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啓倫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東方侯府的大總管,就是被姑娘打了板子的那個宋總管,喊她去問過話。”
東方珞吐了一口氣,不由得有些失望。
扯上的只是一個管事,而不是哪房的主子,怕又是被故意抖出來頂罪的吧砦!
東方珞道:“史大人至今沒有下令抓人,是因爲他們給出的理由,史大人這裡沒有證據反駁吧!”
史啓倫苦笑,“是啊!宋管事說了,他表妹家的兒子到了說親的年齡,想着託他這個表舅給說一房媳婦。宋管事見那丫鬟,不過是爲了給他那外甥相看媳婦。”
東方珞道:“那麼,這種說法之所以站住腳,說明,那宋管事當時相看了不止那一個丫鬟。不知道宋管事的那個外甥,是真的存在嗎?”
“好問題!”呂恩澤大步走了進來,目光直直的射向東方珞。
東方珞也不避諱,無所謂的迎視。
她不敢跟鍾凌風比眼睛大小,因爲鍾凌風的確實比她的大鰥。
但是,跟這個呂恩澤比起來,鹿死誰手就不一定了。
呂恩澤最先笑了起來,得出了一個結論。
一個溫順的姐姐背後,必然站着一個桀驁的妹妹。
東方珞也在心裡嘀咕,一個長得黑的人,偏偏有一口白白的牙齒。
白天笑起來還好說,這要是晚上笑起來,見牙不見人的,那得多可怕啊!
“呂大人,我姐姐可是好多了?”東方珞若無其事的問。
全然沒因爲自己編排了東方瓔,設計了兩人見面,感覺有什麼不妥之處。
呂恩澤這個大男人反倒臉上現出了不自然的神色,面色有沒有變就不好說了。
畢竟黑色上泛紅,的確是難以區別的。
呂恩澤到史啓倫的旁邊坐了下來,一本正經的道:“嗯!還好!”
東方珞心裡早就笑翻了,面上卻還要忍着。“姐姐沒事就好了!剛纔聽呂大人的意思,也在關注東方侯府的毒蛇一案嗎?”
呂恩澤面色一黯,道:“你叫梅大人姐夫哥,對我卻稱‘呂大人’,同是定親沒有完婚,爲何要厚彼薄此?”
東方珞忍不住翹起嘴角,“因爲我喜歡一切美好的故事!梅姐夫對我靈芝姐姐情深意重,不論是考狀元還是外放做官,他對靈芝姐姐的心,始終都不曾變過。所以,即便他們沒有完婚,他在我心中已然是靈芝姐姐的夫婿了。呂大人想用什麼來打動我呢?”
呂恩澤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道:“我如果說,我與你姐姐的親事,在十年前就已經定下了,你信不信?”
“怎麼可能?”東方珞一臉錯愕的看着呂恩澤。
呂恩澤不笑,也不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東方珞打了個激靈,“十年前,東方侯府最大的事件就是將我打成了災星。無論那一年發生了多少倒黴事,全都算到了我的頭上。姐姐若是定親,是在什麼時候?”
呂恩澤還是不接話。
東方珞蹙眉道:“那就在我被定爲災星之前了?若說姐姐十年前就定了親,那麼我祖母爲何不知道?東方侯府的人又爲何沒有人提及?所以,如果定親之事是真的,那就是在我兄長出事之前,我那不負責任的爹孃私自給定下的。”
史啓倫哈哈大笑,“珞姑娘這份機敏,若是男子,定然也跟呂賢弟一樣,成爲斷案神手了。”
東方珞撇撇嘴,“不對!我聽聞呂大人是就讀於南方的勵志學院的,單從地理位置上來說,無論是與東方閣城,還是與京城的東方侯府,都相隔太遠了。怎麼可能有親事牽扯?”
呂恩澤幽深了眸子,扯動嘴角,“要想騙到你,果然不是容易的事。但是,我有沒有騙你,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東方珞纖細的眉毛就開始打結。
像呂恩澤這種才高八斗屢破奇案的人,會爲了一個區區“姐夫哥”的稱呼,編造一個不存在的事實來騙她嗎?
“十年”是一個敏感的數字!
他恰恰把定親定位在了十年前,不會那麼巧合吧?
聯想到之前的,他在調查東方侯府十年前的舊案,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想要抓住,卻又突然飄忽。
這個呂恩澤,他究竟是誰?
闖入她和姐姐的生活,真的是沒有惡意的嗎?
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撒謊的,黑麪上的那雙眼睛散發出來的真誠也不像是作假。
而且,他跟史啓倫在一起。
她知道史啓倫是凌五的人,那麼,不管呂恩澤是不是凌五的人,呂恩澤真要是相對她們姐妹不利,史啓倫應該也不會允許的吧!
再來說呂恩澤與姐姐定親這件事,若真是來坑她們的,直接去跟東方琳定親不就得了。又何必用棄選那個,來得罪東方侯府呢?
有一句話說,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呂恩澤想去翻東方侯
府十年前的舊案就已經表明了站在東方侯府對立面的立場,那麼,他們就是盟友啊!
所以,種種的跡象表明,呂恩澤這個人應該還是可信的吧!
當然了,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呂恩澤是皇上的人!
上位者看四大侯府不順眼,那是從她一出生就開始了的。
如果呂恩澤是皇上的人的話,一切就都好解釋了。
掀出十年前的舊案,不過是爲了找一個突破口,然後慢慢的將東方侯府逐漸的瓦解。
這般想來,似乎她求娶姐姐,是帶着某種利用了。
但既然是明媒正娶,縱使攙和了朝政,卻也畢竟是他的妻了,那他這一輩子也是賴不掉的。
東方珞甩甩頭,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否則,自己脖子上這個腦袋,非得想炸了不可。
東方珞深吸口氣,道:“好!我等着那一天的到來!”
呂恩澤就笑了,決定轉換話題,道:“宋管事的那個表外甥是真的存在的,並且相看丫鬟那一天,他也是在場的。”
東方珞歪着腦袋看向他,“那個表外甥應該不是東方侯府的家奴吧?”
呂恩澤跟史啓倫對看一眼,道:“是京城周邊的一個農戶,家裡有幾畝薄田。也並非是個勤勞的,習慣了向宋總管伸手。”
人生莫依倚,依倚事無成。
依賴心是很可怕的東西,它可以摧毀一個人的意志,以至於在不勞而獲中沉淪。
東方珞不想去評判一個人的生活態度,她只想知道這個人在毒蛇事件中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
“一個農戶,在田間地邊逮條蛇,不是很困難的事吧?”東方珞說出了心中想到的可能。
史啓倫道:“不錯!這是眼下推論出的最大的可能。但宋總管只是一個管事,他哪來的膽子對東方侯府的主子動手?”
東方珞嘆氣,“這也就是史大人遲遲沒有抓捕宋總管的原因吧!一個家族中,下人的關係更是錯綜複雜。抓捕了宋總管,只怕他爲了那些還在人家手裡的家人,也是不會招供的。那麼,動一個管事,就不值當了。”
呂恩澤道:“原先的確投鼠忌器,怕一旦掀開東方侯府的醜惡,於你們姐妹倆沒有什麼好處。現在,既然你已經被除名,令姐也已經婚配。那麼,東方侯府那邊的確可以打草驚蛇一番了。”
投鼠忌器嗎?東方珞不由得扯動嘴角笑了。
東方侯府若是知道,將她除名後,會有這樣的後續動作,又該是怎樣的反應呢?
史啓倫道:“若是今日之事再跟東方侯府扯上關係,那麼,東方侯府也確實需要好好清理一下了。可惜,今日之事,沒留下什麼有用的線索。”
呂恩澤皺眉,“當時是怎麼個情況?將歹人擊退的時候,爲何沒有抓個活口?”
東方珞起身,“關於這個問題,二位大人可以去忠王府找一下風五爺。當時救場的人是他,好像他的人也跟上釣魚去了。”
提到鍾凌風,呂恩澤的嘴角就禁不住抽動了一下。
單憑直覺,他就知道那一個不是個簡單的。
好在,他是站在維護東方珞一邊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至於最近所傳的沸沸揚揚的賜婚郡主一事,就看他怎麼處理了。
他有感覺,那個若是會束手就擒,就應該不是他印象中的那個人了。
東方瓔親自吩咐下人端上了飯菜。
東方珞仔細觀察着她進門後的動作和表情,雖然眼光沒有往呂恩澤那裡瞟,但是整個臉色卻已經白裡透紅。
東方珞就抿着嘴笑。
看着東方瓔指揮下人佈置飯菜,已經是一副當家主母的派頭了。
看的出來,姐姐對這門親事還是很滿意的。
她跟這古代大多數女子一樣,對於親事,有着逆來順受的認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旦親事敲定,她也就死心塌地認定那個人了。
縱使與那人沒怎麼見過面,更別說接觸了,所有的信息都是道聽途說的,她也已是心無旁騖了。
沒有自由戀愛的意識,也就沒有反抗,這個樣子,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
只是,這事若是發生在她身上,有着上一世的觀念,是萬萬不會接受的。
想到這一點兒,覺得她穿越而來,附到了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被家族嫌棄的災星身上,突然沒有那麼悲催了。
至少,在惠濟庵別院的時候,她是有着相對的自由的。
至少,她現在還沒被套上必須嫁給某個不熟識的人婚姻枷鎖。
“珞兒,我們先出去吧!就不打擾兩位大人用飯了。”東方瓔上來牽東方珞的手。
東方珞就表現出自己乖巧的一面,跟着東方瓔福了福身子,退出了正堂屋。
留下常青聽候使喚。
東方珞忍不住的打趣道:
“姐姐不舒服嗎?臉怎麼這麼紅!該不是上午受了驚嚇的緣故吧!我給把把脈!”
“不用!”東方瓔躲過了她伸過來的小賊手,“我沒事!可能是天氣太熱,熱的吧!你們剛纔在說什麼?”
東方珞見她閃爍其詞,也不打算逼人太甚,笑道:“在談論案情。姐姐派人去把玉露和黃薇喊來吧!一會兒,兩位大人說不定會詢問。”
東方瓔便趕忙派了木香去喊人。
東方珞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姐姐,我累了,回去睡覺了。”
東方瓔面露難色道:“那他們怎麼辦?”
東方珞笑笑,“一旦姐姐完婚,那裡面的某個男人可就是這莊子的男主人了。沒有客人招待主人的道理吧?”
言外之意,到時候,她這個妹妹可就是外人了。
東方瓔的臉就更紅了,斜睨了東方珞一眼,鼓着腮道:“臭丫頭!哪來這麼多歪理?”
東方珞吐了吐舌頭,扭身跑走。
只是這午覺,東方珞是註定睡不成了的。
剛躺下沒多會兒,就有小丫鬟來報,說是翼王爺和翼王妃來了。
東方珞那思睡的腦子就有些迷糊,任由丫鬟幫她梳洗,換衣服。
出了珞院的大門,頭還有些發沉。
這時候倒也能正常運轉了,不禁疑惑,他們這個時候前來,爲了何事呢?
到了前院正堂屋,史啓倫和呂恩澤已經用完了午飯。已經離了座,站在一旁。
翼王爺和翼王妃高坐在主位上。
東方瓔站在另一邊,與呂恩澤正好對面而望。
東方珞趕忙上去行禮,“見過王爺,母妃!”
翼王妃就從座位上起身,走過來,親自將東方珞扶了起來。“可憐的孩子!難怪我昨天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踏實,今早起來眼皮也直跳。派人一打聽,果然你這邊出事了。”
東方珞笑笑,“讓母妃擔心了!只是燒了房子,好在沒有傷着人命。”
翼王妃拉着她的手不放,眉頭挑起,“不行!誰敢保證,下次不是放火燒這座宅子。你還是跟母妃回王府住吧!讓你的丫鬟趕緊回去收拾一下,咱們馬上就走。”
東方珞心中涌起暖流,被人關心的感覺總是好的。
“謝謝母妃!”東方珞抿一下脣道,“可越是這個時候,珞兒也不能離開。祖母和姐姐都在這裡,我不能丟下她們不管。”
翼王妃快言快語道:“那就一起接去王府!”
翼王爺就適時的乾咳了兩聲。
翼王妃的眼睛立馬就瞪了過去,道:“王爺嗓子不舒服,要不要讓珞兒給開兩服藥?”
翼王爺擺擺手,“不用了!本王只是被茶嗆了一下。史啓倫,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史啓倫彎腰拱手,“請王爺放心!下官會盡快破案的!”
翼王妃卻直接拉了東方珞的手往外走,“珞兒,咱們走!”
“你這是幹什麼?”翼王爺站了起來。
翼王妃腳步一頓,道:“你故意岔開話題,不就是阻止我帶珞兒回府嗎?那好!我不帶人回去了,我就在這個莊子住下了。”
“胡鬧!”翼王爺厲喝。
東方珞忍不住瑟縮一下,頭腦瞬間清醒了不少。趕忙道:“王爺息怒!母妃就是太擔心我了,容我勸勸母妃。”
“她擔心,本王就不擔心了?”翼王爺脫口而出道。
東方珞一愣,翼王妃的擔心是發自真心的,這翼王爺的擔心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還以爲翼王爺肯來,定是被翼王妃生拉硬拽來的,難不成也是自己想來的?
翼王爺再次清了清嗓子,道:“你這丫頭,怎麼回事?她都是你母妃了,本王爲何還是你嘴裡的‘王爺’?這讓外人聽了,還以爲我們不是一家人呢!”
東方珞二楞,這翼王爺是在釋放自己的幽怨嗎?
這委屈,怎麼跟吃不到糖的孩子般?
翼王妃一把把東方珞扯到身後,“此案不破,你別想認女兒!”
正堂屋的諸人全都低頭研究自己的腳尖。
翼王爺嘆氣,“破案是需要時間的!哪有那麼快!”
翼王妃頭一仰,“我不管!抓不到兇手,我就不回王府了。我就在莊子上住着,看誰敢來放火。”
翼王爺的臉瞬間就拉長了,“史啓倫,本王給你三天的時間!破不了案,你這個京兆府尹也趁早別幹了。”
東方珞看看王爺,再看看王妃,那叫一個詫異。
在這個男權朝代,女人有發表意見的權利嗎?
縱使有,也是關起門來發表。
現在這大庭廣衆的,翼王妃耍起性子來,這叫一個不管不顧。
而權傾朝野的翼王爺卻似乎完全是一副無奈的樣子,還有種變相的哄着和安撫的意思。
p這一回合的較量,明顯的翼王妃是佔了上風的。
史啓倫不怕死的道:“王爺,三天,恐怕不行吧?”
“嗯?”翼王爺眼一瞪。
史啓倫立馬縮了回去,識時務者爲俊傑,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多嘴的好。
翼王妃道:“那我就在這兒住三天!”
“那怎麼行?”翼王爺走過來,“你一個王妃住在莊子上,滿莊子上的人不都得戰戰兢兢啊!你這究竟是護着孩子,還是來給孩子添麻煩的?”
翼王妃一聽,不由得蹙眉。轉念一下,也確實是認同的。可是嘴上卻不鬆開,“我就是不放心!”
東方珞笑笑,“母妃,珞兒不是小孩子了,會保護好自己的。現在,官府已經介入此事,那幫歹人若是再敢來行兇,豈不是自投羅網嗎?現在是不怕他們動,就怕他們不動啊!”
“對對對!”翼王爺連忙附和,“就是這個道理!”
翼王妃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別瞎起鬨!”
東方珞挽着翼王妃的胳膊往外走,“母妃若是不急着回去,就去珞兒那兒坐坐吧!我最近正研究着做鞋,母妃若是不嫌棄,拓個鞋樣下來,珞兒幫您也做一雙。”
翼王妃回頭看了翼王爺一眼,道:“看!有個女兒多貼心啊!”
翼王爺直接無語了。
沒有女兒一直是她的心病,如今有了,便是有女萬事足了。居然都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看着遠去的兩個人,這個位高權重的男人突然有了危機意識。
翼王爺和翼王妃直到日薄西山才從莊子離開,翼王妃尤其離開的心不甘情不願。
東方珞去福榮院給東方侯夫人扎針的時候,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南宮淳今天沒來!
按理說,即便她本人不來,也該派下人來說一聲的。
就這麼不聲不響的斷了治療,真的好嗎?
一個不配合治療的病人,就算是神醫降世,怕是也無能爲力吧!
東方珞的心中是有些許的不快的,卻也只是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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