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我睡了多久?”
冷柯在醒來的時候,窗戶外落日的餘暉已經被寒冷的星光所取代。他在牀上坐起身子,靠在牀頭枕頭上,他身上的衣服還是在裕興俱樂部那夜的那一身,他臉上粘貼的假鬍子也沒有被揭
下來。
“一天一夜了。”我坐在牀頭看着賓館裡供應的電視節目,手上還抓着從賓館附近西洋快餐店買的雞米花。
“我不在,你就這麼悠閒啊……”冷柯的身體沉沉的,吃力的坐起來,從我的紙杯裡取出一把雞米花塞下肚子。
“不是悠閒,是無計可施。朋虎的人在隔壁住着,我可不想做出什麼出軌的事,到時候可真是整個龍城市都跟我們作對了。”
“好樣的,謹慎而不怯懦。這炸雞塊味道也不錯,挺好挺好。幫我把我的煙拿來吧……”
我把煙給冷柯遞過去,放在他嘴上,還給他點上。他深深的吸一口煙,然後用鼻子把煙火噴出來,輕鬆的呼出一口氣。
“太棒了……”冷柯緊繃的身子鬆懈了下來。
“怎麼辦,你定下的五鬼陣,不僅沒有引出江城子,還讓你自己睡了一天。”我這不是挪揄,我是真的憂心忡忡。
“無妨無妨,路還沒有走到最後……對了,朋虎的那個手下怎麼樣了?”冷柯忽然想起在裕興俱樂部失去聯繫的那個臥底。
“在你昏迷的時候,已經被放回來了。直接就送到朋虎那兒了。”
“朋虎老爺子真是好樣的。你看雲龍和龍寬,彼此之間虛以委蛇,實際上卻各懷鬼胎虎視眈眈。就虎爺一個人自己誰也不怵,憑一己之力跟整個黑道爲敵,可欽可佩啊!”
“不然呢,只有他才被稱之爲爺,這個殊榮過去可是隻有曹三才有的。”我倒是真心覺得曹三是個人物。
“或許他纔是真正野心最大的吧。害死曹三的人,未必不是他。如果真是他的話,那我們的生命可就更危險了……總之,不得不防。好吧,我又想到一計。”
“是什麼?”
“這下我們要用到林月了,那個丫頭片子,你應該由她的電話了吧?好,馬克我就知道你是好樣的。現在我要把賭注壓在林月身上,如果成功,那我們就有了最後的退路。”
“說說你的計劃。”
“我要解開朱子文的底細。如果朱子文只是個繡花枕頭,那麼我們就可以歸順與她,藉助曹氏遺孀的怨氣和雲龍的力量,陷害朋虎害死曹三而自保。如果朱子文的確有兩把刷子,那我們
則可以對朋虎說兇手便是這個婦人,那樣朋虎自然也沒有除掉我們的藉口了——棋手絕對不會在確保勝利的情況下,因爲無聊而隨意的讓自己手下的棋子被棄擲!”
“你這就是在制衡,一旦一着不慎,很可能事情就無法挽回了。”我爲他捏了一把冷汗,這麼做無異於走鋼絲,稍微失衡,就萬劫不復。
“哈哈,這纔是縱橫家應有的本色!縱橫捭闔,合縱連橫!”冷柯得意的對我大笑,然後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寬慰。
我按照冷柯的意思,給林月打通了電話。此時正是華燈初上,林月正剛開始上班。打通以後她一言不發給我摁死,我便知道她現在並不方便講話。坐在牀上等了一會之後,林月的電話便
又打了過來。
“馬克,你想我了?”那邊酒吧DJ刷碟的聲音聽起來吵鬧的很,不過林月語氣中的那種歡愉我還是清晰可辨。
“恩恩,想你了想你了。冷柯要跟你說話……”我本來還想敘敘舊什麼的,怎奈冷柯兇狠的瞪着我旋即伸手搶開了我的手機,無奈我只好給她打個招呼後,便任由冷柯粗魯的搶奪了。
冷柯拿過手機,便說:“林月,你大概不瞭解你爹在林家宅布的風水陣的什麼樣的吧?想不想了解一下?”
根據我對林月性格脾氣的瞭解,我估計她現在應該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了吧。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冷柯的反應並不如意,他皺起眉頭打開免提,讓我也聽到對方的話。冷柯說:“別這樣,我本意也是爲了幫助你早日瞭解你父親而已……”
林月不悅的說:“用不着,我是不懂風水,可是我知道怎麼撬開一個人的嘴巴!我會從這邊打探到有用的情報的!”
冷柯冷笑:“哼哼,江城子是龍寬的人,這個人的存在連龍寬身邊的親信都不甚瞭解,別說是作爲龍寬對頭的雲龍了。你在那裡完全是做無用功,你和我配合一下,各取所需豈不快哉!
?”
冷柯給我使了個眼色,我知道他打開免提的目的就在於此。我連忙搶在林月的回答之前插話:“對啊對啊,林月你幫幫忙,到時候咱們也能早點的回寒城市。”
那邊略一沉吟,或許是我的話在她心中分量很重吧,她這才幽幽的說:“好吧,既然你都開口了,有什麼忙儘管說吧!”
冷柯說:“明天早上我去找你,給你送一個東西,你把他放到酒吧裡特定的風水位上便可!”
林月說:“我還以爲是什麼呢,就這個啊,太簡單了。”
她就這樣答應了下來,寒暄幾句之後,我們便掛了電話。
第二天,我就帶着冷柯給我的那個包裹給林月送去。我想林月不想見到冷柯,所以才獨身前往。當然,在出發之前,自然又經過一系列繁瑣複雜的化妝了。
出於對林月身份的掩護,我這次去並沒有帶着朋虎給我的那幾個用人。那幾個人看冷柯還在賓館,估計知道我也跑不了,自己又懶得動彈,也就任由我自己出來了。
林月住在一個簡陋到不行的出租屋裡,剛起牀的她蓬頭垢面的就像一個沒人要的野丫頭。或許滇南之地非常養人,就算是熬夜工作,現在的她皮膚也是晶瑩剔透,白皙動人。
忽然想起了劉妍,不由自主的臉上就發起了燒。
林月依着門框,微微翹着下巴望眼欲穿的看着我。
我拿出包裹,塞到她的懷裡說:“這個包裹裡有冷柯做的風水物,還有地圖標註着風水物的放置方位和時間,你可一定要……”
“放心吧,妥妥的。”林月漫不經心的結果包,隨後放到門後去了。
我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逃也似的離開了。
呼呼……忽然想起那麼一句話,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當夜,林月發來短信,告訴我說一切就緒。我不禁問冷柯包裹裡是什麼,冷柯只是故作神秘,而不發一詞……
就在同時,在熱鬧非凡的孟浩然酒吧裡,一位長相極佳的女酒保在人羣中來回穿梭。雖然衆人都垂涎她的美貌,可是沒有一個人膽敢在這裡對她不敬。因爲有句老話大家都懂,那就是打
狗還需看主人。
這個女子忙裡偷閒,坐在吧檯上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這在酒吧裡是最廉價的飲料,卻也還是要花上十元人民幣。
她正端着這杯溫開水往口裡送的時候,從酒吧門外進來一位女人。這個女人也是面容嬌好,雖然是徐娘半老的年紀可是看起來仍然風韻猶存。那款款的腰肢和勾魂的眼神讓每一個來孟浩
然酒吧找樂子的男人動魂。同樣的,只有那些沒有腦子或是沒有見識的人才敢上前來跟她搭訕——曹三爺的遺孀,那鐵娘子的名字不是白來的!
這個女人一進酒吧的時候,神情就變得奇怪起來。她站在門口仔細的打量着酒吧的大廳,當目光掃過坐在吧檯上休息的那個女侍應的時候做賊心虛的後者嚇了一跳,不過還好這目光並沒
有過多停留。
而是最後停在了角落處的花盆上。
她拍拍旁邊的馬仔的肩膀,扯過他的耳朵來說了些什麼,然後徑直向酒吧後臺的休息室走去。那男子點頭會意,過去搬着那花盆,後腳也去了休息室。
那女酒保看到這一幕,立刻起身離開。她的這通電話是在衛生間的一個小隔間裡打出來的。
接電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
電話想起來的前幾秒,我還纏着冷柯要他給我說道說道。可是冷柯卻三緘其口,打定了主意要看我的笑話。就在我想如何才能逼他開口的時候,林月的電話適時的響了起來。
接電話的自然是我,可是聽電話的卻是冷柯。還是老規矩,免提模式,以便讓我們倆都能聽到電話那頭的動靜。
林月的聲音疲憊的很:“喂,馬克,冷柯,你們倆都在是吧。”
我和冷柯面面相覷,冷柯說:“我們是一個團隊,當然要在一起。”
冷柯,你這是在諷刺林月的不辭而別嗎?
好在林月並沒有計較,她說:“冷柯給我的包裹裡面藏的那塊貔貅,我已經按照冷柯的吩咐,於今天傍晚六點半酉時三刻在酒吧東南牆角那種着活花的花盆中埋下了貔貅。果然,酒吧的
幕後女老闆一進去酒吧就察覺了我藏的那個東西。好像她早先就得到了消息,進了門以後直接掃視了一圈就找到了。”
冷柯聽到這話,立刻來了精神:“她能立刻就察覺的到?莫非她真的像朋虎所說,是害死曹三爺的真正元兇!?”
這一個發現,無疑會立刻改寫龍城市的黑道格局。
原來曹三爺曾經的擁躉者中,現在還仍然有極大部分人效忠於雲龍。一方面是因爲雲龍曾經也是曹三爺手下的一員猛將,長相青稚,卻手段老練。還有一方面那就是雲龍效忠的人也是曹
三爺的遺孀,所以無疑會給所有人一種宗室正統的形象。而朋虎,在道上的人眼中,則是一個不停叛變的反骨魔王。
如果證實兇手卻是是朱子文,那麼害死曹三爺的罪名無異會讓着宗室正統的形象蕩然無存。到時候,很有可能龍城市爲此會死上一大批人。
“我覺得這個推測不妥。曹三爺以斷指搶奪天地之大風水,這一招說不定正是朱子文給他指點的。不能單憑朱子文有能力弒夫便認定她的殺手。”我老老實實的提出我的疑問,雖然這時
候這個疑問有點像是潑涼水。
“你說的這個我也想過。可是你想一下,如果你的說法是事實的話,那麼曹三爺突發怪病,懂得風水之術的朱子文絕對不會置之不理,她會在斷指處尋找問題,可是她卻沒有,而且打着
照顧曹三的幌子將他囚禁起來無法自行去改運也是很可能的。”
冷柯想了想,然後急迫的對電話裡的林月說道:“你現在在哪裡呢?”
林月說:“當然是在酒吧的衛生間了唄,我的工作又沒做完,我還能去哪裡?”
冷柯說:“不,你的工作做完了。現在你趕快離開孟浩然酒吧,誰也不要知會,那裡要變天了!”
林月這次回答的倒很乾脆:“好,我也是感覺現在氛圍不太對。我馬上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