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揚州城裡的趙休花哪裡知道若虛、駱燕的這些險情?她跟着令狐青霜住進了瘦西湖旁邊的客棧。這家瘦西湖客棧的老闆原先也是仙霞派的弟子,這次仙霞派和華山劍派的比武,就是由此人一手操辦的。
在仙霞嶺,葉素芬並不強留弟子,學成之後或未學成而不願學的,可以下山另謀職業。葉素芬不自稱掌門,也沒有制定什麼嚴格的門規。可是江湖人不這麼看,他們仍然稱之稱爲仙霞派,把葉素芬稱作掌門。葉素芬也不作辯解,人家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這不就是個稱呼嗎?有什麼打緊的?
葉素芬爲人正直,淡然處世,她教弟子,不把傳授武藝放在首位,更強調的是做人,沒有高尚的人品,學了武藝不是遺害江湖?所以葉素芬經常對弟子進行品行教育,對屢教不改者,就勸其離開,不服管教者即刻剔除出仙霞派。
儘管仙霞派不怎麼參加江湖活動,可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葉素芬還是以高尚的人品和精湛的武藝贏得了武林同道的尊敬。以此,仙霞派在東南一方很有影響力。
這名離開仙霞嶺的弟子叫鈕待,是揚州郊外的人,原先家境殷實,經人介紹來到仙霞嶺學藝,後來不知何因,家庭變故,負債累累。鈕待無奈,只得陳情於葉素芬,請求下山,另謀職業,養家餬口。
葉素芬很同情他,送了他二十兩銀子。拿着銀子,鈕待激動得熱淚盈眶,哪裡有這麼好的師父?他依依不捨地拜別師父,離開仙霞嶺,回到揚州。經過考察,他開了一家風味小吃店。由於他經營有方,能說會道,小吃店生意逐漸紅火起來,而且越做越大,後來鈕待陸陸續續開了飯莊、酒樓、客棧等,置辦了很多產業,在揚州的地界上也算是富甲一方了。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致富以後,他念念不忘師父和仙霞派,經常親自或者派人到仙霞嶺,或送給師父一些名貴的衣物和補品,或者送銀子資助仙霞派。葉素芬不收,可是鈕待哪裡答應?撂下東西就走。
葉素芬見他誠心實意,也很高興,不再拒絕他的回贈,而且還要他善待家鄉的百姓,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鈕待一一點頭答應,回去後,把師父的教導付諸實施,果然在揚州地界贏得了不少聲譽。
前不久,鈕待又帶着東西來看葉素芬了。尋個空隙,大師姐令狐青霜告訴他:仙霞派要和華山劍派比武,並把比武的前因後果都告知了他。鈕待聽了很氣憤,這完全是華山劍派的過錯,不能用比武這種方式來解決。他又表示要聯絡江湖中的朋友給華山劍派一個教訓,至少也要除掉楚安,讓他一命抵一命。
鈕待馬上找到葉素芬,可葉素芬並不贊同他:這事是楚安惹的禍,楚不平卻是個正直之人,他的確有教徒不嚴之過,但是此事不宜鬧大,不需要江湖朋友插手。鈕待還是憤憤不平:至少有卸下楚安的一隻胳膊,讓他長點記性,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
葉素芬還是搖頭:這名女弟子是自願跟着楚安走的,楚安只是輸在道義上,並沒有違反大唐律法和江湖規矩,處罰楚安只能說明我們仙霞派小肚雞腸。葉素芬又解釋說,和華山劍派比武就是想表明,我們雖無門無派,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你們以後不要小視我們仙霞嶺的人。最後,葉素芬還憂心忡忡地說,青龍派稱霸之心昭然若揭,此時不宜和華山劍派鬧得不可開交,這就是因小失大。
鈕待又尋求令狐青霜的幫助,令狐青霜雖滿腔怒火,可是也不得不承認師父說得有理。鈕待只得服從葉素芬的決定。既然自己幫不上什麼忙,鈕待就搶着要操辦比武這件差事。葉素芬一想,還真要有個人來操辦,把此事交給他,是很適合的。她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鈕待,還特意叮囑了幾個問題。
鈕待一心想報答葉素芬的知遇之恩,接了這個任務後自然十分賣力地去做。他是大財主,在揚州也算是個有頭有面的人,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他親自帶着幾個家人,四處考察,最終決定把比武的地點定在瘦西湖旁邊的廣場上。這個廣場不小,揚州府有什麼重要的活動,或者有什麼重要的文告,都在這裡發佈。揚州府衙門也看好了這塊地方,花了不少的銀子大加整飭,使得這一帶面貌煥然一新。
廣場都用整齊的青石板鋪成,而且這些青石板還組成了一幅山水圖畫,登高一看,讓人嘖嘖稱奇:這還得花不少細功夫,恐怕只有我們揚州府能夠做到!
在瘦西湖的旁邊,栽有不少柳樹、桃樹、杏樹以及一些觀賞花木,和瘦西湖碧透的湖水相映成趣,相得益彰。在這些樹木之中,鋪着綠油油的草坪,還修建了不少的石桌、石椅、長凳。平時,散步的,玩耍的,下棋的,唱戲的,垂釣的……應有盡有,這裡儼然成了都市中的一個大花園,是市民休閒娛樂的一個好處所。
在靠近廣場的地方,逐漸有了不少商鋪,而且商鋪越來越多。久而久之,這裡又成了揚州的一箇中心地帶,可與“十里春風揚州路”媲美。只不過一個是商業中心,一個是休閒中心。
選好地址後,鈕待又選中了丐幫揚州堂堂主刑步醒當中人,照現在的話就叫裁判。這個刑步醒與鈕待關係不錯,爲人正直,處事公正,在江湖上也有點名頭,而且此人還愛出點風頭。鈕待一說,刑步醒就笑着答應了:能夠擔任這兩大門派比武的中人,是自己三生有幸之事。
接着鈕待和刑步醒一起特意趕到華山。聽了鈕待的介紹,楚不平點頭同意:自己也聽說過刑步醒這人,由他當裁判,還是可以接受的。刑步醒又提出了比武的幾項規則,楚不平和幾位長老一商量,覺得有些不妥,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刑步醒斟酌以後也接受了。刑步醒雖然與鈕待關係不錯,可是在公平這一點上,他是毫不含糊的:如果自己偏袒仙霞派,一碗水不能端平了,自己就會名聲掃地,江湖朋友也不會認可這個比武的結果。他又與楚不平和鈕待就出場人員等問題作了商定,在一些細節上,約法三章,比如不準用毒,不準用暗器等。
從心理上講,鈕待肯定是希望仙霞派能贏,可是如果做得不公平,華山劍派也不答應,再說江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可不買你的帳,這就叫勝之不武,自己的這個任務就算沒有完成。當然在出場人員的安排等問題上,他還是充分考慮到仙霞派的利益,好在楚不平最後還是答應了。
由於鈕待在這一帶影響頗大,仙霞派和華山劍派比武之事不脛而走,揚州城也是滿城風雨,連揚州府也知道了此事。知府大人怕江湖人惹是生非,就想禁止此事。鈕待和刑步醒趕緊帶上禮物去拜見知府大人,陳述舉辦此事的好處。
聽了鈕待頭頭是道的解釋,知府大人也覺得有理,另外自己還能得到一份禮物,何樂而不爲?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江湖上也把此事傳得沸沸揚揚,很多門派都接到江湖刑部的英雄帖,正要趕赴泰安,爲什麼不先到揚州城逛逛?既可以一飽揚州城的美景,還可以看到精彩的比武,這可是一舉兩得的好事,爲何不去?爲此,很多江湖之人紛紛來到揚州,有不少不順路的也繞道揚州,一時間這裡就成了江湖人注目的焦點。
可是原定的比武日期卻被一場大雨阻止了,鈕待、刑步醒和葉素芬、楚不平商量後,決定把比武日期往後推遲。江湖人也不着急:反正泰安大會的日期還早着呢?等幾天也沒什麼,總不能讓人家冒雨比武吧!冒雨比武,水平也不能充分發揮出來,那就沒什麼看頭。
一連幾天,梅雨綿綿,沒有停止的跡象。仙霞派的人都聚集在一個大客廳內,做着比武前的準備工作,趙休花不好意思去看,人家比武可是大事。她只好呆在客棧裡,一直到晚上才和令狐青霜閒聊。
令狐青霜知道趙休花是趙家谷的人後,就更加喜歡趙休花了,趙休花見令狐青霜是個爽快之人,很合自己的脾氣,就把趙家谷的情況順帶告訴了她,令狐青霜深深同情趙休花家破人亡的遭遇。兩個人年齡相差十歲,可是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雨一連下了好幾天。這天下午放晴了,太陽時不時地從厚厚的雲層中探出頭來,江湖人都興奮起來:明天似乎就可以開始比武了。可是到了晚上,天又變得陰沉起來,只是沒有立刻下雨。有經驗的老人都知道,天還沒有晴穩,雨天還會持續一段時間的。
趙休花站在窗前,看着外邊閃閃的燈火。這時令狐青霜走了進來。趙休花回頭問道:“大姐姐,來訪葉掌門的是青龍派的人?”令狐青霜坐下來,說道:“是個叫顏儒諭的長老。”
趙休花說道:“你們平時與青龍派有來往?”趙休花心想:我與青龍派有仇,你們如果與青龍派有聯繫,我就不與你們在一起了。
可她的擔心是多餘的,令狐青霜搖搖頭,說道:“我們與他們是風牛馬不相及!青龍派表面上是關心比武之事,其實就是想拉攏我們。在仙霞嶺的時候,我師父已經拒絕了他們,可是他們賊心不死,還在做夢!”
趙休花走到桌子邊,說道:“葉掌門還在應付他們?”令狐青霜端起一杯茶,喝了幾口說道:“我師父已經送客了。不過師父說話不堅決,這會讓青龍派存有幻想。”
趙休花遲疑了一下,說道:“葉掌門是怕得罪他們吧?”令狐青霜把茶碗往桌上一擺,說道:“確是這樣!”趙休花推測道:“葉掌門可能是爲仙霞派考慮的。”
令狐青霜說道:“我當然知道,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趙休花又問道:“青龍派爲什麼要三番五次地拉攏葉掌門?”令狐青霜坐在椅子上,說道:“我們仙霞派雖不是江湖大幫,可是在東南一帶還是很有影響的,如果我們投靠了青龍派,就會影響許多中小門派,這是他們極力爭取我們的原因。”
趙休花走到令狐青霜的身邊,說道:“可是葉掌門拒絕了他們,照青龍派目前的態勢,他們會不會對你們下手?”令狐青霜說道:“怎麼不可能?所以我師父纔不敢嚴詞拒絕他們。”她把頭一搖,“但要讓我們屈服青龍派,那是癡心妄想!”令狐青霜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趙休花對這種語氣很是欣賞,這表明仙霞派與青龍派無任何瓜葛。
趙休花又走到窗前,說道:“可在這個時候,葉掌門爲什麼要與華山劍派比武呢?楚掌門是個正直之人,他的兒子雖有些輕佻,可是這事也不能全算在華山劍派的頭上。”
令狐青霜說道:“小妹妹,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們與華山劍派比武有兩層原因。第一,我師妹死在華山,罪在楚安,可是作爲掌門的楚不平至今沒有責罰楚安,只派了個何三叟來解釋。可這個何三叟態度蠻橫,一點誠意也沒有,把楚安的過錯推得一乾二淨,還指責我們仙霞嶺無理取鬧,我師父大怒,這才決定比武。這也是江湖人經常採用的一種方法。其實我們也知道,比武只是爭爭面子,讓外人知道,我仙霞派不是好欺負的。”
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說:“第二就是想找個藉口搪塞青龍派。”趙休花明白了,她不希望兩個名門正派爲了一點小事而大動干戈,他們應該聯合起來,要不然就會被青龍派各個擊破。
她正要說什麼,令狐青霜像想起什麼似的,站起來說道:“不行!我還得找師父說說去。我們得想一個好主意,要不然——”她搖搖頭,急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