。
豐鬥破罐子破摔:“怎麼,不敢嗎?”
他揚了揚小下巴,攤手把三支羽毛箭送上,豈料小黎抓過羽毛箭三支,一起一丟——
竟全中!
雪寧崇拜:“哇!小黎,你,你好厲害!”
豐鬥驚得臉色發白,沒想到矮他一頭的小黎竟然如此厲害,三支一次全中。
其實這得歸功於蕭青楓陪練教導的功勞,小黎都跟着這舅舅學的。
雪寧對綠裙子小姑娘倨傲道:“去,把箭撿過來給豐鬥公子。”
綠裙小姑娘怯生生去撿了箭,雙手遞給豐鬥。
豐鬥卻只中了一支。
別的孩子就開始興奮起鬨——“豐鬥公子你輸了,是不是要鑽太子皇孫的胯呀?”“是啊……”
豐鬥白着臉,眼睛裡眼淚打轉。
小黎瞥他一眼:“行了,我不要你鑽。”
雪寧失望:“爲什麼呀?”
小黎:“孃親說,若與小人比高低,是折辱了自己。我若要他鑽,我豈不是和他一樣了嗎。”
小黎師從澹臺大儒,又有錦月時而提點,耳濡目染了不少道理,這些孩子都是皇家子弟,學過是非理論,當即不由刮目相看,越發青睞小黎,不再如之前那麼親近豐鬥。
雪寧親近地拉小黎一起玩投壺,幾個孩子熱鬧地玩起來,唯有綠裙子的小姑娘一直被雪寧使喚着撿羽毛箭,因爲幾孩子玩得暢快,丟得箭多。
小姑娘漸漸跑不動了,慢下來,也顧不得遮擋臉上黑疤。
“呀,雪寧妹妹你怎麼有個這麼醜的奴婢?”
“我們王府的燒火丫頭都比她好看。”
雪寧臉上掛不住,嘟着小嘴兒一推綠裙子小姑娘:“你走開,別在這兒礙眼,不要你撿了!去那兒站着,不許動。”
有孩子問是誰,雪寧頗自得道:“她是我的庶妹,生來臉上就有疤,她孃親嚇得自縊了,我見她可憐才帶着她的。” 雪寧一看她臉上的疤痕就煩躁:“走遠些,不然不帶你來玩兒了。”
小姑娘從地上爬起來,捂着臉上的疤默默流淚,垂頭走開,卻忽被拉了手——
小黎牽她手,笑着說:“我跟你玩,走吧。”
見小黎拉她庶妹走遠,雪寧一急,讓小黎站住,可小黎根本不理,雪寧跺腳,又生氣又失望,別的孩子都忙圍上去,安慰她,逗她開心。
景瀾殿偏殿裡,錦月見小黎半晌沒回來,正想和阿竹出門去找,小黎就拉了個小姑娘回來。
錦月倒是吃了一驚,問小黎小姑娘的身份,小黎彷彿也不知道,拉拉小姑娘衣袖,溫和說:“你叫什麼名字?放心,我孃親很溫柔的,別怕。”
錦月見小姑娘垂着頭哆哆嗦嗦,怯懦得很,身上也滿是灰塵,恍惚看見了兒時的映玉,不由一怔。
錦月讓阿竹端了兩碗“桂花醪糟涼糕”來,一碗給小黎,一碗給小姑娘。
她起先還不敢喝,可聞到涼糕香味、又見錦月溫柔和藹,就端着碗吃起來。吃罷了她才少了些害怕,看了眼錦月,輕輕擦了擦嘴巴,雖怯懦卻很禮貌地說:“謝謝娘娘……”
小黎拉她手兒:“我說吧,我孃親很好的。你以後就多來我們這裡,不要和他們玩了,他們就會欺負你。”
錦月這纔看清小姑娘眼睛周圍有塊二指寬的黑胎記,好好的模樣,給破了相。
送走了這小姑娘,錦月讓阿竹打聽過,才知道竟然是弘實庶出的二女兒,名喚青澄。
山中夜裡涼爽,錦月讓牽過被子將小黎蓋好,孩子已經睡熟了。
阿竹邊用紈扇給小黎扇風,邊嘆息說:“那孩子也是可憐。彼時六皇子還是太子,她生母本是得寵的成昭訓,結果生了有黑疤的女兒後被彼時的太子妃說是妖魔附體不詳,六皇子怕危及太子之位,就暗暗賜死了成昭訓。”
錦月輕輕擡手讓阿竹不必扇了,也嘆惋道:“這深宮中,還有多少可憐人。如此一想,我生來健康周全,還有什麼好去怨懟上蒼……”
想起那可憐的小姑娘,錦月心中因爲冊封的不快,也平復了些。這世上有太多天生不幸的人,自己生而健康,有什麼權利和立場去不怨懟命運。
弘實的妃子錦月曾經有過耳聞,正是蕭家被抄斬後,頂替爹爹丞相之位的楊丞相之女楊曼雲。從前她便聽聞過她,是個嬌生慣養的驕縱大小姐。
楊丞相與太尉尉遲雲山走得極近,前陣子被提來頂蕭家滅門之案兇手的大司農,便是二人的黨屬,不知這楊丞相又在當年蕭家的冤案裡起了什麼作用。
錦月上牀歇息,輾轉反側,腦海裡忍不住回想夜晚芙蓉殿的事。手腕上的赤金蓮紋手鐲彷彿手銬,將她緊緊拷住,讓人心慌。
直到接近三更,才聽着行宮了的夏蟲鳴叫,沉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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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山中涼爽,這四五日錦月倒是睡得香甜。
自從來的頭日晚上在芙蓉殿“出了風頭”,她便能少出門就少出門。金素棉就住在自己對面的殿閣,免得對上生事端。
昨夜下了一場雨,涼爽下來,今年暑熱退得快,明日便要啓程回宮去了。
門吱嘎聲輕響,阿竹臉色嚴肅進門來:“姑娘,太子妃娘娘的婢女寶音來求見。”
阿竹話音還沒落,門口就鑽進來個淺水綠撒細花侍女裙的宮婢,她行了個禮朗聲說:
“蕭姑娘,我們娘娘讓你收拾收拾,皇后娘娘在寶丰齋設了茶會,請隨行女眷去賞花品茶。”
錦月剛張口要說話,那婢女又打斷說:“本來皇后娘娘是隻請各殿的女主子,蕭姑娘並沒有資格前往,但我們娘娘念在蕭姑娘生育太子長孫的功勞上,才讓姑娘同行見見世面……”
這名叫寶音的婢女是金素棉從大漠帶來的心腹,她說着頗有些得意。
錦月平靜的看了她一眼,後來便自顧自抖了抖袖子,收拾針線碎布給小黎做棉襪,恍若未聞。
那婢女跪在地上半晌沒得迴應,有點兒急了,又撿了剛纔話中的精髓重複了一遍。
錦月卻連看都不看她了,讓阿竹過來剛忙理絲線,主僕倆全然視她如空氣。
寶音跪得膝蓋有點兒發麻,想走,可又怕錦月到時不去說沒聽見,自己落個傳話不利的罪名擔待不起……
寶音咬了咬脣糾結許久,膝蓋發麻受不住了,才磕下頭貼地,軟聲道:“蕭姑娘,皇后娘娘寶丰齋設茶話會,敬請姑娘一定出席。姑娘是去,還是不去,請您應個聲兒吧。”
錦月手一頓,這才俯視寶音:“好,我知道了。回去告訴你們娘娘,我去。”
那婢女一瘸一拐走後,阿竹掩上門忍不住捂嘴笑出來,回頭對錦月道:
“姑娘真是聰敏,沒多說一句話就將她整治了。看她趾高氣揚,全然沒個做奴才的樣子,也是活該。”
錦月微微莞爾,笑不達眼底。“我只是確實不想理她。”
連婢女都這般火氣,可想而知金素棉現在是什麼心情。她定會阻撓弘凌冊封自己,如此,她倒該感謝她了。
*
在寶丰齋的茶話會上,錦月見到了弘實的妃子,楊曼雲,她和別的宮中美人一樣,姿容豔麗、身段窈窕,眉宇間隱約有掩不住的刻薄、倨傲之色。作爲廢太子妃,她心中大概和弘實差不多一樣不忿。
百花圍繞的小園子裡,擺了十多張暗硃色竊曲紋小方几,上頭擺放時令瓜果,各色各式的點心和紫砂茶具,一旁楠竹蓆上鋪了絨毯,跪坐着一衆美人。
首位上是皇后,弘允的母親。
小姜後和弘允長相頗有些相似。她身着硃色緞子,滾金線的百鳥朝鳳紋拖地長裙,如雲烏髮梳作高髻,雪面黛眉,容貌秀絕,簪着展翅金鳳、東珠步搖,舉止端莊溫婉,頗有母儀天下之風,雖已近四十,卻比之在場的兒媳們毫不遜色。只在微笑的時候眼角才爬上些許紋路,如明珠上蒙的薄塵。
錦月不禁微微失神,這是第一次這麼近的打量弘允的母親。果然是非同凡響的美人。大小姜後是孿生姐妹,長相一模一樣,難怪皇帝那般深愛大姜後、憎恨弘凌,如此佳人懷着孩子殞命,只怕都會遷怒……
姜瑤蘭放下喜鵲紅梅茶杯,朝錦月看來:“錦月可在?”
錦月忙出列跪在中央,答話。
姜瑤蘭溫柔一笑,輕語讓她起來。“皇孫可還好?山中寒涼,晚上記得蓋被子,別涼着孩子。”
錦月:“多謝皇后娘娘關心,錦月謹記了。”
一側,金素棉跪坐在小方几後盯着錦月幾乎咬破了脣,只覺當衆被人十幾道目光羞辱一般,卻不得不忍受着。教養孩子本是她的責權……
姜瑤蘭:“上回芙蓉殿中本宮遠遠看見那孩子就格外喜歡,太子可就這麼一個兒子,不能有閃失。錦月,你教養皇孫責任重大,可別辜負了太皇太后、皇上和本宮對你的期望。”
“錦月定當竭盡所能,照顧好小皇孫,皇后娘娘且放心。”
小姜後雖是弘允的母親,可錦月卻不敢掉以輕心。因爲皇后的孃家一族,與太子一黨是死對頭。
姜瑤蘭溫溫和和一笑,擡手讓貼身侍女親賜了錦月一壺信陽毛尖。
錦月鬆了口氣,謝恩受了,卻聽皇后溫柔的聲音含了絲冷意說:
“五年前本宮本想收你當兒媳,沒想到你還自有主意。往後居在東宮,就好好過日子吧,別有事沒事往尚陽宮去了。”
柔柔的一句話卻如當衆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錦月臉上。錦月臉色一白,那“自有主意”分明是指她未婚生子,而後那關於尚陽宮的話,分明是警告她別朝三暮四去招惹弘允。
錦月當衆受辱,微微咬脣,神色平靜答了諾,餘光瞥見金素棉眼中有幸災樂禍,臉上也恢復了些血色。另一邊的廢太子妃楊曼雲,將她與金素棉的不和看在眼裡,一臉袖手旁觀、看她們窩裡反的笑模樣。
……
茶話會散後,回來的路上不想恰好碰上弘允和七皇子、九皇子從路那頭過來,別的皇子妃都看錦月,錦月不由尷尬,卻也硬着頭皮和弘允不疾不徐行了禮,才別過。
一路錦月咬脣不語,快步回到景瀾殿,砰地關上門,氣喘吁吁,胸口窒悶才稍微緩解。
弘凌等在屋中,被忽然的動靜嚇了嚇。“你……將門關上做何?”
錦月聞聲一抖,這纔看見殿中央圈椅上正襟危坐的男人,黑緞九章紋太子便服,銀灰色髮帶鑲着寶珠,清俊地臉在這黑灰二色的襯托下更顯得如覆了層薄霜般清冷,只是這會兒見她砰地關上門有些“誤會”地疑惑。
竟是弘凌!
錦月忙回身嘩啦打開門,免得讓人誤會孤男寡女在屋中……令人浮想聯翩。
平順了下呼吸,錦月才垂首道:“不知太子大駕,錦月唐突了。”
半晌沒得到迴應,而後眼下的地面便來了黑緞袍裾和同色系的雲靴。
弘凌走到了她跟前,帶來的涼風輕輕撞在她臉頰上,不香,卻是一種屬於男人的乾淨、冷冽氣息。
“跟我還這樣客氣做什麼。過來坐吧。”
錦月諾諾跟在他身後,去圓桌邊,弘凌隨意瀟灑地坐下,她卻不想坐他旁邊,就站着。弘凌看了她一眼,也不強求,“這幾日我一直忙着應付,沒來得及詢問你冊封的意見,明日就要回宮了,你看有什麼想法告訴我,我好寫進摺子裡。”
錦月從他耳側整齊的髮際線別開眼睛,看地面:“你知道我的想法,又何必問我。”
弘凌身形一頓,心知錦月是說不想當東宮姬妾,眸子沉了沉,想起心下那個糾結了數晚上才下的決心,便什麼心結都疏散了。只等兆秀和馮廉將金家的軍事要務接過來,他便可以給她名分。
思及此處,弘凌輕輕放下茶杯,看見自己手背上那條蜿蜒的刀傷疤痕,也不覺厭惡了,朝莞爾錦月道:
“也好,那我便再拖一拖。你……”
弘凌望了眼空空的小牀——孩子出去玩了,不在。
“你好好照顧咱們的孩子。”
咱們的孩子。錦月心中微動,似有一種暖意和歸屬感,從心田升起。
等她擡頭,弘凌已經大步走出偏殿,陽光落在他身上暈出一片耀眼的華彩,彷彿那男人整個人都在微微發光。
**
今年秋雨破天荒地提前到了,從芙蓉苑行宮回來的路上淅瀝瀝一直下,去了地皮的熱氣,人也不覺少了毛躁。
剛回漪瀾殿,康壽殿的總管內侍方明亮,就領着一隊太監、宮女,端了金銀寶物來賞賜錦月母子。
然而除了漪瀾殿,另一處也在行賞賜……
“太后娘娘懿旨,江昭訓行宮之行照顧哀家湯藥,事無鉅細,很是妥帖,特賜玉如意一雙,寶珠一盒,雪參一隻……”
靈犀殿,映玉跪在殿中,見宮女太監魚貫而入,寶物琳琅,冷冷清清的靈犀殿立刻生機活現起來。
“江昭訓謝恩吧。”
映玉欣喜難耐,盈盈磕頭:“謝太后娘娘恩賜,映玉日後定更加仔細地侍奉太后娘娘。”
太監笑呵呵,無比客氣,映玉在東宮受盡冷眼,得此禮遇不由有種出人頭地之感。
這一刻,她等了太久了!
送賞的人離開後,映玉滿目欣喜的眼淚,擦淚啼哭,看看玉如意又看看雪參,而後捧着姜雉的手,激動道:
“姜姑姑、姜姑姑,我在宮中熬了這麼久,還是頭一回被人這樣賞賜……往後是不是再也沒有人會隨意踐踏我、欺負我了……”
姜雉同樣喜極欲泣,拿袖子替映玉擦眼淚:“是啊,二小姐。往後再也沒有人敢隨意欺負你了。”
映玉笑中泛了絲苦味,夾着些許冷意:“你說得對,我真不能靠姐姐了。若我聽她的話乖乖呆在靈犀殿,又豈能得這些榮耀……”
姜雉拍她手,說起錦月便隱隱含恨:“大小姐是怕你搶了太子,只有二小姐你纔會單純的相信她的話。指不定,她根本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刻意……”
她沒在說下去。
映玉倒抽一口涼氣,而後含怒看姜雉:“你沒有事實證據就不要說這樣的話。雖然往後我與姐姐各走各路,但我也不想仇恨她。”
這時巧芝來說:“夫人,您的姐姐蕭姑娘來了。”
姜雉給了映玉一個不見的眼神,映玉抿了抿脣,別開臉:“讓她回去吧,告訴她,我不會再見她了。”
錦月沒見到映玉,縱然心中奇怪卻也無法與她溝通,只能作罷。
……
自在行宮,小黎受太皇太后喜歡,又在幾孩子中露了手投壺,雪寧便對他生了親近之意,硬是央求小黎再幫他挖幾根草藥,她拿暖香丸與他交換。
這是回宮後的第三日,雪寧約了小黎在中庭花園邊的小壩子交換。
小黎把洗乾淨包好的草藥遞給雪寧,冷語說:“這是最後一次和你交換了,我現在要讀書、習武,沒時間挖草藥幫你了。”
雪寧卻也不在意,遞給他冷香丸,嬌俏道:“那可不行,我要幫我孃親爭寵,爹爹如果每日來喝藥,就能看見我孃親了。你就當成全我一片孝心嘛。”
她拉小黎的衣袖晃了晃,雪寧是所有皇孫女中最先得公主封號的,自是從小衆星捧月,誰都寵着。
小黎面無表情拉回自己袖子:“你如果真有孝心,就應該自己去挖,而不是讓我給你挖,騙你爹爹和孃親。”
“秦小黎!”雪寧氣得小臉兒通紅,哼了聲,跺腳就走了。
小黎也不在意,離開。
鬱鬱蔥蔥的桃樹後,寶音走出來,望了望兩個孩子的方向,又撿起地上不小心掉落的幾片草藥葉子。
她眼睛軲轆一轉,計上心頭,哼笑了一聲匆匆趕回椒泰殿。
……
金素棉正因太皇太后令冊封錦月,自己奪回孩子更加無望,丟人,而焦心抑鬱,臥病在牀。
寶音窸窸窣窣,將方纔在園中所見所聞都說了一遍,金素棉聽得有些不耐:“別再和我說那的孩子,我頭都痛了……”
寶音一急,忙說是將蕭錦月斬草除根的好機會。
金素棉便讓她繼續說。
寶音又是一陣窸窣,把一路上想到的計謀說了出來,卻把金素棉嚇得險些滾下牀來,斥道:“糊塗!六皇子憎恨太子殿下,如此,咱們豈不是幫着六皇子陷害太子麼……”
寶音:“可是娘娘,咱們要是不抓緊這個機會,就要眼看着蕭錦月飛上枝頭了,到時候她又有長孫在手,娘娘就……”
金素棉攥着絨毯,緊咬脣思量許久,才紅着眼下決心。
“好,就這麼做……”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以下幾位小讀醬的地雷,麼麼噠。(*  ̄3)(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