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以爲會提前到來,卻殊不知比李雲傑預算的時日還延後了一天。
雲拂全身虛弱無力的躺在牀榻上,看着小女兒呱呱落地的那一瞬間,她也滿足了。
熹妃聞言是第一個趕過來道賀的,她抱着小格格嘖嘖嘆聲,稱讚道比端柔還嬌美三分,歡喜得很。
可相比較起熹妃的心情,延禧宮上下卻是一片沉重的氣氛,壓得人心透不過氣來。甚至還讓雲拂聽到哭泣的聲音,直覺那是圓月的哭聲。
“安白!”
之前心裡那一團恐懼的感覺又浮涌上來,昏昏沉沉一覺醒來便是急忙喊來安白。
四周圍靜悄悄的,悄得心裡直髮麻。雲拂又喊了一句:“安白!”
“娘娘。”
不是安白,是圓月帶着哭腔的聲音,她端着不知道什麼東西進來了。雖然離得遠沒瞧見她的神情可雲拂便直接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
進了屋的圓月背對着雲拂,不知道在桌子上弄些什麼,好久都沒有發出一聲響,也一句話都沒有說。
“安白呢?”
“娘娘,喝點湯吧。”極力壓制着的哭聲,圓月端着藥湯,可始終沒有轉過頭來。
掙扎着自己起了身,靠在牀榻邊上,“安白呢?究竟怎麼一回事?”圓月哭得她心慌,雲拂記得,在她產下小格格後恍然間也是聽到圓月的哭聲。
“安白,安白她……”圓月再也止不住情緒,把端在手裡的湯往桌上放回,“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回才轉過頭來看向雲拂。
雲拂直接被嚇住了,圓月跪在牀榻前,傷心絕望的神情,一雙紅腫的眼睛滿臉的淚痕。“安白,她……怎麼了?”
“娘娘,安白在這。”
真的是安白,她推開門,臉上帶着微笑緩緩的走進來。看到跪在地上的圓月時她的心也抽搐了一下,可始終帶着笑走到牀榻邊,“娘娘,該喝點藥湯補補身子了。”
“哇……”
圓月嚎啕大哭,淚水像止不住的泉頭,整個人坐在地上,一手拉着雲拂的袖子一手拉着安白的,已然顧不住情緒的喊到:“娘娘,娘娘你讓安白不要走,你讓她不要去啊!”
安白反抓住了圓月的手,焦急的看着蒼白着臉,茫然錯愕的雲拂,“安白,是來像娘娘告別的。”
告別?雲拂睜大着眼睛,看着眼前這早已熟悉的面孔,微微張開嘴半響才說出話來,說完才發覺,自己渾身打着顫,連聲音也是,“告別,是去哪?”
一把跪在雲拂跟前,安白說道:“皇恩浩蕩,皇上特批幾位老的宮奴可出宮頤病,早在娘娘有着身孕的時候,老奴便瞞着娘娘去申請,皇上也答應等娘娘平安產下皇嗣便準了老奴。”
彷彿晴天霹靂般,讓人不可置信。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你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雲拂並不相信安白的這一套說辭,之前早在雍王府,雲拂毫無求生意志之
時便同安白講過同樣的話,代她向四阿哥稟明,讓她回家安度晚年不必伺候她到老。
可安白拒絕了,她說她早就沒了親人,是四爺救的命她此生便是死也死在雍王府了。是什麼事情讓她突然改變主意,說要出宮去?她明明不是說沒有家人了嗎?
“娘娘多慮了,奴婢只不過還是俗人一個,能出宮不用伺候着主子終老那必定是最好的打算了。請娘娘見諒。”安白說得好輕巧,她始終微笑着,可在雲拂眼裡看來,她那是苦笑,一種視死如歸無奈的笑。
雲拂一把拉住安白的手,有些慌張道:“不,我知道你不是那樣子的人,你同我講,究竟是發生了事情,爲何突然說出宮,我一直都沒聽到這個消息啊!”
門外響起了催促的聲音,更加讓雲拂焦慮不安,抓着安白的手不肯放。
“娘娘,請受奴婢叩拜,日後沒能伺候在娘娘身邊,還望娘娘要多加照顧好自己的身子纔是。”安白趁着雲拂錯愕的空檔抽回了手,膝跪着後退了幾步,叩了三個響頭,她擡起頭的時候,額前已經摻着血絲,眼裡也盡是血絲。
“圓月,替我好好照顧好娘娘,娘娘勿牽掛着奴婢了。娘娘,保重!”說罷頭也不回的便朝屋外頭走去。
這般生死離別才說的場面,雲拂根本緩不過神來,昨日高高興興的產下小格格,如今這是怎麼了,她累了休息了一陣,安白便離她而去了。
地上的圓月早已哭得上氣接不上下氣,抽泣不已,不停的搖着頭不停的喊着“安白”。
頭痛欲裂,若不是這種疼痛,雲拂還覺得就像夢境一般,爲何來得如此突然。
門又被打開了,進來的是李雲傑,只見他行了禮,嘴巴一張一合的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圓月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的抹着淚水出去了。她靠在牀邊,頭越來越痛,眼皮越來越重,很快的,她就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還是白天,可這一天,已經是產下小格格的第三天了。
看着襁褓中那沉睡着的女兒,雲拂連擡起雙手的力氣都使不上,便只是這麼看着奶孃將她抱在懷裡哄着。
“娘娘,該用膳了,你都一天一夜滴水未沾了。”圓月端着粥進來,她的眼睛還看出明顯的紅腫,原本圓潤的臉頰也清瘦了不少。雲拂就這麼盯着圓月,想從她的表情裡看出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無論她怎麼問怎麼兇,滿屋子的人沒有一個能回答她的問題,回答她的除了一片沉靜便是暗暗的抽泣聲。小宣子喊了一句:“安白已經離宮了,娘娘您就照顧好自己的身子不要再想她了。”
若只是一個丫鬟那也就罷了,可安白曾經救過她,救過端肉,對她有恩,爲何突然卻說要離宮?
她已經絕食三天了,眼看着清瘦的面孔日漸的消瘦下去,雙眼深深下凹,就連端肉來勸說也無事無補了,甚至會讓兇上幾句讓端柔委屈着扁嘴,他們也就不敢再讓端柔來了。
“娘娘,您就多少吃一點吧,你這樣下去身子怎麼承受得了,若是安白知道了她也必定心疼的啊!”圓月舉着粥,哭得心都碎了。
“你們若是不說,我便就不吃不喝。”雲拂終於開了口了,可這句話對圓月他們來說,簡直就是折磨。
向來機靈的小宣子也無計可施,圓月最後妥協,哭着喊着不顧小宣子的阻止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原來,那日雲拂驚動了胎氣暈厥了過去後,便沒有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平安無事。年秋月確實也到寧壽宮求了情,可太后親自下的令,要處罰安白,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對皇嗣有意圖的人,是她求着皇上,照顧到雲拂平安生產後自願到慎刑司用刑。
衆所周知,年秋月比雲拂要早臨盆一個月,年秋月臨盆了代表着雲拂也即將臨盆了。最後他們把希望落在那未出世的孩子身上,還盼着若能產下一個小阿哥,指不定還能向皇上求情。
皇上下了命,對這件事情不準提起,特別是在雲拂跟前,所以她才一直被矇在鼓裡。
這最後的最後,便成了這樣了。
雲拂整個人呆住了,她靠着牀榻上,兩眼茫然,摸着那平坦的肚子,難怪她產下小格格的時候,不見任何人歡喜。
倏地雲拂下了牀便往外走。
“娘娘,您是要去哪?您身子還未恢復,不能隨便亂走動的啊。”圓月一把拉住雲拂,小宣子也擋在跟前不讓雲拂出去。
“走開!我要去見皇上!”
對,皇上,此刻只有皇上能幫她了。
“小姐,沒用的,是皇上下的旨。”圓月再一次放聲大哭。
一個踉蹌,雲拂裝上了桌子,她才緩過神來,是啊,是皇上下的旨。他明明知道安白是冤枉的,明明知道對方的目標就是自己,明明知道年秋月沒有那麼好心替她求情,可爲什麼他還是照着年秋月的意思辦了?
打從上一回的事情後,至今她沒看見皇上一眼。他下了朝便始終流連在鍾粹宮與養心殿之間,或許早已把她們母女都忘了。
雲拂擡起頭,看了小宣子一眼,“你去打聽打聽安白的消息,回來如實的告訴我。”說罷便踉蹌的走到桌邊,看着那碗早已涼透的粥水,哽着淚水,一口一口的往嘴裡送。
“娘娘,奴婢幫你,幫你熱一熱。”圓月錯愕着,趕緊走過來要拿雲拂在喝着的粥,可雲拂卻護着,繼續一口一口的喝下去。粥再怎麼涼都不比人心涼,她是徹底的心灰意冷,若是安白真有個什麼差池,她不會原諒,也不能原諒他,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即便他有他的苦衷!
然而,進了慎刑司的人不死也會去了半條人命,雲拂只是祈禱着,能活着便好,可是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天,若是硬着不肯招的話,怕是早已凶多吉少。
她也想過去找皇上,可皇上終日在鍾粹宮,如今年秋月及小阿哥的身子雖逐漸好轉起來,他還是守在那,一步都沒有踏入延禧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