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惡鬼的哀嚎聲,我告訴司命走上符光之後就不要去理睬那些惡鬼。他看起來雖然有點傻乎乎的,可是這些還是聽懂的。
“夫人放心,我雖然不懂這些陰陽術,但還是明白鬼叫魂這一說法的。”
我點點頭,一邊目不斜視的往前走,一邊和他說:“雖然說鬼叫魂只對生人管用,但是在這種地方,叫魂的鬼太多,你又是和我這個生人在一起,難免會收到影響。”
身後突然沒有了聲音。
我好奇的轉過頭,卻是發現司命站在原地,笑着看我。
我疑惑道:“怎麼了?”
司命說:“夫人好像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哦?”我來了興趣,放慢步子,說道:“哪裡不一樣?”
“雖說司命這是第一次見到夫人,但是之前也從其他人口中聽過一二。原以爲夫人是個很難相處的主子,可是今天看來,也未必如此。”
這話說的我既愛聽,又不愛聽。
我問他:“你聽誰說的?”
司命有些訥訥,但是有不敢不回答我的話,我見他思忖了一番之後,斟酌道:“其實幽暗城裡有很多鬼都議論過夫人,生人和鬼畢竟不一樣,夫人不必太介意。”
我哭笑不得,這話題明明是他說起來的,最後反倒讓我不要介意起來了。
我一邊走一邊想,江楚城身邊這三個鬼,可真是有意思。
程術做事一板一眼,司命看起來比較好騙,而豔骨……大概一心一意的只想着幫助他一個人吧。
想了想,我又覺得也不能這麼說。雖然之前江楚城和我說了豔骨並沒有多大的問題,但是我始終覺得她沒安好心。
難道我真是吃醋了?
這麼想着,我已經要和司命走到了頭。
可就在這時候,符光忽然暗淡了下去,一陣陰風猛地從背後刮來,司命喊了一聲:“夫人小心!”話音還沒有蘿,就被那陣風颳到了泥潭裡。
“司命!”
我喊了一聲,但就是這麼一眨眼,司命就沒了蹤影。
我皺起眉,戒備的轉頭看向風來的方向,卻是看見了一個豔紅的身影,從符光來的方向,朝我款款走來。
我有些訥訥的喊出了她的名字:“豔骨。”
不消片刻,豔骨便來到了我的跟前,先是朝我福了福身,而後嬌媚一笑:“夫人。”
那笑容看得我極其不舒服,而且更加讓我詫異的是,這不過一會兒工夫,她身上的鬼氣怎麼就變得這麼濃重?簡直就像剛從鎖魂臺出來一樣。
我沒有跑也沒有動,只是拍了拍衣服,說道:“真是巧,我剛纔還在心裡想了你一下,轉頭就看見你了。”
豔骨拉長調子哦了一聲,她再次走過來的時候我才發現,她居然還是飄在這符光上的,怪不得我剛纔半點都沒有察覺到。只是我稍微有點意外,這別的鬼別說是飄起來,連走路都有點困難,她又是怎麼做到的?
“夫人好像十分疑惑的樣子。”
我誠懇的說:“當然,司命怎麼看都比你厲害一點,但是他都已經掉下去了,你居然還能在這上面站着。”
豔骨朝我拋了個媚眼:“誰讓他對奴家一點防備都沒有呢?”
聞言我看了一眼那泥潭,無意間看見了我剛纔給司命的那張符紙,想着司命應該是沒事,這才放下心來。我看着豔骨,問道:“剛纔那會堂崩塌是你做的?”
豔骨一臉無辜:“夫人怎麼會想?奴家要是有那個掀翻鬼市的本事,哪裡還會站在這裡和夫人說話。”
她說話的時候還不忘挑釁的看我一眼。
這下我明白了,她是過來找我撕逼的。說不定一言不合,還打算跟我打一架。
我嘆了口氣,正要開口,卻又聽見她幽幽的補充道:“是主人吩咐的。”
“……”
我一臉驚奇的看着她,好半天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於是乾脆笑了兩聲。
她可能是覺得我這個樣子讓她的自尊心受挫了,語氣一改之前的嬌媚,倒是有些惡狠狠的說:“夫人笑什麼?”
我說:“你沒聽過一句話嗎?”
“什麼?”
“不知道做什麼的時候,只要笑就好了。”
“……”
豔骨神色一凜,眉宇間盡是怒氣:“夫人可是不相信奴家?”
這話不管說給誰,都沒有人會相信吧?
我摸摸鼻子,有些感嘆的說:“可能以前我還會相信,但是現在,你這挑撥離間的手段也太幼稚了。你應該多跟清寂學學,他在這方面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當初可不就是他害我差一點就被江楚城在門外關一夜?
越想我越覺得豔骨太嫩了,可這麼說也不對,畢竟她歲數比我太多了。
“哦?那夫人覺得,除了主人,還有誰有這樣的本事呢?”
我彎了彎脣角,沒有說話。
能有讓鬼市崩塌的本事的鬼,光是我知道的就有好幾個。除了長嶼之外,每一個都是玩弄心機的好手。因着我現在身上也沒有符紙了,只能一邊和豔骨說話拖延時間,一邊想別的辦法。
大概是我太久沒有吭聲,豔骨又有些憋不住了:“夫人倒真是瞧不起我們這些下等鬼!”
“……”
我簡直是哭笑不得,這豔骨今天是吃錯藥了嗎?怎麼說話瘋瘋癲癲的?要不是手機不能錄鬼的聲音,我真的很想把她這些話錄下來,然後下次放給葉弛聽聽。
神經病啊。
“你和我說了這麼久,到底要做什麼?”我嘆了口氣,問她。
豔骨一笑:“夫人這般聰慧,難道猜不到嗎?”頓了頓,又接着說,“其實奴家本來不想這麼快的,畢竟感情還是細水長流的好。可是夫人竟然突然恢復了記憶,靈力也恢復了,這倒是讓奴家十分的惶恐。”
“哦……”我恍然,“所以你現在就是趁着江楚城不在,想把我殺了,然後跟司命說我是被別的鬼殺死的?”
豔骨說:“夫人果然聰明。”
“你是……傻嗎?”我終於忍不住了,“別說我現在靈力還沒有完全恢復,就算是之前,你這樣的鬼,來一隻我也是收一隻好不好?”
以前我覺得這麼多年來,我遇見的腦回路不正常的鬼只有清寂一個,可是現在我覺得,比起清寂來,這豔骨更加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說話也是牛頭不對馬嘴。
不過他倆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讓人十分的想揍他們。
“夫人口氣倒是不小,既然這樣的話,奴家倒是要試試了!”
說着她就朝我撲了過來,我一個閃身躲了過去,過後拍拍胸脯,心有餘悸的想着還好這符光製造出來的路比較寬,不然我就真的要掉下去了。
“哼!夫人以爲,你逃得過第二次嗎!”豔骨獰笑一聲,張開手指,指甲在這一刻暴漲,眼看着就再次要朝我撲過來。
我嘆了口氣。
她這是要變煞的節奏?
“我在他身邊待了四百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不管他做什麼我在他的身邊,可是你呢?你去了哪裡?你根本就不愛他!你不過是一直在接受他的給予,從來都沒有爲他做過什麼!憑什麼你能夠在他身邊!我做了這麼多,他都熟視無睹!”
我靜靜的看着豔骨,過後慢吞吞的亮出了銅錢劍。原本出來的時候我是沒打算帶這東西的,但是葉弛不知道怎麼了,就是非要讓我帶上。剛纔要不是豔骨突然朝我撲過來,我都忘了我還帶着這個。
現在想想,她真是有先見之明。
我咬破手指,一邊將血塗在銅錢劍上開光,一邊緩緩開口:“我本來想,你只要一直安安分分的,我就不會做什麼的,因爲他需要你來給他渡魂,並且不會接受我的。可是沒想到你這麼按捺不住,想來殺我……”
我頓了頓,目光落在豔骨身上,淡淡道,“我吧,性子雖然是溫吞了一點,看起來又十分麻煩的樣子,遇見事情,第一個念頭肯定是看看能不能跑。”
“你照顧我的女兒,我對你很是感激。你說得對,我的確沒有爲他做過太多的事,因爲他從來都不需要我做那些……”豎起銅錢劍,視線變得有些冰冷,“我知道自己也許配不上他,但是這並不代表,你就能欺負到我頭上來。你跟了他四百年,可是我在好幾百年前就已經和他在一起……我認同你剛纔說的所有事,可唯獨有一點,你說錯了。”
“我愛他,一點都不比你少,不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少。”
豔骨哼笑一聲:“上下嘴皮一碰,誰都可以說愛,但你又做了什麼?”
說完她便再次飛身向我襲來,我站在原地沒有躲,只是在她快要到面前的時候,我將銅錢劍拋向了空中。
人是憤怒的時候總是會失去理智,鬼也是一樣。
當豔骨看見我這麼做之後,第一個反應便是放聲大笑:“我的夫人!你莫不是被我氣糊塗了吧?竟然在這時候將銅錢劍扔了?”
我笑了笑,兩手結印,過後有些可悲的看着她:“我剛纔還在想,你們三個裡面,一定是司命最笨。可是現在看來,你纔是最傻的那個。你擡頭看看,我的銅錢劍在哪裡。”
聞言,豔骨立刻驚愕的擡起頭。
剛纔我將銅錢劍扔出去的時候,就已經唸了咒。那一把銅錢劍罩在豔骨的頭頂,在她擡頭的那一刻,立時發出金光。
最後我還是沒有殺掉豔骨。
一來是我本來就沒有打算殺掉她,怎麼說她都是跟了江楚城那麼多年。她說的很對,在我沒有在他身邊的時候,她都一直陪着她。只是光這麼想想,我就覺得有些不舒服。
可是之前江楚城在聽我說她好像有點不對勁之後,並沒有表現出要殺她的意思,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二來……
就是當我把銅錢劍扔出去的時候,在震懾到豔骨的同時,也引來了旁邊的鬼。我身上的陽氣終於在這一刻大現,加上身上靈力充沛,這種時候無非最吸引那些厲鬼。
所以我決定還是快點跑比較好,在那之前,我還順便把已經掉在泥潭裡的司命撈了起來。
“夫、咳咳咳咳咳、夫人。”
司命一開口,咳出來的全是已經化成泥水的惡魂,我將他扶起來,問道:“你還能走嗎?”
司命點點頭,視線落在一旁躺着的豔骨身上,有些錯愕:“豔骨怎麼在這兒?”
我也懶得跟他解釋,催促道:“吃錯藥走錯路了,咱們趕緊走。我身上的陽氣已經泄出去了,再待下去我就是真的沒辦法帶着你出去了。”
他一頭霧水的看着我,看起來還想要問,在那之前我立刻用眼神制止了他。司命喉頭滾了滾,這才終於閉了嘴。
因爲剛纔符紙被豔骨破壞,後面的路我走的是十分的艱難,好幾次都感覺步子穿過了腳下的符光,快要踩在那泥潭裡面,但好在司命終於回過神來,每一次都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我。
身後是厲鬼的咆哮,那些原本在會堂里正襟危坐,把自己打扮得跟人一樣的鬼物,在聞見我身上的陽氣之後終於現了原形。其實之前我給司命符籙的時候,就是害怕他也會這樣。
我悲哀的發現,自從恢復了記憶之後,我好像對這些鬼物都漸漸的不再相信。
江楚城不在,我做什麼都只能靠自己。
就這麼倉皇的跑了一路之後,我們倆總算是從會所的大門裡走了出來。我喘着粗氣,並沒有放鬆警惕,因爲我發現即便是走出來,外面也依舊是一副霧氣繚繞,鬼氣森森的樣子。
這就說明我還沒有真的回到陽間。
想了想,我對司命說:“我們當時到這鬼市來的時候,是怎麼進來的?”
司命說:“因爲我們當時在的位置就是那個時候陰陽兩界交換的點,加上我和主人身上的鬼氣,坐在車裡也能被帶到這裡來。”
我有些頭疼:“就是說,除非江楚城回來,否則我們暫時回不去了?”
司命訥訥的點頭:“光靠我一個人……大概是不行的。”
他說完我忍不住問道:“剛纔那一陣陰風吹來的時候,我瞧你一點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你……”
司命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那慘白的臉上居然還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米分紅:“忘記和夫人說了,我雖然跟在主人身邊最久,但都只是替主人收集收集消息,幾乎就沒有動過手。”
“……”
剛纔看他在會堂裡一副要殺人的樣子,還以爲他很厲害呢。沒想到……
我忍不住捂着臉,所以江楚城讓他帶着我離開,到底是要讓我保護他,還是讓他保護我?
“夫人!”
正這麼想着,司命忽然又喊了我一聲。
我吸了吸鼻子:“怎麼了?”
司命指了指前面:“那個人,是陸嚴。”
聞言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見臺階下面那個穿得西裝革履的男人,而那個叫溫禹的女生也跟在他的身邊。陸嚴皺着眉,似乎正在給溫禹說着什麼,但剛說了沒兩句話,溫禹就轉過了身。
我眼睛眯了眯,想起之前溫禹和我說的那番話,於是對司命說道:“你在這裡等着我,我過去看看。”
說着沒等司命回答,我便賊頭賊腦的走了過去。會所前面是一個小花園,我貓着腰湊過去躲在花臺後面,這下聽清了那兩人的對話。
“你不是和我說,那個女人和你說只要把鬼玉交給那個叫清寂的人,我們就能從這地方出去嗎?爲什麼我們現在還會在這裡!”
我:“……”
清寂。
又是清寂。
我咬牙。
真是好樣的,現在不來阻礙我找珠子了,就開始在這種地方玩花樣。那看起來,豔骨多半也是受了他蠱惑。
我沉下心,繼續聽他們說話。
“我怎麼知道啊?這是那個女的說的,又不是我說的。之前你不是自己還說那個女的不簡單嗎?現在有跑來怪我,陸嚴你這人真的很煩啊!”
“你說什麼?”
“算了算了,我懶得跟你說,反正不管我做的怎麼樣你都是會罵我的。你有力氣在這裡和我吵架,不如想想怎麼把那個鬼玉拿回來吧。”
我挑挑眉,心裡面有些詫異,那個鬼玉不是假的嗎?清寂要着有什麼用?
溫禹說完這句話之後,那邊就沒有了動靜。過了好一會兒,一陣腳步聲傳來,我趕忙往旁邊躲了躲,等那腳步聲過去之後才慢慢的露出頭。
剛纔走過去的人應該是陸嚴,而現在溫禹一個人站在花壇的另一邊,百般無聊的踢着腳邊的碎石子。我左右看了看,確定陸嚴沒有在附近之後,才慢悠悠的走到了溫禹身後。
“嘿,陸嚴的眼睛。”
我想起之前江楚城給我說的。
溫禹嚇了一跳,看見我之後誇張的拍了拍胸口,說道:“是你啊,你嚇死我了。”
“抱歉抱歉,看見你太激動了……”我說,過後又問,“你怎麼從那裡面跑出來的?”
就算沒有後面豔骨的阻攔,我也司命也是費了好大的勁兒,但看剛纔溫禹和陸嚴的樣子,他們倆似乎很輕鬆的就出來了。
但溫禹似乎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我猜想是不是有人對她說了什麼,只好換了個問題:“你剛纔爲什麼給陸嚴說,是我讓你和陸嚴說,讓他把鬼玉交給別人的?”
那一瞬間,我看見溫禹瞳孔一縮:“你、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
我看着她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被我看的有點不好意思了,癟癟嘴說道:“我就是隨口說說啦,不那麼說的話,陸嚴不會相信的。”
“那到底是誰讓你把鬼玉給清寂的?”
溫禹瞥了我一眼,她的眼珠子下意識往左看了看,我立刻了然,於是在她開口之前,我幽幽說道:“我這個人呢,脾氣不太好,而且不怎麼喜歡被人騙我,要是我知道誰騙我的話,我可能就會……”
“你要幹嘛啊?”溫禹嚇得大叫。
我說:“不怎麼樣,看樣子你們應該是在找出去的辦法?你告訴我的話,我就告訴你怎麼出去,怎麼樣?”
溫禹說:“那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
我聳聳肩:“那就算了吧。”
說完我轉身就要走,剛邁出去兩步,溫禹又把我拉了回來:“等等等等,你真的知道怎麼從這地方出去?”
“騙你幹嘛……”我一臉坦然,語氣真的連我自己都要相信了。頓了一下又問,“我看你們來的時候不是很輕鬆嗎?怎麼現在還出不去了?”
“哎呀,你不知道啦,我倆被騙啦。”溫禹一臉鬱悶,“陸嚴先前拍了那個鬼玉,我們本來都打算回去了,誰知道有個穿着西裝的男人走過來問我們想不想要更好的東西。陸嚴是什麼人啊,一聽見有好東西,眼睛都快綠了……然後我們倆就莫名其妙的到這裡來了。”
西裝革履的……男人?
我低下頭,看着溫禹踢石子的動作,猛然想起當時陸嚴和溫禹走了之後,江楚城問司命話是不是已經帶到了。那就是說,讓溫禹和陸嚴到這鬼市裡來的人,是江楚城?
我記得當時司命還提到了另一半鬼玉……
另一半。
我愣了愣,那意思是不是就是說,他們手裡已經有了一半了?
“喂,你怎麼不說話了?”溫禹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回過神來,對她說:“所以讓你把鬼玉給清寂的人,到底是誰?也是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溫禹搖搖頭:“不是,是另外一個。不過他也穿着黑色的衣服……不對,那人打扮可奇怪了,應該是黑色袍子,穿的像個古代人,應該是個鬼吧,就是他頭髮是淡金色的。”
我瞳孔一縮。
淡金色的頭髮,黑色袍子。
那可不就是長嶼嗎!
他怎麼會和清寂勾搭在一起!
我一陣頭疼,只覺得事情越來越混亂了。揉着額角好半天都沒有消化過來,溫禹在一旁擔心的看着我:“你沒事吧?看起來臉色好像不太好的樣子啊。”
“沒事。”我說話都有點虛弱,“那那個男的後來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她又搖了下頭:“不知道,陸嚴按照他說的,把那個叫鬼玉的東西給了清寂之後沒多久,那會堂裡就開始崩塌了。”
她不說我都還忘了。我打量着她:“那裡面全都是惡鬼,會堂的崩塌讓那裡面的陰陽路也跟着塌陷了,你們倆是怎麼出來的?”
這一回溫禹總算是開口,她扒拉了一下頭髮,有些茫然的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感覺好像一眨眼就到這裡來了。出來之後我和陸嚴就想找地方出去,可是你看,到現在都沒有找到,陸嚴那個傢伙還氣的離家出走了。”
說完溫禹又一臉期待的看着我:“我已經告訴你啦,你是不是可以帶我出去了啊?”
黑市中既然有陰陽路,那麼就一定有陰陽之門。雖然我暫時還不知道那道門在哪裡,但是隻要找找應該還是可以的。
只是有一點我剛纔沒有想到,江楚城既然讓司命帶着我離開,但是司命又爲什麼會說他也不知道怎麼出去?還是說他也是騙我的?
我有點頭疼。
自從恢復記憶之後,我便覺得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很多事情都有點理不順的感覺,不但這樣,連帶着我的思考力也下降了一些。
我看了溫禹一眼,又看了看身後的會所。因爲之前我身上陽氣外泄的原因,那些鬼還在原地嗅着那味道,這倒是給了我一點時間。只是我並沒有在會所前面看見司命。
他去哪兒了?
我不由得往那邊走了兩步,溫禹一把拉住我:“喂,不要再過去了,再過去那些鬼就能看見你了。”
我訝異的回頭:“你怎麼知道?”
溫禹一愣,過後支支吾吾的說:“我、嗯,我能看見一些這東西。”
我正要說話,會所的門卻突然在這時候打開。那一瞬間,沖天的鬼氣從裡面冒出來,原本漆黑的天在這一刻就跟掉進了墨缸裡一樣,就連縈繞在外的霧氣也有逐漸變黑的趨勢。
我趕忙捂住嘴,對溫禹說:“捂着嘴,鬼氣太濃,已經逐漸變成瘴氣了。”
溫禹聽着就要嚇尿了;“瘴、瘴氣?那是不是我們會死在這兒?”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剛想從懷裡摸出符紙來,卻想起最後一張符紙在那門裡的時候已經用光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我訥訥的想着。
其實也不是不能和那些鬼打一架,但要是這樣的話,靈力耗損就太大了。誰知道這鬼市裡面的鬼到底有多少?認真的思忖一番之後,我還是決定秉承我一貫的作風: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於是我清了清嗓子,對溫禹說:“咱們快跑。”
溫禹就有點傻眼了。
“你不是陰陽師嗎?剛纔你那麼輕易就發現了我的屏障,居然不能對付那些鬼?”
我攤攤手說:“沒辦法啊,我符籙用光了,畫血符倒也是可以的,但是照這個情況,就算是我把身上的血放幹了,我們也不一定能夠逃出去。”
我話還沒有說完,溫禹就要哭了:“你……那你到底有沒有辦法出去啊?你這不是忽悠我呢嘛?虧我還這麼相信你,現在陸嚴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我、我……”
說着說着溫禹眼眶裡當真蓄積起了眼淚。
我驚奇的想着,這種眼淚說來就來的本事真是太厲害了。
我摸摸鼻子,看了看會所門口還在找着我們的鬼,對她說:“我沒有騙你,只要能夠找到陰陽之門就能出去。”
溫禹茫然道:“陰陽之門?那是什麼?”
我剛動了動嘴巴想要和她解釋一下,就看見她臉色一變,驚呼道:“那些鬼過來了!”
我連忙回頭,果然發現有一團黑氣正在朝我們這邊靠近。於是連忙推了溫禹一下:“啊啊啊快跑快跑!”
一邊跑我一邊咬破手指,在掌心上畫下血符,那黑氣只要一靠近我們,我便用手掌朝後打一下。溫禹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她大喘着氣,對我說:“媽呀,你真厲害,這招叫什麼?你能教教我嗎?”
“不教。”我隨口道,“教了你也學不會。”
說完又想起之前在會堂裡的時候,她不是挺厲害的嗎?還能把我和江楚城隔開來。於是在對付那些纏上來的黑氣的時候,我抽空問道:“你之前不是挺厲害的,把我和那隻鬼都隔開了嗎?現在怎麼一下子什麼都不會了?”
“哦,”溫禹說,“因爲我只會這麼一招啊。”
我還沒有說話,她便又開始絮絮叨叨的說:“你應該知道我有一雙靈眼了吧?從小到大我就老看見這些東西,從記事開始就能看見啦……那時候我就老哭,覺得臥槽這什麼玩意啊,怎麼這麼嚇人。我就和我媽說了一下,結果我媽就把我趕出門了,然後後來我就被一個古古怪怪的老道士收養,教了我這麼一個法術。本來我還想學點別的東西,可是他教完我這個之後,就死了……你說我是不是好可憐?”
我:“……”
我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正想說我還認識一個比你更可憐的,下次介紹你們認識。話還沒說出來,肩膀就被抓了一下:“嘿嘿嘿嘿,小道士,你這是要去哪裡啊?”
我轉過頭,發現抓住我的是一個胖子,哦了一聲,想起來這好像就是之前在會堂裡一個勁兒讓那長舌鬼開箱子的那隻鬼。我面無表情的一掌拍在他的臉上,那胖子大叫一聲,瞬間就變成黑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哇……”
在溫禹發出感嘆之前,我趕忙開口:“快快,咱們快找陰陽之門。”
溫禹點點頭,轉頭就要和我分開跑,過後又回過身來:“陰陽之門長什麼樣?”
我對她招招手,讓她過來一點。溫禹哦了一聲走過來,我立刻咬破手指同樣在她手臂上畫了一道符。溫禹一喜,眼看着又要發表感言了,我立刻說:“這是血符,可以用來對付那些鬼。但是因爲你本身沒有靈力,所以只能用三次,三次用完,你就沒有機會了,明白了嗎?”
見我一臉嚴肅,溫禹忙不迭的應了:“我知道了。放、放心吧,我會盡量不給你拖後腿的。”
其實我想說拖後腿也沒事,反正等下我們要分開。但想想這麼說的話,說不定能把她給嚇死,所以還是嚥了回去。
身後厲鬼哀嚎,頭頂紅月懾人,陰風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吹來,因爲要交代的事情有點多,我乾脆拉着溫禹躲進了離會所有些距離的一處小巷子裡。
剛纔我已經發現了,這個鬼市其實就是另一個時空裡的Y城,雖然說很多建築都變得不一樣了,但是好在一些標誌性的還在。
因爲一路上我都用術法做了短暫的遮掩,那些鬼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追上來。趁着這個機會,我對溫禹說:“你聽好了,陰陽之門是兩道門,一道門通往陰司,一道門通往陽間。兩道門的座標應該是對立的,爲了節省時間,我們就分開行動。”頓了頓,我繼續說,“陰之門爲光,陽之門爲暗。這個鬼市裡任何發光的東西,你都不要接近,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誤入陰間,到時候我也沒有辦法救你了。”
溫禹聞言立刻收斂起剛纔嬉皮笑臉的樣子,衝我點點頭:“我知道了。但是如果……我發現的是陰之門怎麼辦?我……”
她沒有說完,但是我已經猜到了她後面的話,朝她笑笑:“如果你發現的是陰之門,那你就找個地方躲起來,我會來找你的。說起來,你就這麼走了,不管那個叫陸嚴的了?”
不說還好,一說溫禹就有點生氣:“管他做什麼?他說不定早就走了,反正他也從來沒有管過我……”說着溫禹頓了頓,“你之前是不是問過我那個叫清寂的?其實剛纔我沒有說實話,會堂是那個叫做清寂的人弄塌的……你之前猜的沒有錯,帶我們出來的那個人的確是那隻穿的跟古代人一樣的鬼。”
我一愣,沒想到溫禹會在這個時候跟我坦白。
但我還是點點頭:“好,我知道了,謝謝你。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
溫禹看我:“什麼?”
“你不是說你知道那個箱子裡面的是什麼嗎?之前你和說我是一個人,那你知不知道是誰?”
說到這個溫禹就皺起了眉頭,她看了我一眼,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樣,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沒有騙你,那裡面的確是一個人,但是我不認識。我也是在無意間聽那個叫清寂的人說的,說什麼,只要有這個東西誰誰誰就一定會來。”
溫禹皺着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清寂說的那個誰誰誰,到底是誰。
……但是我覺得我應該能猜到了。
“哦,對,你看我說着說着又跑題了。不好意思啊,我這個人有時候腦袋就是會放空,你不要介意。”溫禹撓撓頭,繼續說,“那個箱子裡面的,好像是一個女生。”
我渾身一震:“女生?”
溫禹點點頭:“我知道的就是這麼多了,你、你再問我也不知道了。”
我訥訥的沒有說話。
感覺腦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但是這突然的一下就是想不起來。
按照溫禹的說法,那個那麼箱子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清寂。會堂也是清寂弄塌的……我心頭一凜,低呼道:“完了,我搞錯了!”
溫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我:“什麼弄錯了?”
我舔了舔嘴脣,心裡頭有些着急。
江楚城之前說過,那個箱子裡的東西是他要的,這麼聯繫起來看的話,清寂的目標很有可能是放在他身上了!先前我看到的那盞魂燈一直都誤導了我,讓我以爲有人的目標是我,所以江楚城和我說讓我跟着司命回來的時候,我沒有反對,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但是這些顯然已經被清寂猜到了!
他的目標是江楚城!
越想我心裡越是着急,於是對溫禹說道:“咱們現在開始就要分頭行動了,如果你發現了陽之門,你就自己進去,不管在裡面看見什麼東西,都不要回頭,知道嗎?”
溫禹點頭說了聲好,分開之前,她突然喊住了我:“那個……你要是在路上遇見了陸嚴,他要是還沒有出去的話,你能和他說說,讓他來找我嗎?”
我愣了一下,嘴上說了聲好,心裡又想着這溫禹挺好玩的,剛纔還說不管他,現在就改了口。
過後又聽溫禹小聲說:“雖然他對我不怎麼好,但是萬一他真的在這裡出不去,我以後就真的要露宿街頭了。”
我摸了摸鼻子,這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從小巷子出來之後,我和溫禹便分開兩頭走。其實我多少還是有點擔心,因爲她就只會那一個術法,要是真的路上遇見惡鬼攔路,那一道血符是完全不夠的。
但是溫禹不知道怎麼了,跟我說完那番話之後,整個人就跟打了個雞血一樣,渾然不見先前的慫樣,還信誓旦旦的和我保證說一定會活到跟我下次見面。
“好,那我們就這麼說好了,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
說完這句話,我們倆便一個朝西一個朝東,分頭走進了茫茫白霧之中。
一路上都能看見在尋找我們的惡鬼,我不想耗損太多的靈力,在這個地方用靈力,只會招來更多的鬼,然後就會沒完沒了下去。所以一路上我儘量躲着那些東西,同時又在思考着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之前和江楚城進會堂的時候,我就感覺這件事不簡單。按照我的想法,就是最早那個拍賣會其實也是有問題的,但是因爲拍賣會上的主持人是江楚城的人,所以我就排除了這個可能。
但是如果……司命起了異心呢?
不不,也不可能。
如果司命起了異心的話,江楚城是不可能把我交給他的。
那麼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直覺司命絕對是能夠帶我離開這個地方的,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而且在那些鬼衝出來的時候,他也是不見了蹤影。
想到這裡,我稍稍放慢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滿是怨氣的地面,這些怨氣已經化形,變得如同黑泥一般,如果不是因爲我現在靈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怕是一腳踩下來就會被纏住。
我嘆了口氣,不知道溫禹那邊怎麼樣了。
鬼市沒有白天,永遠都是黑夜。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也停留在了我和江楚城來到鬼市的那一刻,所以說我現在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幾點了,得快點找到陽之門。這麼想着,我又重新加快了腳步。
“滴答……”
我耳朵動了動,突然聽見耳邊傳來了一聲滴水聲。
說實話我現在對這聲音是十分的敏感,之前好幾次都是聽見這聲音之後,身邊就發生了一些不可預料的事。
我扭頭看了看四周,霧氣變得更濃了,連帶着那股陰冷的氣息也稍微有點讓我吃不消。我一邊注視着周圍的情況,一邊在心裡唸咒,而後摸上手腕上的幽冥鏈。
幽冥鏈發出了微弱的光芒,同一時間,我聽見了寶寶的聲音:“媽媽,好冷啊。”
“滴答……”
那滴水聲離我更近了一些。我忙離開了剛纔站的位置,在心裡問寶寶:“怎麼會冷?是因爲陰氣太重的原因嗎?”
寶寶輕輕的嗯了一下,那聲音聽着就像是要睡着了一樣。
這明顯是我已經被陰氣入體,而寶寶受到了影響的表現。
我心下疑惑,雖然這鬼市陰氣很重,但是我早在之前就已經重新用靈力在體內建立好了屏障,就是爲了避免陰氣入體。中途我還檢查過好幾次,屏障一直都是完好的,怎麼突然一下子……
我愣了愣,瞬間沉下臉色。
如果說這之後陰氣都沒有入體,那麼就只能是在我重新建起屏障的時候,就有陰氣進入了我的體內。但是在這期間,我並沒有接觸過別的什麼人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麼想着,我又喊了寶寶兩聲,可是他已經沒有在迴應我。我立刻緊張起來,現在糖糕已經和我分開了,可不能再讓這個小傢伙出事。於是我趕忙停下了腳步,摸上肚子,開始用靈力試探肚子裡的寶寶。
“唔,媽媽……”
過了一會兒,我終於又聽見了寶寶的聲音,這讓我終於放下心來。
我柔聲道:“剛纔喊你那麼多聲,怎麼都不理我?”
寶寶嘟嘟囔囔的回答:“媽媽,這個地方讓我好睏,咱們快點出去吧……”
我也想啊。
我揉揉額角,但是現在找不到陽之門不說,我還有點擔心江楚城。
總覺得好像莫名其妙的就陷入了一個奇怪的困境裡面。
不過有一件事,我心裡倒是清楚的,就是清寂又開始行動了。那個王八蛋,果然之前說什麼不會再來阻礙我都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說着玩的。
想到這裡我就有點生氣。
“寶寶,你能再堅持一會兒嗎?媽媽現在還沒有找到能出去的地方,而且剛纔和我們在一起的那個哥哥也不見了……”
話還沒有說完,一股陰冷的氣息就忽然從背後襲來,我當即扭過頭,卻依舊什麼都沒有看見。
“媽媽,爸爸是出事了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寶寶變成了一團光點從我肚子裡跑了出來,趴在我的頭頂有氣無力的問。
“怎麼可能,爸爸可厲害了……還有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去,這裡不安全。小心我給你爸說,讓你爸揍你哦。”
往常我提到江楚城寶寶都是很害怕的,但是今天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任由我怎麼說他都堅持要在外面。
“這裡不安全,所以寶寶更要保護媽媽……”
我聽着他這虛弱的聲音,又是生氣又是心疼:“你媽也可厲害了,現在還不要你保護,聽話啦,你快點……”
我話還沒有說完,就頓住了。
因爲我看見了陽之門。
我回頭看了看,我走的速度並不快,而且中途還停下來好幾次,如果溫禹路上沒有遇見別的東西的話,那麼她現在應該也找到了陰之門。
我伸手將寶寶從我頭頂拎下來,他眨巴的眼睛看我:“媽媽……”
“不要賣萌,回肚子裡去。”
“不要嘛……”
我嘆了口氣:“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一點都不聽話?”想了想,我威脅他,“再不聽話,媽媽不喜歡你了。”
寶寶委委屈屈的看了我一眼:“不安全,要保護媽媽……上次媽媽不讓寶寶出來,就差點被壞蛋欺負……”
我一愣。
想起那次在學校裡遇見清寂,因爲擔心他會被清寂發現,所以纔沒有讓他出來,沒想到他居然到現在都還記得。
哎……
這兩個孩子,怎麼都這麼死心眼?
也不知道像誰。
“好吧,那你就趴着,幫媽媽看看附近有什麼動靜。”終於我妥協道,想了想又說,“剛纔媽媽感覺到這裡有點不太對勁,你要是真的厲害,就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一直在跟着我。”
聞言寶寶立刻點點頭:“嗯!”
……
陰陽之門會隨時變化位置,所以回去之前,我用血在陽之門旁邊畫了符陣,防止我前腳走,就有鬼後腳來破壞。
回去的路上很平靜,先前那滴水聲消失了不說,就連陰氣也消散了不少。這讓我在感覺到奇怪的同時,又更加警惕了一些。
我和司命分開已經很久了,不知道他現在又是個什麼情況。
想到這些的時候,我對自己也稍稍有點無語。這一個晚上擔心的事真是多,不知道出去之後會不會狂掉頭髮。
“媽媽!前面有個人!”
就在我快要走到和溫禹分開的那個小巷子的時候,寶寶突然出了聲。我擡頭一看,果然看見街對面站着一個男人,一身黑西裝,氣息不穩,頭髮也有點凌亂。
我一拍腦門,這不是陸嚴嗎?
很快陸嚴也看見了我,他先是一愣,然後快步朝我走來,問:“那個女人呢?”
這聲音相當大,我被他吼得耳朵都要聾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誰?溫禹?”
他沉着臉看我,那雙原本就漆黑如墨的眼睛此刻變得更加深邃:“就是她,你看見她了嗎?”
我摸摸鼻子,想着這兩人可真是有意思,一個一言不合轉身就走,另外一個明明生氣卻又擔心得不行。
“女人,回答我!”
陸嚴又焦急的喊了一聲。
“溫禹和我分開去找出去的路了,現在我正要去找她。”我說,“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來?”
陸嚴聞言卻是愣了一下,放開抓住我的手,皺着眉像是在想什麼,過後說:“她沒走?”
我啊了一聲,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陸嚴不耐煩的重複了一遍:“我是說,她沒有一個人走?”
我茫然的看着他:“她爲什麼要一個人走?她還以爲你一個人走了呢……”
“那個白癡。”我還沒有說完,陸嚴就咬牙切齒的打斷了我的話。
“……”
但很快,他又說:“帶我去找她。”
我下意識的又摸摸鼻子,點點頭,讓他跟在我身後,一邊走一邊想,這人可真是個太上皇。
很快,我和陸嚴就找到了她。當時她正躲在一處陰影裡,一張臉憋得通紅,而她面前還有幾隻青面鬼在四處遊蕩。溫禹雖然大條了一點,但是好在人還是很聰明的。
“溫……”
陸嚴張嘴就要喊,我趕忙攔住他:“別說話,那些青面鬼眼睛看不見,但是能通過陽氣來判斷生人的地方……”
我話還沒有說完,就自己停住了,過後一臉驚駭的看着陸嚴:“你你你你你是鬼?”
陸嚴挑挑眉:“很驚訝嗎?”
我點點頭。
豈止是很驚訝,簡直是驚訝死了好嗎?最關鍵的是,這一路走着我居然都沒有發現他是鬼,簡直就是……恥辱啊。
陸嚴冷冰冰的瞥了我一眼,壓根兒就沒想理我。他緊緊盯着在那邊已經蜷縮成一團的溫禹,過後不耐煩的說:“這種時候你能不能先救她?”
我哦了一聲,本來想說你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啊,爲什麼不自己去救。
不過也就是想想。
我跟陸嚴說了句在這裡等着,便重新拿出銅錢劍,朝溫禹走過去。
“你們聞見什麼味道了嗎……”
走過去的時候,其中一隻青面鬼詢問道。
我摸摸鼻子,想着這幾隻鬼的嗅覺似乎也不怎麼靈敏,於是趁着它們發現之前,我便十分輕鬆的將銅錢劍送進了它們的身體裡。期間溫禹一直瞪着眼睛看我,直到那青面鬼化成黑氣消失之後,她才鬆開捏住鼻子的手,大口大口的喘氣:“啊啊啊,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爲你自己先走了呢。”
我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啦,路上出了點小狀況,就來的晚了一點。你還挺聰明的,知道憋着呼吸。”
溫禹站起來,不謙虛的說:“那是,我剛纔發現那個陰之門的時候,它們也恰好在那附近,明明都已經看見我了,結果還在那邊說聞到了什麼味道,我就覺得吧,那幾只鬼肯定是……”
溫禹的話還沒有說話,就張着嘴呆住了。
我轉頭一看,只見陸嚴已經來到了我身後,那張好看的臉簡直烏雲密佈,他居高臨下的看着溫禹,咬牙道:“溫、禹!”
溫禹肩膀一抖:“噯!”
“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居然敢離開我身邊?”
溫禹聞言立刻做出一副要哭的表情:“你講不講道理啊,明明是你先走的好不好?你現在倒是怪起我來了?”
陸嚴兩眼一瞪:“你還敢頂嘴?”
然後溫禹就閉嘴了。
我好笑的看着他倆吵來吵去,擡頭看了看天,先前那月亮變得更紅了,我掐指算了算,心頭一凜,過後對溫禹還有陸嚴說道:“我要走了,你們倆能自己去陽之門嗎?就在和陰之門對立的位置。”
溫禹一聽,趕忙拉着我:“你要去哪兒啊?都可以出去了,你幹嘛不走?還要留在這裡過年嗎?”
“……”
我無語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說道:“不是,我還要去找一個人。”
“你要去找易文修?那個之前陪在你身邊的鬼?”
陸嚴盯着我看了一會兒,慢慢開口。
我好奇道:“你見過他?”
因爲江楚城之前在拍賣會上和陸嚴打過照面,所以我一點也不奇怪陸嚴會發現易文修,也就是江楚城的身份。
陸嚴說:“不知道。”
“……”我嘴角一抽,“那你問我這句話什麼意思?”
陸嚴哦了一聲:“就是問問,沒別的意思。”
“……”
我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再和麪前這一人一鬼待下去,遲早要氣出病來。
“但是,我們要是走了的話,你怎麼辦呢?”
溫禹有些擔心的看着我。
我擺擺手,說了句沒事:“這個地方還困不住我,剛纔之所以有點吃力,不過是因爲帶着你罷了,現在你走了,我也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
溫禹:“……”
見她吃癟,我心裡一陣好笑,過後看了她一眼,繼續說:“快走吧,這路上的鬼已經被我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倆要是再在這裡待下去,保不準待會兒那些鬼又找上來了。”
一邊說我一邊將銅錢劍收起來,溫禹看看陸嚴,又看看我:“好、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一點……”
說着就挽着陸嚴的胳膊往我來時的方向走,可沒走兩步又忽然停下來:“那個什麼,我覺得你人挺好的,但是戒心好像有點太低了。不過算了,好在我也是個好人,下次要是遇見陌生人,不要這麼熱心了……”頓了頓,她又說,“那個叫清寂的人你小心些。”
我沒有說話。
直到他們漸漸走遠之後,才摸摸鼻子小聲說了句:“早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壞人了。”
……
我並沒有打算現在就回去找江楚城,而是想先去找到司命。
在找到陽之門之後返身回來的路上,我忽然感覺到了司命的氣息。很微弱,像是出了什麼事。
說實話要是換成別的鬼我早就轉身走了,但司命是江楚城的人,豔骨已經被我打傷了,要是司命再出事了,我覺得他可能會揍我。
一個晚上把他的手下打傷一個弄丟一個,想一想我自己都覺得有點害怕。
沒有了溫禹,我走的很快,本來以爲這路上一定會遇見別的鬼,但是直到我回到會所前,都沒有再碰見別的鬼。
會所前面的瘴氣消失了,就連剛纔簇擁在那前面的鬼也全都不見了蹤影。
“寶寶,能看見什麼嗎?”
剛纔經由陸嚴那件事之後,我開始對自己的直覺有了懷疑。想來應該是在鬼市待了太久,我的感知力已經逐漸開始變得緩慢,所以我必須快一點找到司命。
聽見我說話,寶寶又現了身,手腳並用的爬上我的頭,四處張望着。
可就在這時,我聽見了一聲奇怪的嚶嚀,正巧寶寶也在同時說:“媽媽,那邊。”
說完寶寶又從我頭上爬了下來,站在我的肩頭指了指前面。我順勢看過去,只見會所前面趴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想了想,我還是走了過去。
讓我沒想到的是,那居然是司命。
“司命!”
我壓低聲音驚呼一聲。
“夫、夫人……”
司命的氣息已經變得十分虛弱,看起來簡直就像是要魂飛魄散了一樣。我左右看了看,想把他帶到一個隱蔽一點的位置,這地方太顯眼了,要是那些鬼再回來,恐怕還有點不好辦。
按道理來說他就是一個靈體,比生人要輕很多,稍微用點力我還是能將他抱起來的。但是沒想到,就算我使出吃奶的勁兒也只是把他稍稍扶起來了一些。
司命這個樣子不由得讓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陽間有個說法是人死之前身體會變得十分的重,同樣的,鬼也是這樣。
“媽媽,寶寶幫你!”
好在這時候寶寶搭了個把手,他從我的肩頭跳下來,在原地蹦了兩下身子就變大了一些。隨後他一伸,便輕輕鬆鬆的將司命扛在了肩上。
我頓時目瞪口呆。
寶寶把司命放在了離會所正門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我讓他把司命翻過來讓我看看。
這不看還好,一看嚇了我一跳。司命的胸膛破開了一個大洞,因爲他穿着黑色的西裝,所以剛纔我也沒有注意到。有黑氣不斷的再往外溢出,而且其中還夾雜着一些白色的光點。那是他的魂魄。
我倒抽了一口氣,連忙咬破了另一隻手的手指頭,在那破開的大洞周圍畫下了一個符,暫時抑制住了那些黑氣。我沉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剛纔你去哪裡了?”
司命嘴巴動了動,本來就十分蒼白的臉色,在這一刻看起來更加可怖,而且我發現他的身體已經在逐漸開始變得透明。
“我……我剛纔想着豔骨還在裡面,夫人去找那個女孩之後,我、我就返回去了。”
我嘆了口氣,心裡有些明白了:“是她傷了你?”
司命艱難的點點頭。
“那她人呢?”
“她……”問到這裡,司命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夫人,主人有危險……豔骨叛變了。”
我咬着牙,聲音有點抖:“她叛變了?是清寂?”
“是,原本我已經把豔骨救出來了,可是沒想到這個時候……”司命大喘着氣,他傷的太重了,只這麼一會兒,我畫下的符咒已經不能夠控制他魂魄的流失。
“沒想到、沒想到這個時候清寂出現了。之前我看豔骨明明已經被您打傷了,但是在清寂出現之後,豔骨突然又醒了過來,而且……根本就沒有受傷的樣子。”話說到最後,司命的聲音已經很小了,我必須俯下身去,才能聽見。
“夫人……清寂要殺主人,咳咳咳咳!之前豔骨渡魂給主人,看上去主人是恢復了,可實際上……實際上她是在幫助清寂!那些魂魄早就已經被魔化了!”
我聞言大駭。
之前我還想着留着豔骨繼續給江楚城渡魂,沒想到她居然早就叛變了!
那江楚城知不知道這件事?
我的手有點抖,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讓自己平靜下來,而後說道:“好,我知道了。我剛纔已經發現了陰之門,我現在就把你送到陰間去。”
說着我就讓寶寶幫忙再把司命扶起來,可是司命卻抓住了我的手臂,搖頭道:“夫人,不用爲我費心了。這地方陰氣很重,我暫時還死不了,麻煩你……麻煩你去救救主人。”
我看了他一眼,他體內魂魄的流逝速度已經越來越快,根本就是睜眼說瞎話。
“夫人。”
見我猶豫不決,司命又喊了我一聲:“抱歉夫人,司命之前騙了你……”
我皺眉:“你騙我什麼了?”
“我、我之前是可以把夫人帶出去的,可是因爲想到豔骨還在裡面,所以就……”
我沒說話。關於這件事,我剛纔就已經猜到了幾分,只是沒想到他是爲了豔骨。
“夫人,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陰陽之門的開放是有時間的,這要是再等一會兒,陰陽之門要是關上了,夫人就回不去了……”
“啊!”
我看着他越來越透明的身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沒記錯的話,我應該是帶了能收鬼的瓶子來的。
這麼想着,我便開始在身上摸索起來。沒一會兒,果然摸到了那個還沒有手掌大的瓶子,對司命說:“你是自己進到這裡面來,還是我把你收進來?”
司命一愣:“這、這是?”
我說:“抓鬼用的,你別說了,你是他的人,我不可能把你丟在這裡。這瓶子裡面有符水,你進去之後可能會有點難受,但是好歹能保住你,讓你不至於在這裡灰飛煙滅。”
司命咳了兩聲:“可夫人剛纔……”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剛纔聽你說豔骨背叛的時候,我有點太慌了,一時半會兒沒有想起來。好了別廢話了,再聊會兒天你就真的沒救了。”
司命神色十分複雜的看了一眼,然後點點頭:“多謝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