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了一聲,有些悻悻:“爲什麼呀?”
他頓了頓,神情嚴肅:“因爲清寂的原因,現在下三界動盪,這個時候讓你們相見,只會讓你和慕翎……好吧,和糖糕,都陷入險境之中。我這次去陰間,也是因爲這件事……再等等,等我解決好這一切之後,就讓你們相見。”
我原本以爲他會找些別的理由來搪塞我,比如糖糕現在不方便見我,又比如一如既往的岔開話題,但沒想到他居然回答了我,還這麼嚴肅。
這讓我不禁收斂了神色,索性也不再追問下去,而是說道:“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來了。”
他擡眼看我,等着我下面的話。
“炎月和清寂好像勾搭在一起了。那時候我被清寂抓走,又被你救下,我本來想着帶糖糕去安陽,但是還沒有走出晉城的範圍,糖糕就被他倆抓走了。我開始還好奇清寂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本事,後來見到炎月才知道。”我頓了頓,繼續說,“炎月是鬼差,糖糕的魂魄又和鬼沒什麼區別,所以才能輕易的把糖糕抓走。”
我皺起眉頭,越說越覺得恐怖,甚至還想到了炎月將我帶去陰間,“幫助”我恢復記憶一事。他和清寂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江楚城一早就說過清寂的目標是下三界,那炎月呢?他的目的是什麼?
還是說……他真的是打算和清寂聯手,殺了江楚城?
江楚城擡手揉了揉我的眉心,沉着道:“我知道。”
他知道?
我有些訥訥,不確定的說,“你當時……不會也是在旁邊嗎?”
江楚城好笑的看着我:“清寂不過是和你說了一次,我在暗處看着你,你就當真以爲我就是一直跟着你了?如果是那樣的話,糖糕又怎麼會被抓走……”說着他嘆了口氣,話鋒一轉,說道,“是我的錯。”
我一臉茫然,不知道他怎麼說着說着就說到了這上面:“怎麼了?”
他摟在我腰上的手緊了緊,片刻後方才說道:“那時候我擔心你會因爲我的出現而生氣,所以在把你救下之後,便回到了幽暗城。可是沒想到……”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我卻已經猜到了他要說什麼,喃喃的在心裡補充:沒想到他前腳走,後腳糖糕就被抓走了。想到這裡,我哼了一聲,說道:“還好我厲害,快誇我!”
“是……”他忍不住一笑,“還好我的翎兒厲害,不但把糖糕救下來,逃跑的路上也沒有受傷。”
我點點頭,不謙虛的說:“那是。”不過那被表揚的勁兒還沒有過,就又聽他說道:“就是稍微有點可惜,沒有把那鬼打的滿地找牙。”
我:“……”
我怪叫一聲,忍不住咬了他一口,抓狂道:“你怎麼還記得這事?”
“唔,翎兒說的話我都記得。”
我說:“呸。”
我有些恨恨看了他一眼,想着這個人真是太煩了,一點虧都不肯吃,反正總是會想方設法補刀回來。就在我琢磨着要怎麼扳回一城的時候,他忽然又說:“我聽葉弛說,你見到了長嶼?”
我差一點就又要伸手摸鼻子,餘光瞥見他的眼神,又悻悻的把手放了下來,小聲嗯了一下:“第四顆珠子就是他給我的,他還說要幫我找到剩下的那顆珠子。”
說起長嶼我就有些頭疼,這麼多年過去,模樣倒是變了些,那倔脾氣還是和當年一樣。只是讓我稍稍有點在意的是,那時候在我死了之後,他又去了哪裡?
想了想,雖然明白江楚城不一定知道,但我還是問了出來:“你說七百年前,我死之後他去了哪裡呢?之前我還打算讓他給我善後來着。”
江楚城聞言也是一臉沉思,過了一會兒,說道:“我去找過他,但是並沒有找到。”
我嘆了口氣,忽然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之前在電梯裡,他和我說的那番話。真是奇怪,清寂讓我小心江楚城我還能理解成那個傢伙是在找法子挑撥我們,可長嶼也這麼說,就讓我覺得有點說不過去了。
畢竟長嶼當年來到我身邊之前,還是在江府的。
這麼想着,我不由得更加摟緊了江楚城一些。
他側頭看了我一眼:“怎麼了?可是想到了什麼?”
我轉頭看他,搖搖頭:“沒有,就是有一件事我覺得有些奇怪,一時間想不明白。”
江楚城撥弄了一下我額前的劉海,問道:“需要我幫你想想嗎?”
他沒有讓我直接說出來,這種問法讓我覺得十分歡喜,忍不住湊上去親了他一下:“不用啦,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就是我鑽牛角尖罷了。”
一邊說話,我一邊忍不住扭了扭身子,試着讓自己更加貼近他。但他卻突然摁着我,聲音沙啞:“別動。”
我當真沒有再動,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卻對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纔剛剛恢復記憶,就這麼着急?”
我遲疑了一下,剛想問他在說什麼,話到嘴邊還沒有說出口,就猛地反應過來。臉一紅,伸出手顫抖的指着他:“你你你你,流氓!”不說還好,一說他乾脆打橫將我抱起來,動了動身子,就這麼和我一起倒了下去。
“流氓?”他壓低嗓子,危險的重複了一遍我的話,“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何來流氓一說。”
我哦了一聲,振振有詞:“那都是七百年前的事了,這一世我們還沒有結婚呢,你別想佔我便宜!”
聞言他揚起眉,嘴角勾起好看的笑:“翎兒你這是在催促我?”
我:“……”
見我吃癟,他悶笑兩聲,低頭親了親我:“怎麼這麼可愛?”
我連眼皮子都懶得擡了,鬱郁道:“可能是因爲我長得好看吧。”
他埋在我脖頸又是一陣低笑。
窗外傳來蛐蛐的叫聲,我轉過身,將頭埋首在他的胸膛,想了半天,終於把那個問題問了出來:“六哥,你有沒有生我氣?”
江楚城揚着調子嗯了一聲:“怎麼了?你又做了什麼壞事?”
我轉過身趴在他懷裡,小聲說了句纔沒有,過後擡頭看他:“你不生氣嗎?我之前做了那麼多對你不好的事,還老傷你心,趕你走……”
越說我越覺得自己之前真是蠢透了,連帶着聲音也越來越小。
可他卻是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反而一笑:“還以爲你要說什麼。聽起來好像我好像是應該生氣一下……”頓了頓,又緩緩道,“可那不過是因爲你不記得我罷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我聽着卻是鼻頭一酸。
清寂說他每一世都用自己的魂魄來讓我輪迴,可即便是他當時只剩下了一魂一魄,卻仍然還記得我。
而這一切,都不過是因爲他同我的那個約定。
“生生世世,不管你在哪裡,變成了什麼樣,不管你是不是還記得我,我都會找到你,你只要等着我便好。”
我緊緊抱着他,想要問的問題明明還有很多,可是卻忽然哽咽得說不出話。眼淚止不住的從眼眶裡流出,不一會兒就浸溼了他胸前的衣襟。他被我這說來就來的眼淚弄得有些沒轍:“剛纔不是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哭了?”
我抽了兩下,有些哽咽:“我、我心裡想着難受。我以前怎麼能那麼對你啊,我真是太過分了,你說對不對?”
他一臉好笑,一邊替我擦眼淚,一邊順着我說:“對,你真是太過分了。”
我又說:“我還想着要和葉弛一起對付你,做夢都夢着要離開你,要是我能早點恢復記憶,我們、我們也就不會分開這麼久了……”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溫柔又耐心的替我擦着不斷掉下來的眼淚,等到我終於不再流淚,他方纔慢慢開口:“現在我們在一起,也不會太遲。”
我眨巴眨巴眼睛,抽抽搭搭的看着他。
他輕輕一笑,湊過來吻了吻我,喃喃道:“如果之前的那一切,能夠換來和你永遠在一起,就算再多等一些時候,我也甘之如飴。”
還沒有等我開口,他又說:“而且說到生氣這件事,我以爲你會比較生氣一些。”
他說的是用魂香燒了自己的生魂一事。
我吸吸鼻子,想了想,又伸出手攬着他的脖子,說道:“其實原本我是很生氣的,可是後來我帶着糖糕離開卞城,走過的地方越來越多,看見的人、遇見的事也越來越多。我看見他們有的生離,有的死別,甚至有一次路過一個村落的時候,村子裡有一個小姑娘看見了糖糕,她走過來對糖糕說……”
“說什麼?”他的嗓音低沉,聽我說話的時候又像以前那樣一下一下的拍着我的後背。
我笑了笑:“她說‘你爹呢?’。我當時詫異極了,還在想這個小孩兒怎麼這麼沒禮貌啊,可是你知道糖糕說了什麼嗎?”
沒等到他開口,我又繼續兀自道,“糖糕說‘我爹一直和我們在一起呢’,後來我問她,她說她就是想嚇嚇那個孩子。但是我仔細想想,她說一點也不錯,你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啊,你的命就是我的命,這可不就是和我在一起?當然那句話也可能是糖糕字面上的意思……”
他拍着我的手頓了頓,伸手擡起我的下巴,目不轉睛的看着我。他明明什麼都沒有說,我卻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他的聲音。
我拿下他的手,在臉上輕輕摩挲,小聲說:“我也是。”
他伸手關了燈,我感覺到他冰冷而柔軟的吻落在我的眉心,鼻尖,還有脣角,我攬住他的脖子熱切的迴應他。他那雙紅寶石一樣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耀眼。
真好看。
我輕輕的摸上他的眼睛,他微微閉着眼,縱容着我每一個動作。
之後我沒有問他太多關於我前世的事,雖說很多事情在我心裡都還是一個問號,可有些事情總歸還是不要點破的好。
第二天早上我在他懷裡醒來,驚奇的發現他又回到了易文修的身體裡,對此他還特地和我解釋了一番:“看你快醒了才重新上了他身。”
我嘿嘿一笑,翻身趴在他身上,過後又想起肚子裡還有個小寶貝,又立刻側起身子,說道:“不用和我解釋呀,反正橫豎都是你……說起來,昨晚上我發現,你身材好像要比易文修的好一些。”
剛說完他就捏了捏我的腰,佯裝生氣道:“你昨晚第一次看我嗎?”
“……”
我癟癟嘴,這種耍流氓不成反被調戲的感覺,真是讓人十分的挫敗。
江楚城眼含笑意,抱着我半坐起來,又從一旁替我把衣服拿來。我伸手就去接,但他手卻一縮,慢悠悠的說:“要我幫你穿嗎?”
我肩膀頓時一抖,磕磕巴巴道:“不、不用這麼客氣,我自己來就好了。”
話音剛落,那頭便響起了敲門聲:“小修,起牀了嗎?”
這聲音太熟悉了,那一板一眼甚至沒有一點起伏的語氣,除了易文成,我想不出這屋子裡還有誰會這麼說話。江楚城嗯了一聲,嗓音低沉:“大哥有什麼事嗎?”
那頭易文成清了清嗓子,好一會兒才說:“媽回來了,想見見小阮,順便你們倆正好把婚事給定了。不要等到肚子完全顯出來,讓人說三道四就不好了。”
我:“……”
江楚城:“……”
我頓時哭笑不得,易文修這個大哥也太耿直了吧?人都還沒有起牀呢,他就開始張羅這些了?再看江楚城,他也是一副十分頭疼的樣子:“怎麼辦?”
他居然問我怎麼辦!
我看着他,哆哆嗦嗦的說:“要、要見家長了嗎?”
他糾正道:“是易文修的,不是我的。”
“有區別嗎?”
聞言他不明意味的朝我一笑:“當然有,你想見見我的家長嗎?”
他那笑容讓我莫名的脊背一涼,想想那時候清寂和炎月的對話,我腦子裡瞬間腦補出了兩個陰氣森森的人,連忙搖頭道:“還是算了吧。”
江楚城被我逗笑了,等我穿上衣服之後,他也已經下了牀,過後轉頭對我說:“等下我讓豔骨帶你走。”
我啊了一聲:“不見家長了?”
他一挑眉:“你要是想見的話也不是不行,看在你這麼想嫁給我的份上。”
“……”
我順手就拎着手邊的枕頭砸了他一下,想了想,又囁嚅道:“非、非要見的話,你也得讓我做好準備才行。”怎麼說都是去見鬼王鬼母,就算我是個陰陽師,對這種BOSS級別的人物多少還是有些忌憚的。
誰知道我說完這番話之後,江楚城卻說:“不用。”
“嗯?”我擡頭看他。
他朝我招招手,我立刻挪着屁股向他靠攏,剛想着下牀站着,他的吻就毫無防備的落在我的眼簾:“真想要嫁給我,今晚上我們就能舉行婚。”
“真的?”
他有些憋不住了,啞着嗓子笑了好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他這又是逗我玩呢,氣鼓鼓的喊了一聲:“江楚城!”
半個小時後,豔骨帶着我從後門離開了易家。走之前江楚城特地提醒了我,讓我不要忘了明天晚上的拍賣會。我忙不迭的應了,跟着豔骨上了車之後,豔骨忽然對我說:“夫人,您都想起來了?”
我一手撐在車門上,從後視鏡裡面看了她一眼,點頭道:“是啊。”
豔骨聞言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小主人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稍稍坐正了一些,有些好奇:“你見過她?”
豔骨說:“奴家之前一直都和小主人在一起,主人讓奴家替夫人照看着小主人。之前夫人進了血池之後,主人才讓奴家跟在身邊。說起來,夫人您可得抽空去見見小主人,她可想您了!”
我皺了皺眉,覺得今天豔骨好像有點不一樣,平時她有這麼多話嗎?
而且……
我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她剛纔好像是讓我去見糖糕?
等到車子慢慢開下坡之後,我才緩緩開口:“豔骨,你跟着他多久了?”
“有四百多年了。”
我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不消片刻,車子停在了學校門口。我沒有着急下車,出來之前我就給葉弛打了電話,說讓她一會兒到學校門口等我。但現在我還沒有看見她人。
“夫人。”
見我遲遲沒有下車,豔骨轉頭看了我一眼。
“嗯?”
“到了。”她說。
我說:“你很着急?”
豔骨嘴巴動了動,說了句沒有,便重新坐了回去。我掃了她一眼,又過了幾分鐘,包裡的手機才震了震。
今天太陽很大,葉弛撐着傘站在門口,我從車上一下來,她便走了過來:“阿翎……”
她好像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我拍拍她,貌似不經意的往後看了一眼,她立刻會意的收了聲。
等到快走到宿舍樓下之後,葉弛才問道:“怎麼了?剛纔開車的那個不是豔骨嗎?”
“她有點不對勁。”我一邊說一邊拉着她快步走進宿舍。
葉弛一愣:“爲什麼這麼說?”
我腳步一頓,撓頭看她:“我也說不上來。”想了想,我又說道,“她剛剛在車上的時候和我說了一些話,但是那些話和江楚城之前跟我說話完全不一樣……就好比說,前面有一個坑,江楚城和我說前面是個坑,你不許往前走了。但豔骨卻在催促我往前走……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葉弛皺着眉,過後恍然大悟:“所以你的意思是,她要麼是本身就有問題,要麼就是誰讓她突然變得有問題?”
我點點頭。
“但是她不是一直跟在江楚城身邊嗎?”
我攤攤手:“所以我也不知道啊。”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到了寢室門口。快到暑假了,宿舍裡已經沒什麼人,平日這個時候都能看見不少打水的人,到了今天差不多是一個都沒有見到。
開了門我沒有看見許小北,問葉弛:“她人呢?”
葉弛說:“早上起來就出去了。”
好吧。
我伸了個懶腰,葉弛站在一邊看了我一會兒,忽然笑了一聲:“說起來,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我啊了一聲,轉頭就看見葉弛促狹的眼神,心裡一陣無語:“阿弛,我發現你和許小北學壞了。”一邊說着,我一邊爬上牀,“易文修的大哥說他媽回來了,想帶着我見家長……我話還沒有說完,你不要笑啦。”
葉弛捂着嘴,連着說了好幾句抱歉:“你繼續,然後呢?”
我說:“然後我就跑路了。”想了想我又補充了一句,“帶球跑。”
葉弛:“……”
我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件事,坐起來問她:“你剛纔在學校門口是要和我說什麼?”
葉弛爬上牀的動作一頓,過後收斂起了嬉笑的神色,說道:“鄭芸微失蹤了。”
“失蹤了?”聞言我皺起眉,“好端端的,她怎麼會失蹤?長嶼不是和她在一起嗎?還是說長嶼帶走了她?”
我剛這麼一說完,就被葉弛否定了:“不是長嶼。”
“你怎麼知道?”
“因爲是長嶼來找的我。”
我臉色一變。
“你確定嗎?他來找你的時候說什麼了?”
葉弛上牀之後乾脆從那頭走了過來,和我面對面的坐下:“他和我說鄭芸微不見了,還提到了鬼玉,他說……”
葉弛突然沒聲了。
我說;“他說什麼了?”
葉弛嘴巴動了動。我感覺她話已經到了嘴邊,但是又被她嚥了回去。這猶猶豫豫的樣子讓我有些着急,鄭芸微是紅箋的轉世,而紅箋說到底還是因爲我,纔會和長嶼分開。於是我催促道:“阿弛,說呀。”
她嘆了口氣。
“你開始用五行輪迴珠恢復記憶之後,我就一直守在你身邊,一直到第二天半夜,我快要睡過去的時候,聽見屋子裡有了動靜,睜開眼就看見長嶼出現在面前。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鄭芸微去了哪裡。”
我慢慢皺起眉頭:“然後呢?”
“我和他說不知道,本來以爲他不會相信我,但是沒想到他也沒有多問,過後也沒有離開,就跟我一起坐在你旁邊。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他突然對我說,讓我看着你,不要讓你太接近江楚城,他說……”葉弛頓了頓,“他說江楚城的話不能太相信。我聽了就覺得十分的奇怪,想要細問,但是他卻閉口不言……對,不說這件事我還忘了,之後豔骨還出現了,說是江楚城回來了,讓我把你交給她,她說是江楚城要她帶走你。”
“那長嶼說什麼了嗎?”
葉弛想了想,搖搖頭:“就說讓你小心江楚城,鄭芸微是他帶走的,他的目的就是鄭芸微身上的鬼玉。”
“沒了?”
“沒了。”
我調整了一下姿勢,一手托腮,一手敲着自己的膝蓋,而後低聲道:“鬼玉啊……”
那看來只有明天才會知道答案了。
Y城的慈善拍賣會,每四個月就會舉辦一次,來的人都是一些達官顯貴。今年的拍賣地點在Y城的一家高級會所裡,會所裝修得富麗堂皇,天花板上懸掛着水晶吊燈,地板是上好的大理石,我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當我挽着江楚城的手走進去的時候,腦子裡第一個念頭就是: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我和江楚城走進了一個大堂裡,豔骨和程術兩人跟在我們身後。因爲之前的事,我始終都在有意無意的回頭看豔骨,但她根本沒有表現出一點不對勁來。即便是我想告訴江楚城豔骨可能有可能,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難道說,靠我的直覺?
那他說不定真要揍我了。
踏進去的時候,便有一個大腹便便的人上來給江楚城打招呼:“哦!易小少爺!”
江楚城站住了腳,對那人笑道:“曹老闆,好久不見。”
曹老闆兩眼一亮,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意味:“易小少爺還記得我?”
江楚城說:“自然記得,我母親十分喜歡您的珠寶,前些日子您送來的藍寶石項鍊,她可是睡覺的時候都捨不得摘下來。”
這麼一說曹老闆更加高興了,他的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了兩句哪裡哪裡,目光突然又落在我的身上:“這位是?”
江楚城低頭寵溺的看了我一眼,又轉而對曹老闆道:“是我的未婚妻。”
他並沒有介紹我的姓名,顯然是不願意再和這個曹老闆多說。大堂裡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就坐了,應該再過一會兒拍賣會就能開始。可是曹老闆顯然沒有這麼覺悟,只驚訝道:“易小少爺剛從國外回來就已經有了未婚妻?這可是大事,爲何之前都沒有看見有報道?”
曹老闆一邊說,一邊重新打量起我來了。那審視的目光讓我十分不舒服,但我還是站直了身子,對他道:“你好,曹老闆。”
曹老闆道:“不知小姐芳名?家父是……”
他話還沒有說完,江楚城就打斷了他:“曹老闆,我未婚妻膽子比較小,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讓她同我一起出席,你可千萬不要把人給我嚇跑了。”
這話就說的很明顯了,而他的語氣也有些不悅。
這下曹老闆終於醒悟過來了,腦門上竟然冒了汗,他忙道:“是曹某逾越了,還請易小少爺千萬不要見怪。”他一邊說一邊從上衣口袋裡摸出手絹擦着臉上的汗,一副被嚇得不輕的樣子。
江楚城嘴角一哂:“曹老闆哪裡的話。”
他話音剛落,身後的程術便走了上來:“老闆,主辦方剛纔來人說您要的那個東西已經到了,要不要過去看看。”
哦哦。
我一聽來了興趣,是那個鬼玉?
江楚城嗯了一聲,然後對曹老闆說道:“曹老闆,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好的好的,易小少爺請。”曹老闆聞言,立刻一副點頭哈腰的樣子。
江楚城帶着我慢慢進了大堂裡,程術兩步走上來道:“主人,不去看一下那個東西?”
我倒是十分的想看看,但是他看起來好像並不是那麼感興趣,只對程術說了句不用:“急什麼,遲早會拿出來的,先看看前面,有沒有阮阮喜歡的東西。”
說話的時候他便和我一起入了座,前面的位置都已經坐滿了,唯獨我們周圍沒什麼人。
我擡眼瞧了瞧,拉了他一下。他偏過頭,我湊過去悄聲道:“你不會是想用易家的錢來討我歡心吧?我是不會買賬的。”
江楚城:“……”
他伸手捏了我一下我的腰,力度不大,倒是讓我覺得癢癢的,過後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送你東西你居然還挑三揀四?”
我一挑眉:“又不是真是你送的,你現在附身在易文修身上,用的是易家的錢,也就是說送我的東西都是易文修送的。”越說我越覺得自己說得好有道理,於是末了又感慨了一句,“易文成之前還催我們倆結婚呢,那你說這婚,我到底是和易文修結,還是和你江楚城結呀?”
江楚城掃了我一眼,有些惡狠狠的說道:“你敢再說一遍試試?”
我肩膀一抖,立刻識相的閉了嘴。正這時燈光暗了下來,周圍說話聲也逐漸小了下去。前面拍賣的都是一些小玩意,什麼珍藏畫啊,古董啊,還有一些珠寶。我想到剛纔程術提到的說他要的那個東西,於是道:“我之前在網上看見說這裡有鬼玉,程術剛纔讓你看的是那個嗎?”
他拉着我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裡,輕輕的摩挲:“你也看見那個消息了?”
我點點頭。
“不過我今天想要的並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他轉頭一笑,擡起另一隻手朝我勾了勾:“你再湊過來點。”
我狐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不過還是又往他那邊湊了湊。誰知道他一低頭,就忽然親了我一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喂,110嗎?這裡有人耍流氓了。
我當即推開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但他卻不依不饒,又把手伸了過來,從我的肩頭繞過,一下一下的摸着我耳垂。
而就在這時候,我們背後忽然傳來了一個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易小少爺真是好興致。”
我聞聲轉過頭,便看見一個穿着黑色襯衫的人坐在我們身後,他翹着二郎腿,兩條手臂懶散的搭在靠座上,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在這昏暗的光線下也是要閃瞎人眼睛的樣子。
那人的眼睛很黑,我只看了一眼,便感覺自己像是要被他吸進去一下。見我轉頭,他擡着的下巴放下來了一點,對我笑了笑。
我頓時打了個寒顫,趕緊轉過了頭。而後想起今天之前我好像在電視上見過這個人,好像是叫陸嚴?
“陸老闆興致也不差。”江楚城頭也不回,語氣平平。
“易小少爺今晚到現在都沒有出手,莫非是在等最後的東西?我可是聽說有個難得一見的寶貝會在今晚開拍。”
江楚城反問道:“陸老闆也是?”
陸嚴哈哈一笑:“那看來今晚上咱們倆可得爭一爭了。”
江楚城脣角揚了揚,沒有再說話。
拍賣會終於進行到了最後,臺子上的主持人讓人搬來了最後一樣的東西,也就是我在網上看見的那個鬼玉。當黑布被拉開的時候,我心也跟着緊了緊,卻沒想到裡面還有一個盒子。
“現在呈現在大家面前的,便是今晚拍賣會的重頭戲!想必各位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消息,應該都很好奇這個叫做鬼玉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那麼現在,我就打開擺在面前的這個盒子,給大家看一看,這裡面究竟是什麼!”
他話一說完,下面的人都仰着脖子去看,我也有點按捺不住的稍稍站起來了一些。
而那主持人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個詭譎的弧度,他的手放在了黑布上,當他拉開黑布的那一瞬間,我的視線也陡然暗了下去。
四周的聲音也在這時候忽然消失了。
我眯了眯眼睛,心裡卻一點都不緊張,因爲我還能感覺到江楚城的溫度。他拍着我的手背,小聲說:“別怕,我還在。”
我嗯了一聲,繼續看向前方。
不一會兒,便見黑暗之中出現了一團微弱的光球。那個光球就在不遠處閃動,時強時弱,忽明忽暗。我看的有些入神了,那團光點慢慢吸走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我的耳朵裡好像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說話聲,但卻怎麼都聽不清。我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想要往前面走一走,去聽清那個那聲音,手卻突然被人拉了一下:“翎兒。”
是江楚城的聲音。
我這才如夢初醒,想起自己剛纔似乎是被那光球蠱惑了。忙在心裡念起了清心咒,而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四周仍舊是一片黑暗,但這一回我好歹是聽見了那個說話聲,居然是那個主持人的。
“神秘品鬼玉,起價一千萬,現在開始競拍!”
“一千萬!”
“一千一百萬!”
“一千四百萬!”
“一千六百萬!”
“兩千萬!”
叫價聲此起彼伏,可江楚城和那個叫陸嚴的男人卻一直沒有吭聲。我又看了眼放在盒子裡的鬼玉,說實話長得也就是個普通珍珠的樣子。這些人或許都不知道這是用來做什麼的,無非是跟着拍價,想要彰顯自己的財富罷了。
而且那東西,並不是真的鬼玉。
就在我這麼想着的時候,江楚城卻突然出了價:“五千萬。”
這一下,全場譁然。
好些人都轉過頭來,想要看看這個爲了一顆珠子出了五千萬的到底是誰。不一會兒我便聽見了議論聲:“那不是易文修嗎?易氏的那個小少爺。”
“怪不得出價這麼高,算了算了,看來今天這東西,我是拍不到了。”
陸嚴的聲音也在這時響了起來:“五千五百萬。”
“六千萬。”
陸嚴看了江楚城一眼,又慢悠悠的舉牌:“七千萬。”
“八千萬。”
“九千五百萬。”
大堂裡頓時安靜下來,倒是那主持人一副十分淡定的樣子:“九千五百萬,九千五百萬還有人要嗎?九千五百萬一次,九千五百萬兩次,九千五百萬三次。”交易錘落下,只聽“當”的一聲:“成交!鬼玉九千五百萬,歸陸嚴陸老闆!”
陸嚴慢悠悠的走到江楚城身邊,朝江楚城點了點頭:“多謝易小少爺割愛。”
等他走遠之後,我問道:“你怎麼不要了?那這個拍賣會你不是什麼都沒有拍到?”其實我原本是想說,既然你不要,做什麼要和他拍那麼久?你這不是擡價麼?
江楚城說:“真正的拍賣會,還沒有開始呢。”
“嗯?”我看着他,“什麼意思?”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現在這一場拍賣會不過是做做面子,之後那一場纔是重點。”他這麼和我說。
而就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拍賣會的主持人走了過來,朝江楚城彎下腰:“主人。”
江楚城嗯了聲:“話已經帶到了吧,司命。”
那叫司命的點點頭:“我已經照主人的吩咐給他說了,今晚午夜鬼市就會重現,到時候我們就能見到另外一部分的鬼玉。”
他兩眼裡閃着激動的光,先前他在臺子上光線太亮,我也沒有怎麼注意到他的樣子。這麼一看,發現他長得居然還不錯,還有點像一個人。不過想了半天都沒有想起來他是誰,只好作罷。
倒是讓我覺得十分驚奇的是,這慈善拍賣會上的主持人,居然也是江楚城的人?
他們還提到了鬼市?
那可是隻會在一年之中陰氣最盛的時候出現的類似於市集一樣的地方,別說是現在我沒有見到過,就是七百年前我也一次也沒有遇見。於是問道:“咱們待會兒要去鬼市?”
江楚城偏頭瞥了我一眼,說:“想去看看嗎?”
我立刻點頭:“想啊,怎麼不想,聽說那鬼市上面稀奇的寶貝多的是,說不定我能碰上一兩個抓鬼的利器呢?就算沒有,去長長見識也行啊。”
但我想了想,其實最主要的還是想跟他在一起。這次恢復了記憶之後,我總覺得自己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跟他在一塊兒。
當然這話我沒有說出來,不過我忘了面前這個傢伙是能夠知道我心裡面在想什麼的,他一雙眼睛頓時似笑非笑的瞥了過來:“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
“……”
我臉一紅,剛想要開口問他咱們什麼時候去,就突然感覺到一道冰冷並且十分怨毒的視線。我當即轉過頭,只見站在程術身後的豔骨動了動。
我默默的把視線收回來,往江楚城身邊湊了湊,說道:“那這鬼市什麼時候會出來?我們又要怎麼進去?”
江楚城頭一偏,我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剛纔那個拍到了鬼玉的陸嚴正站在門口,他身邊跟着一個穿着淺藍色連帽衫的女生,兩個人好像是在說什麼。而且看那女生的表情,似乎很不耐煩的樣子。
“那個女生是誰呀?”我忍不住問道。
江楚城說:“陸嚴的眼睛。”
我頓時一頭霧水:“他的眼睛?”我眨眨眼看他。
“那女生的眼睛能夠看見那個世界的東西。”
江楚城拍拍我的頭,和我解釋道。
我啊了一聲,怪不得。
但是爲什麼是陸嚴的眼睛?
“說起來……陸嚴一個生人,他要那顆鬼玉做什麼?”
我好奇極了,一邊說一邊和江楚城一起站起來,慢慢的往外走。
江楚城這回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快走到門口的時候,陸嚴忽然回頭來看了我們一眼,脣角一勾,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過後便強行拉着那個女生離開了。
走出會堂之後,江楚城讓程術和豔骨先回去了,只留下了司命一個人。程術倒是聽話,江楚城說完他就走了,只是豔骨還留在原地。江楚城掃了她一眼:“還站着做什麼?”
豔骨咬着下脣:“主人,請……請讓奴家和您們一起去吧。”
我看看豔骨,又看看江楚城。
後者沒有開口,豔骨見狀又道:“那鬼市兇險,夫人現在又纔剛剛恢復,奴家留下來,總還是能幫上忙的。”
我:“……”
我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是我錯覺了嗎?怎麼感覺我好像莫名其妙的就中了一槍。
“什麼時候開始,你也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反抗我的命令了。”江楚城語氣平平,但那話語間的氣勢卻是讓人渾身發顫。
豔骨當即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如果不是因爲我們還在公衆場合,我絲毫不懷疑她會直接跪下來。
“豔骨不敢!”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江楚城便攬着我走向了另一邊。
根據江楚城和司命所說,鬼市開市的時間應該是在今天晚上一點到兩點左右,而地點就在我們剛纔去的那個會所。
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現在纔剛剛過了十二點,最早也要再等上一個小時。
現在我們坐在車上,江楚城在一旁閉目養神。之前見到他的時候我還一時沒有察覺,今天才發現他似乎又憔悴了一些。他的手輕輕握着我的,拇指在我手背上有意無意的摩擦。想了想,我湊過去伸出手指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他眼皮動了一下,卻是沒有睜開眼。
“在做什麼?”他閉着眼睛問。
我一邊試着用靈力去查看他的魂魄,一邊心不在焉的說:“嗯,看看我孩子的爹身體怎麼樣。”
他嗯了一聲,十分配合的說道:“看出什麼來了嗎?”
“看着呢,別吵。”
他脣角一勾,當真閉了嘴。
他的魂魄確實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但是我發現有些地方還是一點殘缺。如果說人的魂魄是一張完整的紙,那麼江楚城現在的魂魄就如同被什麼東西從中間開始,沿着直線往外邊啃了一口一樣。
我收回手,皺眉看他:“爲什麼你魂魄現在還是不完整的?是因爲你之前說的這個地方在排斥你的原因嗎?”
“一部分。”他不緊不慢的回答。
我原本還等着他接下來的話,可誰知道他說了三個字就沒有再說了,我忍不住捏了他一下:“還有呢?”
他說:“沒了。”
“……”
我揚起手就想要打他一下,他卻忽然捉住了我的手,笑道:“這麼兇。”
我哼哼道:“誰讓你老沒個正經……對了……”說着說着我思維就跳到了另一邊,問他,“你絕不覺得豔骨最近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他睜開眼,盯着我看了一會兒,忽然說:“吃醋了?”
“……”
我實在不知道他是怎麼從上一句話聯繫到這上面來的,忍住想要吐槽他的衝動,瞪着他:“我和你說正經的呢,能不能嚴肅一點?”我頓了頓,想了一下之後,又從衣服裡拿出一張符紙貼在前面的車座後面,防止我倆的對話被別的鬼聽了去。
畢竟這種揹着別人說壞話的行爲,還是有點不太好的。
等我做完這些之後,對他嘿嘿一笑:“放心吧,只是一張不會讓別人聽到我們談話的符紙,你看,我是不是很維護你的形象?”
他:“……”
他頓時哭笑不得:“夫人費心了。”過後問道,“剛纔要說什麼?”
我稍稍坐直了些,一臉正色的看着他,終於把那句話說了出來:“豔骨有問題。”
“昨天她送我回來的時候,和我聊到了糖糕。我原本以爲她只是想和我說說糖糕現在怎麼樣了,但是她讓我有空去看看糖糕。可你之前才和我說過……我現在不能夠去見她,還是你事先沒有和豔骨說好?”
我說話的時候他一直看着我,眼裡也沒有情緒,不知道爲什麼,這讓我忽然生了一些退意,所以說到後面的是又找了個臺階給豔骨。
“豔骨。”
他低聲唸了幾次她的名字,而後道,“你是擔心她會背叛我?”
我下意識的就要點頭,但又想着豔骨說自己已經跟了他四百年,我要是這麼直白的說她壞話,會不會有點不太好?
江楚城一臉好笑:“你都把符紙貼上了,現在纔想這些是不是有點晚了?”
我啊了一聲,想起這傢伙能夠聽見我在什麼,臉上一紅,嘟囔道:“還能不能有點隱私了?”
他笑笑不說話。
隔了一會兒,慢慢說道:“她確實跟了我四百年,而且最早她到我身邊的時候,還不是現在這個樣。”
我好奇道:“那是什麼樣?”說完就想到之前豔骨看我時候的眼神,腦洞忽然一開,脫口道,“她不會是想嫁給你吧?”
江楚城看了我一眼。
我:“……”
我差一點就從車座上跳起來,還好江楚城眼疾手快的摁住了我。
“她要嫁給你你還讓她留在你身邊……”我癟癟嘴,小聲控訴道。
見我這樣,他偏頭親了我一下:“放心,我這心裡可只放得下你一個人。我留在她在身邊,不過是因爲一些別的原因。她做了什麼,我都是知道的,只是我以爲這麼多年過去,她應該會安分一點,沒想到現在竟然還開始想要對你不利了。”
我聽他那口氣就像是要把豔骨殺掉的感覺,於是說道:“算了算了,反正她也沒有做什麼。只是有時候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有點不舒服罷了。”
我剛一說完,他就伸手扣住了我的下巴:“哦?你這麼大方?”
“當、當然啦,我一直都很大方的嘛……”剛說了一半,我就被他盯得看不下去了,只好老老實實的說,“好吧,因爲這地方還在排斥你嘛,每個月你也需要她給你渡魂,我其實也可以渡給你啊,但是你肯定不會要……”
他有些訝異:“你都知道了?”
我點點頭:“之前在閻羅殿用盤古鏡看見的。”
說到這件事,我就想起那時候看見豔骨在他牀前脫光的樣子,不由看着他說:“渡魂要脫衣服嗎?”
他還沒有開口,我又說:“雖然她身材是很好,可、可你也不能見異思遷!”
他可能是是真覺得我思維太跳躍了,好半天都沒有跟上來,過後笑着應道:“好。”
正說着,我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車外飄過一個白色的影子,緊接着又走過去一個。
這一下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偏着頭,有些費勁的看着窗外。過後吃驚的看向江楚城:“這外面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鬼?”
說話的時候我便感覺到周圍的鬼氣在逐漸變濃,就像是圍繞在這車子周圍一樣。這倒是讓我覺得有些驚奇,按道理說江楚城這BOSS級別的鬼坐在這兒,那些小鬼見了應該是要繞道纔對,但它們非但沒有走開,反而是一個勁兒的往這邊湊,甚至一隻滿臉血痕的鬼還直接趴在了車窗上,對着我嘿嘿的笑。
“……”
我有些無語的伸着手點了一下,那鬼感應到靈力立刻就沒了蹤影。
“鬼市一開,會吸引附近的鬼,而且今天他們還特地了消息出來。”他邊說邊看了一眼窗外,那些原本打算繼續上來的鬼頓時作鳥獸散,我轉頭和他對視,說:“他們?是鬼市裡的人嗎?難道說鬼市要開了?”
他點點頭。
坐在前面的司命在這時喊了江楚城一聲:“主人,是陸嚴。”
我順勢把貼在後座的符紙扯了下來,正巧又看見陸嚴牽着那女生正面朝我們這邊走來。
但陸嚴就跟沒有看見我們一樣,倒是那女生回過頭對我笑了笑。
那笑容十分古怪,看的我心裡邊也有點不舒服。
我忽然想起剛纔陸嚴拍的那塊鬼玉,他出價這麼高,拿着那東西也沒什麼用吧。我想問江楚城,可是又覺得這種問題他應該不會告訴我。
“時間差不多了。”江楚城打斷了我的思路,等他們走過去之後,便帶着我一起下了車。
霧氣繚繞,不斷有鬼從那白茫茫的霧色之中走出來。
我跟在江楚城身邊再次走進了會所,在進去之前,我在門外貼了一張黃符。鬼市兇險,還是保險一點的好。
而就在江楚城拉着我的手準備進門的時候,我忽然間在那些鬼羣之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淡金色的頭髮,一身黑衣長袍,好看的臉冷的如同千年冰霜。
那是長嶼。
我第一反應就是他來這裡做什麼,但想了想,很快明白過來,他應該也是來找那個鬼玉的。看見他,我就想到了鄭芸微,自然而然的就聯想到來之前葉弛和我說的那件事。等到長嶼走進去之後,我問江楚城:“你知道鄭芸微嗎?”
江楚城低頭看我:“你那個天生靈眼的同學?”
我點點頭,本來我是想說她就是紅箋的轉世,但是想了想我還是沒有這麼說。
總覺得這次醒來之後,很多事都開始朝着我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了。這邊我還沒有把事情理順,緊接着下一件事就來了。
真是日了狗。
“她怎麼了?”
見我問完之後就沒有說話,江楚城不由得問道。
他這麼問起來,我又突然不知道怎麼說了。難道要我和他說,葉弛和我說長嶼說你把鄭芸微帶走了,你記不記得這件事?
想想都知道有多傻。於是我說了句沒事:“就是忽然想到她了。”
江楚城看了我一眼,沒有再說話。說話間,他已經牽着我慢慢走進大門,和之前那次不一樣,這一步踏進去,周圍的一切都變了樣。
我們的面前亮起了一盞昏黃的油燈,明明沒有風,它卻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魂燈……
我趕忙低下頭去,讓自己不要去注意那個東西。
魂燈也可以叫做人的命燈,人死之後魂燈便會熄滅。但是在陰間,生人要是盯着魂燈看得太久,就會漸漸被魂燈牽着走,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可魂燈這東西說到底也算是一件寶貝,沒想到我這纔剛和江楚城走進鬼市,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把我困在這裡了。
我摸摸鼻子,這鬼市倒是真有幾分意思。
而且不知道爲什麼,進來之後我就開始有一個奇怪的感覺,從網頁上見到的那個鬼玉的消息,到後來遇見長嶼,再到後面他一再提醒我要小心江楚城。這讓我覺得十分的微妙,就像是這看起來絲毫沒有關係的一切,實際上冥冥之中都有一條線在牽引着。
這條線上有我,有江楚城,有清寂,有長嶼,甚至可能還有葉弛和夙曄……
“翎兒。”
想的入神的時候,耳邊忽然想起江楚城的聲音。我啊了一聲,擡眼看他,見他一臉無奈:“剛纔我和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嗎?”
我眨眨眼,下意識就要摸鼻子,然後又立刻放下來,嘿嘿一笑:“你剛纔說什麼啦?”
江楚城:“……”
他揉揉額角,嘆氣道:“這走神的毛病,你也趁早給我改掉。”頓了頓又說道,“我讓你不要離開我的身邊,就算是看見什麼稀奇的東西,也不許亂跑。”
他的口氣就像是幼兒園老師在教育小朋友一樣,我癟癟嘴:“知道了。”
我和他走過一段很黑的路之後,腳下的觸感很奇怪,每一步踩下去就像是踩在是棉花上一樣,我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半天,轉頭去看江楚城的時候,卻發現他走的十分平穩。不由驚奇道:“怎麼你走的這麼平穩?我卻走得就跟在踩在棉花上一樣……啊!”
話還沒有說完,我就一腳陷了下去,江楚城腳步一頓,乾脆將我打橫抱起來,一邊走一邊說:“這是通往鬼市的陰陽路,鬼走在上面如履平地,人走在上面就如同泥潭。”
好吧。
我兩手環着他的脖子,一邊看着前面那一處越來越近的光,一邊想着陰間的世界真是太神奇了,那時候我死了之後就應該體驗一下的,稍微有點可惜的是,當時我被他束縛在了陽間,連真正的陰間都沒有去看過。
走了一段時間之後,面前終於豁然開朗起來。還是剛纔那個會堂,只是原先富麗堂皇的裝修變得十分破舊,連頭頂的燈都換成了蠟燭,在陰風中搖搖晃晃,時不時還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整個會堂看起來就十分寒酸的樣子。
我有些訥訥,這和我想象中的鬼市差的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不過很久以前我倒是聽人說過,通往鬼市的陰陽路縱橫交錯,每一條路都通往不同的地方,這會堂應該只是其中一個。
有風從身邊前面吹來,我耳邊開始能夠聽到一些奇怪的低語聲,料想那應該是鬼話,豎着耳朵聽了半天也沒有聽懂。直到他把我放下來,伸手在我眉心點了一下,我才終於聽明白那些鬼在說着什麼。
“誒嘿嘿嘿,聽說今天晚上有好寶貝要來了?有誰知道是什麼嗎?”
“哎,我也不知道,不過據說是個好東西。”
“廢話,我還知道是好東西呢,就問你知不知道是什麼!”
“我要是知道我就告訴你了,你這老頭兒真是……”
我轉過頭去,便看見三隻小鬼縮在一邊討論,爭執了半天也沒爭出個究竟來。最後另外一隻鬼說:“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寶貝,但是我聽說啊,今天晚上有好幾個大人物都要來這鬼市。”
“哦?誰啊?再大能大到哪裡去?能比鬼王大人還大?”
那鬼嗤了一聲:“一看你就是新來的,只知道鬼王,可不知道幾百年以前,在鬼王之上,可還有一個更厲害的呢!”
聽他們說話的時候,我們已經隨便找了處地方坐下來。聞言我轉頭看了江楚城一眼,湊過去悄聲道:“說的還是不是你?”
他還沒有開口,我又聽見那隻小鬼問:“誰啊?除了鬼王之外,我還真不知道有誰。”
我摸摸鼻子,想着你也太沒見識了,做鬼做的一點都不稱職,要是換成我我肯定早就去把自己頭上有誰,他們有什麼八卦打聽得一清二楚了。
想完我又搖搖頭,感嘆的想着:這樣的鬼在電視劇裡活三集都算多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除了鬼王之外,上面還有一個冥子。”
“冥子?冥子能有鬼王厲害?你可不要糊弄我,鬼王可是王,那個冥子是什麼東西?”
我簡直要笑死了。
這幾隻鬼要是知道他們討論的那個大人物,就好整以暇的坐在這邊,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江楚城黑着臉,原先的黑瞳已經變成了紅色,我憋着笑,對他說:“冥子大人,你千萬不要在這裡發脾氣啊,萬一控制不住把這裡給炸飛了怎麼辦?”
我剛說完,站在一邊的司命就率先俯下身,一連怒容:“主人,要司命……”
“不用。”江楚城說,“倒有點意思,聽下去看看吧,說不定還能有點別的消息呢?”
他稍稍考後翹腿坐着,兩手交握放在膝蓋上,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如同紅寶石一般,那一身慵懶但是又威嚴的氣勢,就算是到了這種地方也沒有被蓋住本分。
我和他視線撞了一下,忽然覺得臉上有點燒。我趕緊移開視線左右看了看,發現這鬼市確實是開了,但周圍好像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於是我問:“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想要的東西?”
說起來我還有點好奇這鬼市拍賣東西,究竟是怎麼拍賣的。
江楚城說:“嗯,把這閒話聽完。”
我:“……”
我翻了個白眼,你還上癮啦?
那邊那幾只小鬼又開始討論起來。
“哎呀,我說你啊,小心點說話。今天這鬼市可是魚龍混雜,什麼鬼都有,要是被幽暗城的那些鬼聽了去,可是有你好受的!”
聽到幽暗城,那小鬼終於有點害怕了:“幽、幽暗城?那地方現在不是已經沒有了嗎?”
“就算沒有了,曾經住在幽暗城裡面的那些鬼,可也是還在的。剛纔我們說到哪裡了?哦,對,冥子。你可知道冥子是誰?那就是當年建立起幽暗城的鬼!哼哼,現在知道怕了?”
“那冥子現在還沒有死……不對啊,既然他是幽暗城裡的大人物,那爲何是叫冥子,而不是叫冥王?”
對啊,這個問題我也想問很久了。
之前一直聽那些鬼冥子冥子的喊,後來也是忘記了問江楚城。
“哼,土包子。”那隻聽起來什麼都知道一點的鬼嗤了一聲。
我:“……”
“罷了罷了,今日我心情好,就一併同你講了吧,免得你以後因爲這種事,被別的鬼給殺了。這冥子啊……”那清清嗓子,壓低了聲音說,“以幽爲冥,王命爲子。什麼意思呢?簡單點來說就是想要坐上酆都鬼王的位置,就得讓上一任的鬼王封其爲冥子,日後才能成爲下一任鬼王。別急別急,你先別急着問,聽我慢慢給你說完。”
“那都是我剛做鬼時候的事了,距今差不多已經有一千多年了吧……”
“你這麼老了?”
“……”那鬼被噎了一下,“老東西,你若是再這樣打斷我,我可就不說了。”
而後那邊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我調整了一下位置,轉頭髮現剛纔還站在一邊嘀咕的那幾只鬼,又換了位置,離我們更遠了一些,好在我耳力好,還是能夠聽見的。
“說起這冥子,不如說是老鬼王的第一個兒子,我想想他叫什麼……哎,算了想不起來了。反正老鬼王對這個兒子可是疼愛有加,又寄予衆望。本來都已經封了冥子了,誰知道下三界突然動盪,累及了當時的酆都。老鬼王沒有辦法,就把冥子暫時送到了陽間。冥子在陽間待得時間也不長,在陽間算來,也就三十多年吧。老鬼王原本是希望冥子去找到鬼玉,平定下三界,冥子也確實找到了鬼玉,原本下三界已經臣服於他了,老鬼王也是十分的欣慰。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冥子大人突然說,他不做這鬼王了。”
“哦?這是爲何?”
我耳朵動了動,不禁也聽得有些着迷。忍不住瞟了江楚城一眼,心裡想着這種別人在講故事的時候,故事的主人公就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聽的感覺,還真是有些妙不可言。
“你湊過來點,我悄悄和你說,這事兒真正知道的人都沒有幾個,你今日知道了,也莫要去外面同別的鬼說,你可省得?”
那鬼忙不迭的應了。
這一下他們說話的聲音就變得小了,我根本就聽不見,如果不是江楚城讓我不要亂跑,我估計這時候我一定會衝過去和那兩隻鬼一起討論。
我有些委屈的捏捏江楚城的手,說:“聽不到了。”
江楚城眼睛看着前方,伸手揉揉我的頭髮:“回去和你講。”
就在這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了一陣聲響。司命低聲喊了句主人,我和江楚城一起擡眼望去,只見剛剛還什麼都沒有的地方,此刻忽然就被一羣穿着白衣服的長舌鬼佔領了。
陰風從會堂上空破開的洞吹進來,本就濃厚的陰氣在這一刻變得更盛。
這些變化對江楚城來說並不算什麼,但對我這個生人來說,卻是有點吃力。就算現在靈力已經恢復了七八成,但這樣的陰氣簡直就跟瘴氣一樣,沒什麼區別。如果不是我肚子裡懷着一個鬼胎的話,恐怕早就要溺死在這陰氣中了。
而原先噪雜的說話聲漸漸小了下來,那幾個長舌鬼推着一個木箱子走上了最前面的臺子。
不知道爲什麼,我的視線落在那木箱子上的時候,身子沒由來的一抖,心裡面有個聲音在叫着讓我過去看看。視線在這一刻變得有些模糊,我感覺自己隱隱約約好像見到了什麼東西,可想要細看的時候,卻什麼都看不見。
我深吸一口氣,想着會不會是這裡陰氣太重的原因。但是當我移開視線,不再去注意那個箱子之後,一切又恢復了正常。
那個箱子……
我轉頭對江楚城說:“六哥,你知道那個箱子裡面是什麼嗎?”
他說:“今晚要拍的東西。”說着他看了我一眼,“你是覺得有哪裡不對?”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形容不出來心裡面那種古怪的感覺,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但又不是很想知道。
就我知道的,這鬼市上拍賣的東西好像和陽間的規矩差不多,都是有人提供拍賣品,然後下面的人叫價。想到這裡,我又問:“那個箱子是誰提供的?能知道嗎?”
這句話問完之後,江楚城突然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又問道:“那個箱子,你看了有什麼感覺?”
“我也說不出來,但看着就是覺得有點不舒服,就好像是有什麼聲音在喊我一樣。”
想了想,我試着這麼和他解釋了一下。
他聽完之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沉默的點了點頭。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那箱子裡的東西,就是我今晚要的。”
我愣了愣,張口就想問到底是什麼,可與此同時,那推着想着的長舌鬼,突然伸出手,以極其難聽的嗓子說道:“大家久等了,今天將大家從各地召來,無非就是爲了我旁邊的這個東西……”
人和鬼最大的區別就是,人有理智,懂得秩序,但是鬼不一樣,鬼做什麼事完全都是憑着自己的性子來。那長舌鬼話還沒有說完,下面就有鬼叫嚷道:“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趕緊把箱子打開!老子還要去別的地方呢!”
那長舌鬼也不惱,只陰森森的笑了兩下:“這位老闆倒是着急。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直接開始拍吧!以一千個生魂開始!”
生魂!
鬼市拍賣東西的計價方式,居然是生魂!
而且還是一千個!
那不就是一千條人命嗎?
我差一點就跳起來,轉頭不可思議的看向江楚城。但他根本沒有看我,而是目不轉睛的盯着臺子上的東西。
是了。
他也是要拍這東西的,可是他從哪裡來的生魂?
前面的叫價聲此起彼伏,江楚城始終保持着先前的坐姿坐着,一時半會兒似乎還沒有出價的意思。我看着他的側面,訥訥的說不出話。
他不會不知道這鬼市拍賣要的東西是什麼,可他之前一直都沒有告訴我。我並不是想要去懷疑他什麼,在我的印象裡,他始終都是七百年前那個疼我入骨,對我有求必應的人。
可是現在,我卻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就算恢復了七百年前的記憶又怎麼樣呢?我也只是記得他一世而已,這七百年我和他之間的空白,無論怎麼樣都補不回來。可是他卻已經經歷很多,或許他早就變了呢?
我茫然的看着臺子,那些負面情緒像是藤蔓一樣糾纏着我,讓我壓抑得難受。
而下面已經有鬼開始要求把箱子打開,否則就不會再加價。
那長舌鬼眼珠子一轉,說了句好吧:“這箱子可以開,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去問問提供這箱子的主人。”
說完長舌鬼便下了臺階,我看着他慢悠悠的動作,腦子裡就只有一個念頭:得跟上去看看。
但是顯然江楚城是不會同意的,眼看着那長舌鬼就要走沒了,就在這時,我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嘿!懷了鬼胎的妹子!”
按道理說這個時候是不能夠回頭的,但我覺得這口氣實在太讓人不爽了。要是是隻鬼的話,我一定用紅符貼上去。最奇怪的是,坐在我旁邊的江楚城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就跟沒有發現一樣。
不止是這樣,連旁邊的司命也是沒有察覺。
我就像是突然被隔絕了起來一樣。這是遇見同行了啊。
想到這裡,我這才轉過頭去,只見先前那個和陸嚴在一起的女生蹲在旁邊的座位上,兩手托腮,笑眯眯的看着我:“你是不是在想怎麼你旁邊那隻鬼一點反應都沒有?”
哦,長得還挺好看的。
我看着她,想了想說:“不,我是在想,你真沒禮貌。”
她有些詫異。
我慢吞吞的說:“一上來就指着別人的肚子說對方懷了個鬼胎,不是沒有禮貌是什麼?”
聞言她愣了一下,隨後哈哈笑了兩聲:“哎呀,你真有意思。剛纔陸嚴和我說你不簡單,我問他爲什麼,他說因爲你旁邊那隻鬼不簡單。”
她一邊說,一邊朝我身後努努嘴。
我連頭都懶得轉了,不用想也知道她應該是用了什麼方法讓我暫時和江楚城隔開了。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同樣託着腮幫子,饒有興趣的說:“你還挺厲害的,居然能把我和他隔開來,讓他暫時察覺不到。”
她朝我笑笑:“你發現啦?”
我說:“我好歹也是個陰陽師,要是連這個都發現不了,那豈不是有損我的名聲?”
頓了頓,我又道:“說吧,你要做什麼?”
被我拆穿之後,她反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半晌才慢吞吞的開口:“其實是陸嚴啦,他剛纔不是拍了那個鬼玉嗎?然後他發現那東西對他好像沒有什麼用,所以他讓我來問問那東西到底要怎麼用……”
我一臉驚奇:“他都不知道那東西有什麼用,他還拍得那麼起勁兒?”
她點點頭,有些感嘆的說:“他吧,什麼都好,就是脾氣臭了點,性格壞了點,對我也不怎麼好,哦對,最主要的是,他花錢還大手大腳的,可是每次花完了之後都十分的茫然……這可能是他的賢者時間?”
“……”
我擡頭看了一眼前面,那長舌鬼還沒有回來,於是我問道:“所以他剛纔花了這麼多錢,都是爲了什麼?”
她十分認真的想了想,最後一臉糾結的和我說;“可能是爲了體驗一下,燒錢的快感?”
“……”
我覺得我可能有點不太好,就算是前世我生在楚家,過着那種錦衣玉食的生活,也沒有像他這樣啊。
有錢人的世界真是難懂。
她可能是被我看的有點不好意思了,嘿嘿笑道:“所以那個鬼玉究竟是來做什麼的?”
我說:“不知道啊。”
她看着我。
我看着她。
最後她忍不住道:“你不是和那隻鬼在一起嗎?他拍這種東西,你居然不知道原因?”
我又是一陣驚奇:“那你不也是一樣,不知道陸嚴花這麼多錢是要做什麼嗎?”
“那不一樣。”她說。
我眼角抽了一下;“怎麼不一樣了?”
“你跟那隻鬼應該關係不簡單吧?我和陸嚴就是肉體上的關係,再不濟就是我幫他做點別的事,一點感情都沒有。”
“……”
我手撐着頭,忙說:“好了你不要說了,我、我有點不是很想聽。”
我本來以爲我說話已經是不經過大腦了,沒想到現在來了個比我還厲害的。
“哦,好吧,那不然我給你講點別的?比如他的興趣愛好,和我的興趣愛好?”感覺已經和她聊不下去了。
於是我捻起手指,正打算唸咒,破了她這屏障。沒想到剛一張嘴,她就撲過來捂住我的嘴:“等等,等等,你難道就不想知道,那箱子裡到底是什麼嗎?”
我都懶得理她。
我和她聊一會兒還行,要是久了不說話,肯定會引起江楚城的懷疑,到時候萬一她被揍了,我也是不會讓江楚城住手的。
說不定還會讓江楚城使勁打。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又驀地正色道:“我不騙你,我真的看見那箱子裡面的東西了,那裡面是個活人。”
我眼皮一跳,放下手,轉頭看她:“人?什麼人?”
她正要開口,但視線落在我身後的時候,臉色驟然一變,急切道:“哎呀完了,我這小把戲要被識破了。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話,待會兒就來找我吧,我在樓上。”
她一邊說一邊往上面指了指,在鬼羣之中,我一眼就看見了陸嚴。
“我走了啊。”說完她便從凳子上跳下來,走了兩步,又突然轉頭對我說,“對了,我叫溫禹!啊啊啊啊,走了走了,再不走屏障就要破了!”
說完她便一溜煙的跑了。
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耳邊一涼,頭頂傳來江楚城的聲音:“在看什麼?”
轉頭我就對上他那雙紅瞳,想起剛纔可以用日了狗來形容的一幕,搖搖頭:“隨便看看……那箱子怎麼還沒開?”
那長舌鬼走了也挺久了,但是到現在都還沒有來。
江楚城說:“因爲拿着鬼玉的那個人,還沒有出現。”
“陸嚴?”
我不禁側了側身,發現上一秒還站在那裡的陸嚴,現在已經沒有了蹤影。
江楚城不答反問:“剛纔你不是問我他拿那鬼玉做什麼嗎?”
我說了句是啊,而後聽他說:“他拿着玩。”
“……”
雖然剛纔這件事我已經聽那個叫溫禹的女生說了,可從江楚城嘴裡聽見,我忍不住又感慨了一番:有錢人的世界真是難懂。
就在這時,那長舌鬼終於走了上來,而他的身後還跟着一隻鬼。可惜離得太遠了,而且那隻鬼還穿着一身全黑,這讓我根本沒有辦法看清那隻鬼的樣子。
“箱子的主人已經同意了,並且將由他親自來給你們打開!”
長舌鬼說完,底下就是一片歡呼。
只有我攥緊了手,滿腦子都是溫禹的話:……那裡面是個活人。
不過最終那箱子還是沒有打開,因爲當我在思考着是不是要用點小把戲,離開江楚城身邊去看看那箱子裡的活人之時,這會堂突然崩塌了。
一切都發生的十分突然,就連江楚城也有些意外,不過他很快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居然來的這麼快。”
我轉過頭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剛想問他說的是誰,頭頂的天花板便突然掉了下來,江楚城當即把我抱離了那個地方。一把把我塞給司命,沉聲道:“帶着夫人走。”
他說話的時候頭頂又不斷的有沙土掉下來,我想到他有可能是要去找那個箱子,因爲剛纔會堂崩塌下來的時候,那箱子就被長舌鬼帶走了。現在要拍賣肯定是不可能了,這個時候他要是去找那個箱子的話,只有可能是硬搶。
我嘴巴動了動,想說讓他帶上我,可想了想,最後還是沒有這麼說。那樣子的話,就是我在做不信任他的事了。
於是我定定神,對他說道:“六、六哥,你小心一些,來的時候我看見長嶼了。”
江楚城勾了勾脣,嗓音低沉:“回家等我,到時候給你講後面的故事。”
我點點頭:“嗯。”
他看了我一眼,便轉身朝着和大門相反的方向走去。房頂上的沙土越掉越多,我心道不好,再不出去這裡就真的要塌了。於是轉頭對司命說:“咱們快走。”
我和司命一路飛奔,出來之後赫然發現面前的陰陽路也沒了蹤影。從我們身後逃出來的小鬼一走上去,如同踩上泥潭一般陷了下去。就連一旁的司命也有點畏懼:“夫人,這裡應該不能走了。”
我點點頭,對司命說:“咱們去那邊。”
司命雖然不明所以,但是還是跟着我走到了另一邊。
四周一片漆黑,但是我卻能看見前面不遠處那盞輕輕搖晃的魂燈。是衝着我來的。
我斂斂神,深吸一口氣之後對司命說道:“陰陽路已經不能走了,但是進來的時候我在門口貼了符紙,只要在這裡面用同樣的符紙,我說不定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司命立刻了然的點點頭:“夫人需要我做什麼?”
我打望了一圈,說道:“這裡全都是鬼,而只有我一個生人,剛纔是有江楚城在,壓制住了我的陽氣,所以那些鬼才沒有發現我。但是我一旦開始運用陰陽術,那那些鬼很有可能就會發現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鬼市之中,鬼羣兇險,要是夫人一旦被發現,可能就會發生危險……”司命低聲說,“我明白了,在夫人找到出去的路之前,司命都會替您受着的,請夫人放心!”
我感激的看着他:“謝謝你。”
司命頓時受寵若驚:“這、這都是司命應該做的,夫人千萬不要這麼說。”
我笑了笑沒有再說完,過後沉下臉,從懷裡拿出一張沒有寫過的黃色符籙,又咬破手指,飛快的在上面畫出了和剛纔我貼在門口的一模一樣的符咒。
“去!”
我將符紙拋在空中,又憑空虛畫兩筆,那一瞬間,一條泛着金光的線從符紙之中冒出,直直的朝着某個方向而去。
“好了。”
我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司命在一旁看的有點呆:“這就……好了?”
“是啊……”我說,“不然呢?”
司命有些訥訥:“我、我還以爲會很久,而且那些鬼似乎也沒有發現夫人的樣子。”
我嘿嘿一笑:“因爲我比較厲害嘛,走吧。”
我一邊說一邊又拿了張符紙出來,而就在同時,我悲哀的發現,這就是我最後一張符紙了。我摸摸鼻子,早知道出來的時候我就多帶一些了。下次一定要把這件事寫在備忘錄上,出門的時候就看一眼。
我在那符紙上滴了血,然後遞給司命。
司命有點不敢接。
我忙解釋道:“放心放心,只是一滴血而已,對你來說應該沒有什麼影響。最多就是出去之後臉色發白,氣血不暢……再不然就是虛弱兩天。”
司命嚥了口唾沫,弱弱的說:“可、可以不用嗎?”
我想了想,往前走了兩步,又轉頭說:“也不是不行啦。”
司命兩眼一亮。
我接着說:“就是你可能要和那些鬼一樣,都掉進這陰陽路變成的泥潭裡面了。”
司命:“……”
於是最後司命還是把符紙拿上了。
當然我沒有告訴他,就算他不拿符紙也是沒有關係的,只要一路踩着我的腳印走就好了。因爲這符光是由我畫的符紙衍生成的,只要我不對他起殺心,他走上上面是完全可以的。只是剛纔他的反應讓我忍不住想欺負一下。
我摸摸鼻子,希望這個司命最後知道了,不要告我狀纔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