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戴爺體諒。”許嘉彤對這一月之約很滿意,面上卻也算是平靜,沒有露出竊喜。
趙元慎卻笑了一聲,那語氣很可氣:“還記得我頭一回說起的時候,你還是全然不願意的。這剛剛過了半個月,你就有了鬆口之意,來問了這麼一大通的問題。我猜想,用不了一個月你就會明白我的話對你多麼有利。一個月多了,不如半個月?”
“一個月,就一個月。”許嘉彤還想着入宮待選的機會,說不準吳王后、齊尚宮就會被她的耐心和堅定打動,許她入尚宮局了呢?
趙元慎眼都沒擡一下,老神似的道:“你還在惦記着入宮待選,也好,讓你知道這些都是沒有指望的,徹底絕了你的念想更好。”
憑什麼說她沒有指望?許嘉彤不服輸,還想和他再辯幾句。可是一想剛剛過去的這一回果然如他所說,她沒有得到一點兒做女官的指望,心裡一下子又有些拿不準了。
許嘉彤自嘲地笑笑,做女官,她一定要達成這個目的。她不討嘴上便宜,可是這一點兒也不妨礙她把這句話在心裡頭說上一百遍。
“你還有什麼事兒?”趙元慎懶得看她那張藏不住心事的臉,故作高深,也不看看她是在誰的眼皮子底下。
“近來家裡忙亂,糖寶寶昨晚替我把藥下到我六妹身上的,我怕被他們瞧出端倪,這幾是不能再出現在定安侯府了。它跟戴爺您投緣,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請您代爲照顧月餘,不知道您能不能應了我?”許嘉彤道。
“留下就留下,可是你若是入了宮就一去不回,沒有回我的話,連個交待都沒有,它可就要變成一道補身湯了。”趙元慎伸出手,朝着糖寶寶的腦門隔空做了個輕撫的動作,明明手勢很輕,卻沒來由的讓人不寒而慄。
糖寶寶一直蹲在許嘉彤旁邊的一張矮几上聽他們說話,正在用它那點兒小心志琢磨着這二人誰輸誰贏,被這個動作隔空“愛撫”了,皺着一張小臉,楚楚可憐地看着許嘉彤。
許嘉彤安撫地摸摸它:“我不會沒有交待的,那就勞煩戴爺了。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先帶它出去告個別,再給它講講規矩。”
許嘉彤拎起糖寶寶就跑,到了外面,她長舒了口氣,繞到一棵大樹後面,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把糖寶寶放下。
許嘉彤蹲下來,糖寶寶自然而然地立了一下,把兩隻小前爪搭在她的膝蓋上。
“我不會不管你的,再說了,看勢頭不對,你跑就是了。來之前我跟你說的可都記住了?裡面這個人有什麼不對的,做了什麼怪事情,尤其是和我有關的,都要回來告訴我。”許嘉彤揉揉它的小腦袋。
“呼呼。”糖寶寶噴着氣,好像很不願意。
“他給你多少好吃的,好玩兒的,我都給你兩倍。你若是還不願意,那就三倍?”許嘉彤利誘着。
糖寶寶看看她,老半天終於發出了“咕咕”的聲音,算是答應了。她離開上小舟時,糖寶寶跟出去好一會兒,這纔回去找趙元慎。
趙元慎看着去而復還的糖寶寶,笑了笑:“你該不會已經把我的身份告訴她了吧?”
“呼呼。”糖寶寶立刻表忠心,在原地亂轉,示意自己什麼都不會。
它還沒有學過表達那種複雜含義的方法,它只知道“咕咕”是高興和“是”,“呼呼”是不高興和“不是”,原地轉圈是不會。再有別的,就要靠外物了。
比如許嘉彤要是問它吃什麼好吃的了,它只能咬一個一樣或是類似的東西過來,再“咕咕”幾聲,“咕咕”重複的越多就是越喜歡。
可是像趙元慎身份這樣的,除非它咬個腰牌什麼的回去,它是“說”不清楚的。
“也對,等她知道了,不知道是什麼反應。”趙元慎心底裡竟有了一些期待,可是若到了那一天,他們恐怕就再不能相見了。
糖寶寶停住了,像個人一樣站着,紅寶石一樣圓溜溜的大眼睛裡滿是無辜和不知所措。
“兔子湯,你若是還想見到你的兔爺爺,就最好什麼都別說出去。”趙元慎笑了笑,勾起的嘴角透着邪魅,“你若答應,零食四倍,如何,比她許給你的多吧?”
“咕咕”沒骨氣的兔子一臉驚恐,主人,不是糖寶寶不提醒你,這個怪人耳力太好,把你說的都聽去了。
趙棋允送了晚飯上來,打開食盒竟然是兩個人的,他四下裡看了看:“四姑娘走了?還以爲主子終於決定要放過她了,會留她用個晚飯。”
“她自己要走的,我何必攔她?”趙元慎嘴硬,擡頭看了眼食盒,“棋簍子,該不會都是她喜歡吃的吧?”
“這兩道是,總是還要緊着您的口味。”趙棋允雖只是個服侍他的太監,可多年相處,生死相隨,二人之間已如老友,“您真要娶她?也好,算是全了當年之事。他日老主子要是知道了,也是個安慰。”
“只是掛名的夫妻,何況我給她的,都是要她用代價來換的,算不得安慰。”趙元慎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殘忍,可是他不得不這麼做,何況他對他自己又何嘗算不得殘忍。
這掛名的妻子一旦當上了,終身不得再嫁他人,因是掛名的,也不會有兒女承歡膝下的一天。
“這會不會有些過了?”趙棋允有些擔心,不是擔心許嘉彤,而是擔心顯然不是鐵石心腸的趙元慎,會在不久後的某一天後悔。
“過了?她這樣的性子,若是按她原本的出身,恐怕已經不在這世上了。我爲她做的已經夠多了,餘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趙元慎拿起了筷子。
食不言,寢不語,他開始用晚飯了,也就不會說無關的話,趙棋允自然不好在追問,沒機會把他那一肚子的想頭都說出來。
造化,若是她過的好,就是她的造化夠。若是不好,也只能說她造化不夠。凡事旁人能給的只是三分機會,其餘的還要靠她自己。
第二日,王柔果然派人來定安侯府,接了許嘉彤去王家小住,說是幫着王柔辦嫁妝。林氏聽了面如寒鐵,可是畢竟不敢得罪王家,還找了兩件翡翠首飾讓許嘉彤帶去,給王柔添妝。
許嘉彤到了王家之後並不勞累,畢竟在沒有她之前,王家就已經在籌措長女的嫁妝了,哪裡又真的需要她動手幫忙。她只是幫着提點那些繡娘幾句,再多跟王柔說幾句話了。
王柔的性子開朗了許多,說話也不再像從前那般底氣不足、畏畏縮縮了。王夫人見了很是高興,也漸漸的把許嘉嵐是許嘉彤三姐這層關係拋開不提,還請許嘉彤在王柔出嫁之後,多去項王府和她說說話。
許嘉彤客氣地應了,也不知道如今還自己翻不了身的許嘉嵐知道了會作何想。
“阿柔,這宮裡是非多,事情也複雜。雖說你成親後是住在項王府的,可是這當中的麻煩也不會少,你可當心了。”這日,許嘉彤看嫁妝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索性勸她幾句。
不說別人,項王府的那些個女人可就不簡單,許嘉嵐不就是當中一個例子麼?許嘉嵐還算不得趙元項的女人,就已經摺騰致斯。別人折騰起來,也不會是省油的燈。
“嫁入王家實非我願,只是世家大族女子不可推卸的責任。可是既然嫁了,我就會相夫教子,做一個賢德的王妃。別的我不管,也不太想知道,只要項王好好對我,對我的將來的孩子,也就夠了。”王柔道。
很多事王柔不是不知道,可是天性如她,知道了又如何。若是去計較,只怕還不如不計較。
“你都知道?”許嘉彤問道。
王柔豁達地笑了一下:“不見得有你和琴歌姐姐知道的多,可是這些對我來說已是夠了。其實我挺羨慕你三姐姐的,至少她去做了她想做的事。以後有了機會,你勸勸她,大家都是身不由己,請她不要記恨我。她也可以繼續把項王繼續放在心裡,她在項王心裡的地位,是我永遠搶不走的。”
許嘉彤愣愣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她是賢惠得過分,還是軟弱得過分。
“你愛說話了,還不如從前了,淨說些有的沒的。你記着,項王殿下很快就是你的夫君了,他是你的,沒人能搶得走。”許嘉彤笑了一下,輕聲道,“我那個三姐,是她自己不懂事,可千萬不要成爲你心裡的一個結。你啊,就是好說話,你記着了,你沒對不起任何人,尤其是她。”
“大姑娘,許家來人了,是張管家,說是要接四姑娘回去一趟。”有下人進來通報。
“說什麼事了麼?”許嘉彤有些意外,不知張管家怎麼親自來了。
那下人道:“聽說是您府上要給六姑娘準備及笄禮,請了崑山老家的人來做見證,請您回去住上兩三日。”
這是要給許嘉杏正名了,許嘉彤瞭然,還請了老家的人過來,估麼着是要在族譜裡記上一筆了,只是不知道這接來的人是誰。
按理說來的應該是位族中長輩,可是不會只來一個人,一定還有人跟着來……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