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虛還想說什麼,可是終究沒有說。他望着雲霧繚繞的山巒,心中裝着的是這個含情脈脈的少女,可是面對這樣的真誠表白,終究不能應答什麼。他真想衝上去一把抱住這個純情少女,以這樣的方式回答她的表白,可理智最終還是戰勝了情感:這樣做,也許會對駱燕傷害更大。可是他又馬上否定了自己:不這樣做,就不會傷害駱燕?
半晌,若虛煩躁地搖搖頭,說道:“反正,我不允許你這樣做!”駱燕說道:“如果是你,那時你會放棄我嗎?”停了一下,她又接着說:“在株洲的時候,你不也是爲了你的師姐放棄抵抗嗎?”若虛沒好氣地說:“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駱燕站了起來,看到胡郎帶着幾個人正朝這裡走來,就輕聲說道:“這一輩子,我哪裡也不去了!”這就是含蓄地說,她這輩子是跟定自己了!若虛低下頭,心潮又起伏起來,感謝和羞愧同時涌上了心頭。他知道,駱燕的這句話,已經憋了很長時間了,而自己既在等待她說這句話,可又怕她說這句話,因爲這句話裡包含的情感就像無邊無際的大海一樣,瞬間就可以把他完全淹沒在其中。
若虛無言以對,就是有話也不能說了,因爲胡郎等幾個人已經走到近前了。胡郎問道:“昨天睡得好嗎?今天起得這麼早?”若虛、駱燕給胡郎見禮。胡郎擺擺手,說道:“我們之間就不要客套了!”他坐在若虛的對面的椅子上。
若虛說道:“波斯大哥,你這兒真好!”遲疑了一下,他又說道:“我們——還是走吧!青龍派肯定還在找我們,萬一讓他們發現了,豈不連累了你?”胡郎一指若虛,說道:“你說這話就見外了!你還有傷,等傷好了再走。你不用擔心,我這兒很安全,外人是找不到這裡的。就是找到了,我們也有辦法脫身。”
駱燕說道:“既然波斯大哥盛情相邀,我看還是等傷好後再走吧!”胡郎點點頭,說道:“還是駱姑娘爽快!我們波斯人也知道知恩圖報!”若虛只好點點頭,問道:“波斯大哥,你怎麼也起得這麼早?”
胡郎說道:“我的保健大夫要我早起鍛鍊。他說這樣做能長命百歲!”若虛說道:“這是養生之道!”胡郎說道:“可是你們大唐很多富商只會賺錢,不講什麼養生!”駱燕說道:“確有不少人,財迷心竅!”
胡郎說道:“我們波斯人就不一樣了,很多人會享受生活。”他看着若虛、駱燕問道:“我在客棧給你們定的房間還好吧!”若虛、駱燕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波斯大哥定的!胡郎看着兩人驚詫的樣子,說道:“怎麼?沒想到是我?”
駱燕說道:“虛驚一場,我還以爲是青龍派的人!”胡郎哈哈大笑,說道:“我知道你們會到揚州來,就想給你們一個驚喜。——我本想到揚州城裡去接你們,可是你們比夥計的消息來得還快。”
若虛說道:“我們又要感謝波斯大哥了!”胡郎說道:“這個,就不用謝了!因爲我還害得你們虛驚一場!”這幽默的話,惹得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駱燕轉移了話題問道:“波斯大哥,昨晚好像有人在吹笛子。”若虛馬上糾正:“不是笛子,是簫吧!”胡郎點點頭,一指身邊的侍女,說道:“這是海倫吹的!還不錯吧!”
若虛忽然想起什麼,就問道:“波斯大哥,你們波斯有一門功夫叫五音魔簫吧!”駱燕一想:若虛就是若虛,一下就聯繫上了自己正在練習的這門功夫上。
胡郎一臉的茫然,說道:“五音——什麼,我不知道!哦!我的保健大夫可能知道!”駱燕不相信,問道:“大夫怎麼會知道?”胡郎說道:“我的保健大夫和你們一樣是個練武之人。在我們波斯,他的功夫也是很好的。”
駱燕明白了:人家是練武的,也許知道五音魔簫的情況。胡郎站起來,說道:“我們回去吃早飯吧!然後我讓他來,你當面問他。”
幾個人出了亭子 ,駱燕發現天上出現了烏雲,不禁說道:“哎呀!天要下雨了!”胡郎也看看天色,說道:“昨天燥熱,地上都潮溼了,管家說今天準有雨。”若虛說道:“在家的時候,我媽也是這麼說的。”胡郎一指餐廳的方向,說道:“那就快走吧!別淋雨了。”
胡郎的餐廳不大,但是也很奢華,桌椅都是波斯風格的,可是主食卻是揚州小吃、名點。胡郎解釋說,自己已經習慣了大唐的飲食,再說波斯風味的食物沒有人會做,就是會做,也很不地道。
駱燕這纔想起,昨天自己還把夥計送來的名點打包放進包袱,可是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裡丟了。這麼一說,若虛也覺得可惜:早知道今天早上就把它吃了。胡郎搖搖頭笑着說,這也值得可惜?今天你們可以盡情地吃,盡情地拿,不夠的話,可以再添。
在說笑中,幾個人吃完了早飯,這時天果然下起雨來了。胡郎站在窗前,笑着說道:“一下雨,外人就更找不到這裡了。你們就好好休息吧!”
這時胡郎的保健大夫來了。這個人叫菲爾西,年近六十,長着滿臉的絡腮鬍子,是個波斯人,也懂大唐語言和禮節。原來他是胡郎的侍衛統領,現在就變成了胡郎的保健大夫。
若虛與菲爾西相互見禮,只不過一個是波斯的禮節,一個是大唐的禮節。胡郎把他們帶到餐廳旁邊的一個小客廳內。這個客廳三面都是大窗子,可以一覽無餘地欣賞外面的景色,而且空氣新鮮。
胡郎端着茶碗,站在窗前,和海倫說着有趣的事。若虛把菲爾西請到一張鋪着軟軟的鋪墊的坐牀邊,請他坐下。菲爾西對若虛恭敬的態度很是滿意,也指着對面的椅子,請若虛坐下。若虛猶豫了一下,駱燕趕緊上前,扶着他坐了下來。菲爾西這才注意到若虛的腿上還有傷,走路不利索,心中感到幾分不安。
若虛把五音魔簫跟他說了,菲爾西沉吟了一下,說道:“這個說法不對!波斯沒有這門武功。這門武功原來就是你們大唐的。我師父說過,這種功夫厲害得特別(特別厲害)。”他的漢語不怎麼流暢,不過可以聽得懂。若虛一愣:這還不是波斯的武功?
菲爾西接着說道:“我師父說,數百年前,波斯來了幾個大唐的人,表面上是做生意的,可是他們另有任務。後來才被人知曉,原來他們是怕一種武功被外人偷走,就把它帶到波斯,然後翻譯成波斯語,毀掉了原來的本子。這武功就是五音魔簫。時間長了,人家就以爲這是波斯武功了。”
若虛說道:“怪不得五音魔簫這麼神秘?”菲爾西說道:“桓將軍,練這種功夫需要諸多條件,你還是放棄吧!”胡郎走了過來,說道:“菲爾西,你盡力就是,練不成那是人家的事!”
菲爾西站起來,說道:“既然王爺這麼說,屬下一定盡力!”他對着若虛,說道:“桓將軍,我還有一本小冊子,是介紹五音魔簫的,我也看了,根本不懂。”
胡郎揮揮手,說道:“菲爾西,你去找來,讓桓將軍看看!”菲爾西行了一個波斯禮,說道:“屬下遵命!”
若虛心想:不知道玄武門是如何得到這門功夫的,或許這門功夫原來就是他們的,那幾個到波斯的人就是玄武門的人。而秦桂生私下找人把波斯語重新翻譯出來,刻在趙家谷後山的紫竹洞裡。
一炷香的時間,菲爾西果然拿來薄薄的一本書,不超過十頁,紙質已經發黃,看來是有些年頭了。菲爾西說道:“桓將軍,我又記起來了。我師父說過,那幾個把五音魔簫帶到波斯的人,把這門功夫的功法用波斯語分別抄在兩個本子上,後來又寫了介紹如何練這種功夫的秘訣。就是說這種功夫有三個部分組成,這本小冊子只是其中一個部分。原先保存在我師伯的手中,後來師伯死了就留給我師父。我師父又給了我,我們都很好奇,可是始終無法看懂其中的奧秘。”
若虛說道:“就是說,不僅要有功法,還要有練功的秘訣!”菲爾西點點頭,說道:“都這麼多年了!誰能找到那個小本子!再說還有另一半的功法。”他看看若虛,接着說:“就算找到這三個小冊子,也是很難練成的。”
若虛說道:“不瞞前輩說,在下知道這門功夫的另一半。”菲爾西吃驚地看着若虛,說道:“有這麼巧的事?”菲爾西看着若虛點頭,就又問道:“桓將軍可否有練功的秘訣?”若虛遺憾地搖搖頭。
駱燕問道:“前輩,若虛能不能試試?”菲爾西沉吟了一下,說道:“試一試吧!可是沒有練功的秘訣——”他的眼光中流露出不相信成功的神色。
經菲爾西的翻譯和解釋,若虛讀懂了這本小冊子裡的內容。他知道,秦桂生交給自己的只是其中的上半部分,菲爾西的本子是下半部分,合起來纔是完整的五音魔簫功法,估計秦桂生並不知道實情,所以他琢磨了很多年,仍然一無所獲,而自己不是遇到波斯大哥,也不知道這件事。
在以後的十幾天裡,若虛就在菲爾西的指導下,學習五音魔簫的下半部分的內容,其實菲爾西的作用僅限於翻譯,對功法本身卻知之甚少。胡郎見若虛對五音魔簫很有興趣,就把海倫的銀簫送給了若虛。
若虛試着吹吹,簫聲婉轉悠揚,真有如泣如訴的韻味,可是若虛不知道怎麼把內力運用其中,因此也就沒有任何威力,看來不找到練功的秘訣,要想練成五音魔簫是絕對困難的,甚至是根本不可能的,而那本介紹練功秘訣的小冊子,又如何能找到?若虛放下銀簫,望着茫茫的山林發愣。
同時駱燕跟着菲爾西也學了一些波斯武功。波斯武功的套路與中原諸路武功不一樣,各有千秋,駱燕把學得的功法夾在自己的套路中,可以做到出奇制勝。看完駱燕的演練,若虛稱讚說,駱燕這是中西結合,在武學上就是一個創新。
十幾天很快就過去了,若虛的腿傷已經好了,他惦記着泰安之事,執意要走。胡郎挽留了許久,見若虛去意已決,就讓手下人到外邊的山上查看了一下,確認桃嶺寺和附近的山野無可疑之人後,這才答應若虛離去。
他還在自己的餐廳舉行了一個歡送晚宴,熱情地招待自己的客人,叮囑若虛和駱燕以後經常到自己的桃嶺苑來做客,就是常住這裡,他也歡迎。若虛倒是很喜歡這裡的環境,可是自己無法消受這世外桃源的美景:揚州城滿城風雨,青龍派咄咄逼人,李順還逍遙法外,自己如何能置身事外?
若虛把情況一說,胡郎豎起大拇指說,若虛胸懷寬廣,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他讓人端出兩個大盤子,一個盤子裡是金銀,另一個盤子是波斯和大唐的珍寶。若虛哪裡肯受?胡郎發火了,駱燕見胡郎心誠,就挑選了幾件珠寶,說真的,她還真喜歡這些東西,這也是女孩子的天性。
胡郎見駱燕開心的樣子,又把翡翠玉飾、白玉鑲金手鐲、祖母綠、紅寶石等硬塞給她許多,樂得駱燕合不攏嘴。胡郎回過身來瞪着若虛:還是駱姑娘爽快!
若虛一笑,指着駱燕說道:“就喜歡貪點小便宜!”駱燕開心一笑,舉着手中的珍寶說道:“這可不是小便宜!這是稀世之寶!”若虛摸摸口袋,囊中羞澀了,原來自己的銀子早就跑丟了,只得拿了幾錠銀子。胡郎還要多給,可若虛堅決不要。胡郎無奈,又親自把若虛、駱燕送到桃嶺寺的大門,門外早就有兩匹駿馬。
胡郎飽含深情地望着若虛、駱燕,彎着腰拱手行了大唐的禮節,若虛、駱燕也拱手還禮,然後翻身上馬,又回身和胡郎招手致意,接着打馬前行。走了很遠的路,還能看到胡郎在搖着手。
正是:相濡以沫共生死,結草銜環報恩情。
直到看不見胡郎了,若虛、駱燕纔打馬如飛,直奔揚州而去。他們哪裡知道,揚州城裡也正上演一場好戲,而這場好戲還讓他們趕上了。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