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和冷柯第一次在龍城市見到這麼大的陣勢。
天香樓,在龍城市可真是集合了天時地利人和之靈地。這天時乃是因爲近期隨着大陸法律的不斷完善,曾經不可一世的黑道也漸漸在中國這片土地上沒落了。而地利呢,則是因爲這酒樓的對面正是龍城市市政府,可以說是作爲城市名片的存在。那人和,則是因爲這家酒店的老闆不僅與他對面的市政府官員私交甚篤,甚至就連省部的高官都常有走動。你說這天時地利人和俱在,還有那個黑幫膽敢伸出觸手覬覦這麼一片人傑地靈的寶地?
朋虎將天香樓五樓的餐飲大廳全部包了下來,所以現在的天香樓裡進出的都是穿着黑西裝扎着黑領結的不明分子。
當然,這些自然都是朋虎的人。
他包了這麼大的場子,並非是擺闊吃飯這麼單純。過了一會兒,街上開來一隊車隊,將公路堵的是水泄不通。尋常開車的司機被這幫橫行無忌的車隊堵的沒法前進,都在心裡罵娘,可是誰都不敢表示出來,甚至就連喇叭都不敢摁——雖說這附近便是市政府,正可謂是天子腳下諸惡莫作,但是誰都不想切身去體會一下這個城市的治安狀況到底如何。
那車隊停了下來,從第二輛車上出來一個妖嬈的女人,用黑色的絲網面紗蓋住自己的半張臉,看起來還倒是顯得矜持。第三輛車上下來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穿着休閒服牛仔褲,帶着眼鏡聽着歌,看起來就像大學校園裡帥帥的校草。可是這附近的人都知道這個人叫做雲龍,看似二十多歲不到三十,實際上已經是四十有餘了。
雲龍和朱子文進了天香樓,直奔五樓而來。
朋虎已經安坐主席等待良久了。見朱子文和雲龍如約而至,不由得面露喜色。
“虎爺,難得你做東,還是在天香樓這麼個好地方,我們怎麼能不來呢?”朱子文笑眯眯的坐到朋虎的對面,離門最近的那個位置。
朋虎也報以微笑,一招手,服務員便開始上菜了。
冷柯的化妝技術幾乎以假亂真,他現在是一個老頭的形象,滿臉都是慘不忍睹的皺紋,弓着背咳嗽的樣子讓人擔心他的骨架會時刻散架。冷柯就坐在朋虎的左手邊,用桌上的餐巾紙捂着嘴巴。
而我之所以把這一切看得這麼清楚,是因爲我就在酒店樓下的一個麪包車裡。這個麪包車連接着無線監控接收器,能夠通過藏在天香樓五樓的無線針孔攝像機把現場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朋虎,自從曹大哥走了以後,這三年來我們就沒有停過明爭暗鬥。現在你約我們到這個誰也啃不動的天香樓裡,莫非是想和我們握手言和?”從這一點來說雲龍的城府就沒有朱子文深厚了。
哎,話又說回來那朱子文雖說是個女流之輩,可畢竟也是跟着曹三爺混過睡過的,她的厚黑術自然相當的厲害,這粗人出身的雲龍怎能與之相比。
卻看見朱子文眉頭請蹙,但也只是一閃而過的表情,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朋虎說:“小龍,這個稱呼,我也很久沒叫你了……沒錯,我今天坐在這裡的目的,就是和你握手言和的。當初我們在曹大哥的手下的時候,那短時間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
朋虎在入道之前的並沒有什麼背景。
他曾經幹過修自行車的師傅,後來還做過小生意,在龍城市基地賣賣水果賣賣菜。如果不是粗暴的城管掀翻了他賴以生存的小攤子,他也不會拿起那切甜瓜的小刀憤怒的反抗,劃傷了好幾個對他動手動腳的城管。
這一衝動的行爲,意味着他以後再也不能平靜的做點兒小生意度日了,甚至就連生活在陽光下的權利都沒有了。
後來,走投無路的他就投奔了陳強。
他投奔陳強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生存。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和活命掛上了鉤,都會變成不得了的事業。陳強慢慢的就成了陳強開設的那家賭場的小頭目。
站得高才能看的全。以前當混混的他只是聽從他大哥的吩咐,讓他打誰就打誰,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任何的疑問。可是等他自己做到頭領的位置的時候,他才知道這一行的險惡。
首先就是出老千。賭博朋虎是並不反對的,每一個賭徒都要爲運氣買單,願賭就要服輸,這沒什麼好說的。可是賭場利用自身東道主的優勢,派人喬裝成賭徒在賭場裡出千然後賺取賭徒的錢,這便讓他尤其不滿——雖說國內大多數的賭場都是這個樣子,所謂十賭九詐所言非虛。
而出千的話,最多會使得賭徒傾家蕩產,倒也不會有性命之憂——當然,除了那些爲了賭而執迷不悟,沒有錢還借下一屁股債甚至押上手腳老婆的賭徒,那完全是咎由自取。這麼說來的話,在這行乾的久了,慢慢的也還是可以接受。
可是販毒則完全是喪盡天良了。
在世界的黑道上,販毒都是來錢最快的行業,甚至比房地產來錢還要快。與高回報相掛鉤的自然是高風險,想要進來一點毒零售,一般毒販子都可以。可是做到像陳強這麼大的產業,可就不多了。
朋虎眼睜睜的看到那些因爲毒癮發作賣腎賣血也要買上一點冰粉的癮君子一點點的被蠶食的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居然有點兒於心不忍。他幹這一行,是因爲生存所迫,而這並不代表,他就是一個傷天害理的壞人。
可是他又能改變什麼呢,他什麼都改變不了。他雖然在這間賭場坐到了主管的位置,可是在陳強的手下,他還是一條沒有嘴巴不能發聲的狗而已。
是曹三給了他改變的機會。
在一次酒會上,曹三和朋虎灌了很多的酒,兩個人都醉醺醺的了。而至於這個酒會的目的,很明顯,就是爲了勸降。
因爲在那個時候,龍城市還是陳強的天下。在道上,還沒有誰有實力有膽量能夠跟陳強角力。
曹三是唯一一個有這個想法的人,可是朋虎卻並不認同他的想法,只是喝酒,虎視眈眈而已。朋虎在想,喝完了這杯酒,兩人還會是敵人,到時候下手的話,他朋虎可絕不會手下留情。
曹三爺說,他想要碰的不僅僅是陳強,他是要向這個腐朽墮落的世界宣戰。
而也正是這一句話,深深打動了朋虎。
沒有毒品,儘可能的不牽扯無辜的人捲入血腥的紛爭,洗白,最後乾乾淨淨的賺錢。
這是曹三給朋虎的許諾,道義的許諾。
“再然後,我就帶着我手下的兄弟歸順了曹三大哥。我的歸順加上你小龍的勇猛,還真的蕩平了龍城市所有的黑幫,一統了這個墮落的城市。從此,在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就很少有了大規模火拼流血事件……那也是我出道以來最寧靜的日子,你說呢?”朋虎儼然有了醉意,他的眼前似乎浮現出很多過去的畫面來。
坐在朱子文身邊的雲龍卻冷冷一笑:“虧你還記得大哥的好,既然如此,你幹什麼還要帶着人反出我曹幫。”
朋虎把酒杯輕輕的放下,說:“你說我反,那麼我今天實話告訴你,反的人是你!”
“放屁!你在這大言不慚的說些什麼?”雲龍被激怒了,可是想想這裡不是適合動手的地方,便忍住了。
“哈哈,我們回想一下,當初大哥將我策反然後正式向陳強宣戰的時候,正是憑着斷指成名。而在他坐車回家的時候,把斷指順路埋在了一個風水寶地上……正是藉助這天地巨靈的大氣運,大哥才能一路無往不利,打敗陳強。可是後來有人卻害了大哥,讓他得了奇病而死!”
“什麼風水,你一個在生死裡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人還迷信這個?要是有風水有鬼,那我早被那些冤鬼帶走了!”
“好,就算你不信風水,那你還記得大哥最後的那幾天,是誰在照顧他麼?你又有沒有親眼見過大哥的病情,聽大哥給你說最後的囑託?”
雲龍想了想,似乎確實如此。曹三爺對他兄弟的義氣程度,不可能有什麼話對老婆說而不對他們說。
“那我再告訴你一點。有這麼一種邪術,需要施術的人每個月都用自己近心的精血餵養妖物使其認主,所以這個人左手的中指上會有放血傷痕。你自己看看某人……”
說時遲那時快,朱子文的左手想要放到桌下,卻被雲龍搶先一步摁住。仔細一看,卻是有一道傷疤。
“朱子文,這個你又該如何解釋?你藏的太深了,如果不是我的朋友在你的孟浩然酒吧設計試探你,連我都不知道你居然這麼深藏不露。我早就感覺兇手可能和你有關,但是斷然想不到還真的是你親自所爲!”朋虎的雙目圓睜,兇悍無匹的死死瞪着朱子文。
朱子文被朋虎這麼一審視,居然笑了。
“哼哼,你就憑這道我不小心劃破的傷口說我是殺人兇手,太可笑了!”
雲龍想了想,或許覺得朋虎雖然說得坦誠,可是實際也並沒有什麼證據,所以便鬆開了手。
可是於此同時,一直佇立在朱子文身後的幾個男人都掏出了手槍,指着朋虎和雲龍。
朱子文得意的說:“朋虎,你真可以,連這個都想得到。不過,在你們死之前,我告訴你,的確是我乾的!”
她站起來,若無其事的走到門邊,對着圍坐在桌前的衆人說:“我該怎麼講呢。恩,都知道是朋虎約我們赴宴,然後拔槍想要殺我們。雲龍英勇反擊,最後寡不敵衆死在了天香樓。而朋虎也被雲龍擊斃。最後警察自然會調查這麼一起性質惡劣的槍擊案,順藤摸瓜的找到朋虎名下的各個產業……而我朱子文,我和雲龍只是朋友而已,我的一切乾乾淨淨,還是我自己的大姐大。哈哈哈!”
一時間,局勢似乎向着朱子文逆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