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惡鬼姐妹

我吸了口氣,做了個吐納的動作,方纔說道:“倒是挺好聽的。”

長嶼問道:“可是要長嶼出去看看?”

他剛一說完,那琴絃撥弄的聲音就變得急促起來。

我忽地想到了前幾天聽來的一件事,說是這段時間每到子夜時分,城中就會有小孩聽見撫琴聲。雖說那琴聲只有孩童能夠聽見,但是因着也沒出什麼大事,府中的人也只是與我提了一下,並沒有引起重視。

今日一聽,我倒是有幾分好奇。

不由託着下巴看向長嶼:“之前不是說只有孩童才能聽見這聲音?爲何你也能聽見?”

長嶼蹙着眉頭,儼然一副此事非同小可的樣子。

想了想,我擡頭看了一眼天,忽地發現方纔還晴空萬里的夜空,此刻竟端端生了些許烏雲。我摸了摸鼻子,又掐着手指算了算。這些日子除了王夫人會時常來找我,城中已經好久沒有發生過異樣,沒想到今夜我就是坐在院中打個坐,還讓我給碰上了。

於是我對長嶼說:“走,我們出去看看。”

……

夜已經很深了,許州城中一直都有宵禁的習俗,大半夜的出門被發現了是要送到衙門去的。等到更夫敲着竹梆子,慢悠悠的從我面前走過,我才從小巷中鑽了出來。

長嶼跟在我身後不遠不近的走着,撫琴聲就在不遠處,越是接近琴聲傳來的方向,我就越覺得身子發冷。

而這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那掛在天上的圓月就已經躲進了厚重的雲層裡。月亮一消失,我立刻就感覺到了濃厚的陰氣,一邊走我一邊想:雖不知道這撫琴的鬼究竟是怎麼想的,但這麼快就顯露出了陰氣,似乎是有點太着急了。

順着小巷一路走,快到城牆的時候,我終於看見了那個撫琴的小鬼。

還有兩個。

她倆皆是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一個低頭撫琴,另外一個就站在一旁撐着傘。

看起來似乎並不是什麼惡鬼之流。

待我走過去之後,撐傘的那個對着我笑了笑:“可算是來了。”

我反應過來,就說怎麼這麼快就露了自己身上的陰氣,原來是特地衝我來的。這麼想着,我回頭看了一眼,果然來時的路已經被霧氣瀰漫,一直跟在我身後的長嶼也是不見了蹤影。

我理了理袖子,問道:“你是誰?用這琴聲將我引出來可是有什麼事?”

這許州城裡被我下了禁制,連紅箋這樣的厲鬼都不能隨意進來,更別說是面前這兩個孩童模樣的小鬼。

她朝我福了福身:“小女名叫阿芙,這彈琴之人是我的妹妹,名喚阿音。我二人並非是今晚才找上姑娘的,實則幾日之前,就開始夜夜在這撫琴,就是爲了想要見姑娘一面。”

聞言我來了幾分興趣,這些年來那些鬼怪見了我幾乎都是繞道走的,還從來沒有聽見過特地尋我的。

當然除了清寂。

我揉了揉鼻子,又問道:“爲何要見我的?”

誰知道我剛一說完,那阿芙就朝着我跪了下來,連帶着一旁的阿音也不再撫琴,慢吞吞的站起來,再慢吞吞的跪在我的面前。

過後聽阿音道:“我姐妹二人二十年前遭奸人所害,死後又被惡鬼束縛,現下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卻已經是油盡燈枯,沒有力氣再下到陰司。素聞楚姑娘本事超羣,又是現下世間陰陽師中的翹楚,此番舉動,實屬無奈。還請楚姑娘替我姐妹二人想想法子,讓我倆能夠去往陰司,不再做這遊離陽間的孤魂野鬼。”

我哦了一聲,有些明白了,過後又有些哭笑不得,敢情這倆只小鬼是特地來找我超度的。

聞言我往前走了一步,那叫阿音頓時小聲嚶嚀了一聲,往阿芙身後躲了躲,看起來很是害怕我的樣子。再觀阿芙,她也好不到哪裡去,只因着是姐姐,又是主動提出要讓我超度的,就算是害怕,她也硬着頭皮挺直了腰板。

這兩隻鬼長得十分可愛,加上性格看起來還挺對我胃口的,於是我晃了晃掛在腰間的銅錢,說道:“莫怕,既是你二人主動來找我,我便不會對你倆做什麼。”

說着爲了表現得誠懇一點,我還把銅錢收了進去。

身上的煞氣也隨之收斂了一些,這下這兩隻鬼終於不再瑟瑟發抖,阿芙有些感動的朝我磕了個頭:“多謝楚姑娘。”

我擺擺手,問道:“我可以超度你們,只是方纔你說你二人死後還被厲鬼束縛,這是怎麼一回事?”

一提到那個厲鬼,阿芙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連她那雙空洞的眼睛都多了一絲恐懼。這麼站着聽她說話實在是有點累,我不緊不慢的坐在了一旁,聽阿芙顫聲說道:“我二人死時年幼,原本也是怨氣沖天,曾經也在人間禍害過生人,可之後得到一道長超度,感化了我二人心中的怨氣,他原本是想要我們直接送去陰間司,可不想卻在最後關頭,來了一隻厲鬼。那厲鬼十分厲害,將那道長打傷後又吸食了他的精魄,過後又將我們倆帶走。原以爲他是要吃掉我們,但是……”

越是說到後面她的身子就顫得越厲害,阿音連忙反抱住她,衝我吼道:“你要幫我們便幫,這些話就算是與你說了,也沒有什麼作用!”

她突然出聲倒是讓我始料未及,過後一想又覺着委實有點無辜。這用琴聲把我引到此處來的分明是她們,怎麼現下反而成了我逼迫她倆?

“阿音!不得無禮!”

阿芙斥了阿音一聲,又恐我有不快,連着朝我磕了好幾個頭:“還請姑娘不要介意,我這妹子心直口快,死時年幼不知事,死後我又疏於管教。她是擔心我想着那些事會害怕,纔出言不遜,請你不要見怪……”

這大概是我見過的最像人的鬼了。

我一邊這麼想,一邊擺擺手:“無妨無妨,你繼續說吧。”

阿芙這才點點頭,繼續說道:“誰知道她並沒吃我們,而是讓我們扮作生人,然後去引來其他人,好讓他吸食精魄……”

我拖着下巴看她,想了想,心中編便對對她所說之事有些明瞭,問道:“那厲鬼現在何處?”

阿音搖搖頭,說:“我們姐妹倆是趁着它不注意才逃出來的,只是之前我們一直在這城外遊蕩,那厲鬼似乎十分懼怕這城中的金光。之前還一直想要進來……”

“既然它比你們倆都厲害,它都進不來,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阿芙說:“姑娘在這城中下的禁制着實厲害,我二人要是在之前怕是真的進不來。只是現在我與阿音不過一縷孤魂,對這城中百姓也沒有半點惡意,所以才拼死從這禁制稍微薄弱一點的地方進了城,還……還望姑娘莫要見怪。”

她說完身子就晃了一下,我心中訝異,當初我下禁制的時候爲了省事,特地用了最厲害的那一張符咒,不僅如此更是在城中四個角落裡畫了法陣。

她倆雖爲厲鬼,但魂魄卻十分的純淨,想來是因爲當初被那道士感化過的原因。這正是如此,才讓她倆能夠過了禁制又過法陣,進到城中來。

我嘆了口氣,收起了方纔想要玩弄她們一番的心思,緩緩開口:“雖說你們倆暫時從那厲鬼手中逃脫,但她能束縛你們這麼久,想必不是什麼等閒之輩。找上來也是遲早的事……原本我打算就依着你們的想法在這裡超度你們,但現在看來,恐怕是不行了。”

聽我這麼說,阿芙以爲我是不願意,頓時有些着急:“可是我二人惡事做了太多,楚姑娘……覺着我們不能夠再去往陰間司輪迴?”

我搖搖頭:“並非如此。”

方纔我就發現了,這阿音和阿芙雖然已經被淨化過,卻因着常年與厲鬼在一起,身上的戾氣不減反增。難得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她二人還能保持清醒,心懷善意,若到這城中來時,她二人中有一人心有怨恨,恐怕在進來的時候就會被我的法陣所傷,從而灰飛煙滅。

正是因爲這樣,才更加說明那隻束縛着她們的厲鬼法力了得,我也因此不能夠放任不管。萬一那厲鬼真想到了什麼法子,從外面進來,那這許州城怕是又要不得安寧了。

於是我想了想,決定讓她倆先跟着我回家,等到我把那隻厲鬼收服之後,再將她倆超度。

阿芙和阿音互相看了看,雖是一臉茫然,但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兩姐妹朝我磕了個頭,道:“多謝楚姑娘。”

我看着她倆的動作,目光落在那把七絃琴上,問阿音:“方纔你彈得那首曲子,你從哪裡聽來的?”

阿音看看我,又看看阿芙,見阿芙對她點頭,方纔回答:“以前在別處聽來的,覺着好聽,就學了。”

我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出去之後果然看見長嶼一臉焦急的站在外面,他身後跟着葉弛,想來是因爲方纔找不見我,而他又半點都不懂陰陽術,便回去尋了葉弛來。葉弛手裡手裡拿着符咒,她看見跟在我身後的阿音和阿芙,便作勢要念咒。我連聲道:“別別別,這兩隻小鬼不壞,我留着她們還有用。”

葉弛把符紙收了起來,朝我身後看了眼,皺眉道:“阿翎你又在打着什麼主意?莫不是要將這兩隻小鬼帶回家?”

我摸了摸鼻子,小聲說了句是啊。葉弛聽着就要反對,在那之前我率先開了口:“先回去吧,回去再與你細說。”

“你是說有隻厲鬼在背後控制着這兩隻小鬼?”

葉弛看了一眼被我安置在案臺上的阿音和阿芙,因着家裡實在沒有地方放她們,我只好在隔壁廂房中臨時擺一個靈壇。又讓長嶼找來了能夠封存魂魄的罈子,雖說從我剛纔與他說了要帶着這兩隻小鬼回家之後,他就一直在跟我擺着臉色,但還是依言照做了。

我一邊和葉弛說話,一邊時不時的看一眼他有些生氣的背影,越發覺着我這個小姐當的是越來越沒有威嚴了。

“應當是這樣。”

“可你如何得知這不是那兩隻小鬼在騙你?”

葉弛看起來十分擔心,我笑笑,想起了阿音之前彈得琴,溫聲道:“做了這麼多年的陰陽天師,我這點眼力還是有的。阿音和阿芙雖然死去時尚年幼,身上怨氣未消,戾氣也重,但她二人的魂魄確實是幾近純白。想來應當是之前那個道士超度她二人的時候,淨化了她們的魂魄。”

她聞言有些驚訝:“既然之前有道士超度她們,那爲何現在她們還有在這塵世間遊蕩?”

屋子裡點着蠟燭,因着沒有關門,風從門口輕輕送起來,燭火也跟着晃了晃。

我說:“那道士被那厲鬼殺了。”

葉弛愣了愣,好半天才嘆了口氣:“這厲鬼怕是不簡單。”

我沒有說話,玩心即起,伸出一根手指去晃着面前的燭火,直到一旁的葉弛有些無奈的喚了我一聲:“阿翎。”我這才悻悻的收回手。

“那你之後打算怎麼做?這城中早已被你下了禁制,那厲鬼要進來的話應該不會那麼容易。”

“既然不那麼容易,我就讓它變得容易。”

我不緊不慢的說道。

葉弛先是一愣,而後一驚:“阿翎你……”

我嘿嘿一笑。

葉弛臉色一變:“胡鬧!你怎麼能去了這城中的禁制?萬一把別的鬼放進來了怎麼辦?你可有想過這後果?”

我被她吼得脖子一縮,擺擺手忙說不是。

我就算是想要引那厲鬼來,也不可能將這城中的禁制解開。那樣太麻煩了不說,還得消耗掉我不少靈力,縱使我做事沒有章法,也不可能爲了兩隻鬼而賠上一座城的人。

不過倒是難得見到葉弛有這般生氣的時候,我摸了摸鼻子,忽然覺得她越來越像府中的那幾個老頑固了,於是又說道:“我只是暫時將城中一處法陣削弱罷了。那厲鬼既然這般厲害,應當是會從那裡進來的。”

葉弛將信將疑的掃了我一眼,我被她看的有點心虛,賠笑道:“阿弛,我雖偶爾會亂來,但絕對不會爲了這件事賠上這整城百姓的性命,放心吧。”

好說歹說,葉弛終於是信了。過後又問:“這厲鬼若是來了,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收了它。”

……

之後的幾日我都坐在府中等着那女鬼前來,爲了讓她能夠順利找過來,我還特地在院子裡點了三炷香引魂香。我極少在府中做這種事,翠兒也沒怎麼見過,她一邊看着那香一邊問我:“小姐,你點的那幾炷香好生古怪,這都已經兩天了,竟然還沒有燃盡,是用來做什麼的啊?”

當時我正在吃鬆糕。

聞言我看了翠兒一眼,問道:“當真想知道?”

翠兒點點頭,一臉好奇。

我慢悠悠的說道:“招鬼的。”

翠兒:“……”

翠兒扔下手裡的東西,嚇得扭頭就走。

葉弛在一旁無語的看着我:“你明知她膽小,又做什麼要嚇她?”

我嘿嘿一笑,又伸手拿了塊糖糕,含糊道:“就是因爲膽子小纔要練練嘛。”

葉弛一副不想和我說話的樣子。

我摸摸鼻子,忽地發現她手裡拿着一個木雕兔子,奇道:“你不是向來不喜歡這些東西麼?怎麼今日還玩上了?”

原本我也就隨口問問,誰知葉弛聞言就把拿着木雕的手背到了身後,神色也有幾分不自然:“就、就是一時覺得稀奇罷了,沒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哦?”我狐疑的睨了她一眼,一邊慢吞吞的咬着糖糕,一邊說道,“今日我可是才聽翠兒說,這幾日曲竹居的老闆送來的東西你可都收下了。前日裡似乎還同他一起出了城,可有此事?”

興許是我問的太過直白,而葉弛生性內斂,剛一說完她臉便紅了起來,連說話都變得磕磕巴巴:“那日我,我不過是碰巧遇見他,他又纏着我一起出、出城罷了,我們什麼地方都沒有去。”

我一臉吃驚的看着葉弛,眨眨眼:“我可沒說你們倆去了哪兒啊,阿弛。”

葉弛:“……”

葉弛終於反應過來是被我套了話,有些氣急敗壞的錘了我一下,這一下正巧打在我的手上。我手一抖,糖糕就掉在了地上。我還什麼都沒有說,葉弛就道起歉來了。

她這慌亂的樣子實在有趣,等我彎腰把掉落在地上的糖糕撿起來之後,又看着她說道:“阿弛,你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啊?”

“沒、沒沒有啊……”

這話說的十分的沒有底氣,我也不說話,就看着她。等到她終於被我看的受不了,才泄氣一般的說道:“……你別這麼看我,我說,我說行了吧。”

說完她目光又落在那木雕兔子上,小聲說:“我那日的確是同他出去了,本來我是打算去看看城外有無異樣,雖然你說那厲鬼會自己找上來,打我還是有些不放心,那日閒來無事,便出了城。誰知道恰好就碰見了他,從外回來……”

我喝了口茶,饒有興味的看着她:“然後你便順勢與他結伴同行了?”

葉弛臉一紅:“不、不是……是他纏着我,我怎麼說他他都不聽,趕都趕不走……”

想起那日在街上夙曄對她那般糾纏的態度,我倒是可以想象他在葉弛面前是如何的無賴。葉弛生性溫和,雖說有時候會過於古板,但到底臉皮還是太薄,完全不是那夙曄的對手。

她窘迫的表情看的我興趣盎然,又問道:“那之後呢?你就任由他跟着你了嗎?”說着我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她手裡的木雕。

她說:“原本我是想去外面看看就回城的,可誰知路上遇見了一些流民,竟然不分青紅皁白的就要上來搶我的財物。”

我有些驚訝。

有流民就說明這附近的城池不安生,可近幾日我並未聽到過這樣的傳言。

日頭升到了最高處,正是夏日,窗外蟬聲陣陣。我一邊聽葉弛說着夙曄是如何將她救下,兩人如何一路回城,之後夙曄又如何對她關懷備至,一邊想着那日我究竟是去做什麼了,纔沒有同她一起出去。

葉弛講完之後,我長長的嘆了口氣。她以爲我這是又有話說了,立刻不安的看着我。

我看着她。

她看着我。

而後我又嘆了一口氣。

葉弛被我弄得一臉莫名:“怎……怎麼了?”

“沒事。”我慢條斯理的吃着糖糕,嚥下去之後又幽幽的開口,“我只是在想,他的手段真是高明。”

葉弛沒明白,我也沒有再說下去。等一盤糖糕吃完之後,我問她:“那你可是要同他在一起了?”

葉弛興許是沒有想到我會這麼直白的問她,臉又是一紅,好半天才吞吐道:“不、不是……我不過是感謝他的救命之恩罷了……”

“而且他說不定還和城東的王夫人有染。”

說到這個,葉弛頓了頓,而後看了我一眼,說:“我覺着我們先前好像是誤會他了,他那日不過是去王夫人府上送茶葉,卻被王夫人拉着……出來的時候又碰巧被翠兒看見了。”

“……”

說實話,若是有一天江楚城出入一個寡婦門中,回來之後和我說他只是路過,因爲長得好看就被那寡婦抓去摸了兩下,其實他們倆什麼都沒有發生。那我一定會把他關在門外三天三夜。

雖說這是沒可能的,畢竟他身手了得。

同理,方纔葉弛才說了夙曄在一羣流民之中將她救下,就算這些可能是他自己早編排好的,但爲了演的逼真,那些流民也一定不會下手太輕。既然是有這樣的身手又怎麼會被王夫人拉扯?從而衣衫不整,還從後門出來?

我默不作聲的低頭喝茶,開始思考到底要不要稍稍提醒一下葉弛。可就在這時,外頭傳來“啪嗒”一聲脆響,不一會兒便見翠兒臉色發白的跑了進來,大喘氣道:“小、小姐,不好啦,你之前點在院子裡到三炷香,已經燒了一半啦!”

這一消息來得十分突然,致使我一口水嗆出來,硬是咳了好半天。

翠兒見狀趕忙過來替我拍背,我問道:“燒了一半了?”

翠兒重重的嗯了一聲,聲音還有點發抖,想來還沉浸在我方纔那句“招鬼”中:“方纔翠兒尋思着小姐的糖糕應當是要吃完了,便想着去廚房裡再拿一下來。出去的時候那香還沒有動靜,誰知道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燒了一半了。小姐……不會是,那個東西來了吧?”

說到最後翠兒都有點害怕,我安慰道:“青天白日的,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翠兒聽完鬆了口氣。

我又道:“雖然你是第一個發現那個引魂香燒了一半的人,那鬼說不定也會來找你,不過那就是夜裡的事,你也不用太擔心。”

“……”

“小姐!”

翠兒被我嚇得一跺腳,一旁的葉弛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我站起來摸了摸翠兒的頭,說:“怕什麼,不是還有我嗎?”

引魂香這東西,需要用死去之人的一點魂魄方纔點燃,我將阿音和阿芙帶回來,也是這麼個原因。正巧她倆又常年跟在那厲鬼身邊,倒是省下了我不少事。

這香和尋常的香不同,點燃之後除非要尋的鬼物前來,否則就算燒起來,也並不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逐漸耗盡。

昨日夜裡我感覺到了城裡某處法陣的波動,掐指算了算,尋思那鬼物應當也是這兩日便會尋來。只是我沒想到它竟然如此大膽,竟敢在這正午時分過來。

世有極陰極陽一說,一日裡陰氣最重的時候是子時,陽氣最盛的時候便是午時。可又有話是盛極必衰,故而陽氣過重,反而會讓一些鬼物殘留。

而這時撞上的鬼物,那必然是極其兇險的。

烈日當空。

我從房中走出,看着院中那三柱已經燃燒殆盡的香,又半眯着眼望了望頭頂的豔陽,捻起手指算了一番,而後便轉身走向一旁安置阿音和阿芙姐妹倆的那間房。

因着她倆現在已是油盡燈枯,這樣的天氣對她們倆來說就如同砒霜一般。推門進去,便看見蜷縮在角落裡的兩隻小鬼。

這倆小鬼膽子還挺大,居然敢在正午現身。

我關了門,朝她倆走去,還未開口,就先聽阿芙顫聲道:“它、它來了……”

我嗯了一聲,說:“我在院中點的引魂香已經燒到頭,等到太陽落下,它應當就會尋着你們的魂魄過來。你們可準備好了?”

阿芙頓時抖如篩糠。

“姐姐莫怕,那厲鬼無非是想吃了你我二人,若是真到了萬不得已的關頭,阿音一定會保護你的。”

阿音一邊說一邊抱住了阿芙,過後又轉頭對我說道:“若我被那厲鬼吃了,你就把我姐姐送往陰間司……”

我有些茫然的看她倆,問道:“你倆爲什麼覺着自己會死?”

阿音說:“你不就是來告訴我們,那厲鬼會來抓走我們的嗎?”

我一臉莫名:“我什麼時候這麼說過了?”

阿音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

最後她那張慘白的臉抽搐了一下:“你方纔問我們準備好了嗎……”

我哭笑不得:“我不過隨口那麼一問,怎的就讓你誤解了我的意思?”

阿音一陣錯愕,好一會兒才咬牙道:“臭道士,你敢耍我?”

我揉了揉額角,覺着這阿音的脾氣真是臭,不過看在阿芙的份上,也懶得跟她計較。我兩三步走到靈壇前,上了三炷香,又作了三個揖,方纔說道:“我剛纔那番話,的確是讓你們做好準備。不過並不是做好灰飛煙滅的準備,而是做好與這塵世道別的準備。那厲鬼束縛你們已久,想必你二人對這陽間也是有所留念,等到我將那厲鬼收服之後,也要送走你們倆了。”

說完這番話,我便走了出去。

葉弛在門口等着我,她說:“阿翎,我覺得你這一次似乎有點不一樣。”

我啊了一聲,看向她:“哪裡不一樣?是不是覺着我越來越善良可愛了?”

葉弛眼角抽了一下:“我與你相識這麼久以來,看着你捉鬼渡魂,雖說常常亂來,做事全憑性子,偶爾也會放跑一兩隻小鬼,但是這一次,我卻覺着你對那兩姐妹格外心善。方纔我聽見那引魂香的時候便有些詫異,你分明能夠直接將那鬼招來,又爲何如此?”

我摸了摸鼻子,說:“我這不是省事嗎?”

葉弛看着我,輕輕搖搖頭:“我雖不如你厲害,但對這引魂香還是知道的。你直接將那鬼招來雖然要麻煩一些,但是耗損的也只是你的靈力,過幾日便能恢復。可這引魂香……點的是那鬼姐妹的魂,耗的卻是你的心血。”

蟬鳴聲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更加聒噪,薰風吹的我眼睛有些睜不開。

我揉揉眼睛,裝作沒有聽懂的樣子:“你想多啦,我就是圖個省事,並沒有什麼別的原因。哎,對了,如今你和夙曄有了這層關係,那我以後去他的茶樓,是不是可以蹭口茶水喝?”

“……”

葉弛無語的看了我一眼,有些惱火,又有些害羞,嘴巴動了好幾下,方纔說:“你要喝什麼茶?”

……

傍晚時分,天紅得像是被潑上了染料,羣鳥紛飛,在牆上稍作歇息之後又立即飛走。風吹得樹葉颯颯作響,我坐在樹下,一邊拿着樹枝在地上畫着符陣,一邊回想先前葉弛同我說的話。

她說的不錯,這一次我的確對那兩個鬼姐妹格外的不一樣。但也並沒有什麼別的原因,不過是因爲那個超度她們的道士,正是幾年前被我派出去的那個。

事情其實過了不算太久,可我就是不太想的起來那人的樣子。只依稀記得她約摸比我年長几歲,自幼在府中長大,而因着脾氣古怪,卻是沒什麼人願意跟她一起。

我雖貴爲老祖,按理說這府中上下的人,都應當是要對我唯命是從的。可偏生我性子溫吞,情緒不易顯露,有些事說過一遍就不會再說第二遍。這府中的人瞧着我好說話,久而久之便對我不再那般忌憚。

本來這是好事,可是發展到後面,竟成了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我親力親爲。現在想起來,我都覺得兒時那日子過得委實有些太慘淡。

只是那個人,她雖總是不言不語,卻是唯一一個不曾對我的命令有所異議的人。

其實那一次去收服這倆鬼姐妹,我原本是讓別人去的,但那人仗着爹孃不在府上,背後又有叔父撐腰,硬是以“山高路遠,腿腳不便”這荒唐的理由打發了我。

那天我躲在房中哭了許久,就在我決定自己前去的時候,她卻在門外跪了下來:“小姐,不若讓我去吧。”

我答應了,可她再也沒有回來。

我曾經試着找過她,但她就像是從這天地間消失了一般,無論如何我都感覺不到她的氣息。

想完這些事,符陣也是畫的差不多了。

當我畫完最後一筆的時候,一雙紅色的布鞋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中。

我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只感嘆道:“這天還沒有黑,你竟然就來了。”

頭頂傳來一個女人聲:“不過是想着來見小姐一面罷了,天黑與否,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擡起頭。

她穿着一身豔紅的長裙,容貌算不上特別好看,臉側甚至還有了一道米分色的疤痕,眉宇間透着的那股嬌媚之氣,終於讓我想起了她生前的樣子。

我平靜的看着她,而後慢慢站起身。

她走的時候我不過纔到她的肩頭,現在卻已經和她一般高。連她都有點感慨的說:“小姐長大了。”

我嗯了聲,“你走了也挺多年了。”

見我一點都不意外,她反倒是有些按捺不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說:“一開始就知道了。”

她皺起眉,有些不相信。

我把手裡的樹枝丟在一邊,看着她那雙幽深如古潭的眼睛,溫聲道:“雖然你走的時候我還年幼,很多事都不再記得,但卻對那琴聲印象深刻。你會讓那倆姐妹用那琴聲將我引出,應當也是不確定罷?”

她對着我笑了一下,眼裡逐漸有死氣纏繞上來:“……我不過是抱着僥倖,卻沒想到小姐當真還記得。”她頓了頓,又說道,“你既然一開始就知道那兩隻小鬼興許是誆你的,爲何還會將她們帶回來?”

我摸了摸鼻子:“因爲我也不確定她們說的那隻厲鬼究竟是不是你,直到我抱着僥倖,點燃引魂香,看見了她們的一些記憶,方纔肯定那隻鬼就是你。”說着我嘆了口氣,“你在這世間這麼些年,傷人性命,又束縛她姐妹二人,此番前來,你可是想好了後果?幽楚。”

幽楚沒有說話,可是慢慢擡起了手,看那動作似乎是想要摸摸我。我站在原地沒有動,本想着等她做完這個動作,就順勢將她帶進方纔畫好的符陣之中。卻沒想到葉弛竟然在這個時候趕了過來:“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斬妖縛邪,殺鬼萬千。兇穢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一道金光從那頭飛來,瞬間隔開了我和幽楚。

“阿翎!你沒事吧!”

葉弛來到身邊,還略略的有些喘氣,想來應當是一路跑回來的。

我擺擺手,說了句沒事。話音還沒落下,葉弛又捻起了手裡的符紙,作勢又要念咒。我趕忙拉住她:“阿弛,等等!”

葉弛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說:“等等……我和她,還有話說。”

剛剛突如其來的這麼一出,卻也在無意中讓幽楚走進了符陣,雖說過程和我想的有一點不一樣,但好歹結果還是一樣的。只是這是不是她故意走進去的,就有點難說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府中別處開始亮起了燈火。之前爲了不讓旁人來打擾,我也順便在這西廂房外貼了符紙,以免鬼氣外露,驚擾那些應當坐在廳堂中吃飯飲酒的叔父們。

只是這樣一來,我的靈力就又耗損了一些,估計又要花上好些時日才能恢復。所幸在這期間江楚城應當是不會過來的,否則被他發現了,免不得又是一通數落。

幽楚站在符陣之中平靜的看着我,她的眼裡已經開始有猩紅蔓延上來,可她卻在努力的剋制着。看着她這個樣子,我實在有些不忍,於是直接省去了之前想好的問候,簡單直白的問道:“那時候你在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幽楚嘴巴動了動,不過片刻,她的聲音竟然就變得有些嘶啞:“那日我去往臨城,原本能夠在中元節之前收服那兩個鬼姐妹,卻突發意外,中途被一隻厲鬼糾纏,與他纏鬥許久,生生在路上耽擱了兩日,期間還被鬼氣所傷。等到找到那一對鬼姐妹,快要將她們超度之時,偏生體內鬼氣陡然大增,至此被術法反噬而死。而那時恰好過了七月十五子時,我便莫名成了厲鬼,終日遊蕩。”

“……在最開始的那幾天裡,我是能夠控制自己的,我想要從臨城回來把這一切告訴你,可每當我試着走出那個地方,就會被一股力量拉回去。”

“我將這對鬼姐妹帶在身邊,忽然有一日我發現自己能夠離開那個地方了,於是便一路趕了回來。卻沒想到小姐你在城中下了禁制,無論我怎麼做,都沒有辦法進城……也是在那個時候,我、啊……唔……我聽見了一些不好的事……”

幽楚的面容陡然變得猙獰起來,這是她已經開始壓制不住自己的戾氣的原因。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她那一雙手逐漸變成了森然白骨,她痛苦的嚶嚀了兩聲,還在努力剋制着自己,她擡起頭看我,一字一頓道:“小姐……有人要害你……他想要你死。”

“我之前曾試圖用打翻你封存靈體的罈子的方法來提醒你,可因着我並不能進城,就算是拼盡了全力,也只能做到這樣。直到不久之前……啊、啊……不久之前我發現那一對鬼姐妹能夠穿過禁制,方纔想出讓她們撫琴引你來的法子……”

我微微一怔,轉頭看了葉弛一眼,想着我之所以會遇見她正是因爲罈子被打翻,將那封在裡面的惡鬼放了出來。

只是我沒有想到,打翻罈子的那個人竟然是幽楚。

我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乾,澀然道:“方纔你說的那個要害我的人,你可知道是誰?”

幽楚點點頭,在意識徹底被戾氣吞噬之前,艱難的吐了幾個字:“……他、他叫清寂,也是當時……間接殺害我的那隻鬼……”

良久,我說不出一句話。

幽楚的臉慢慢變得陰森,那雙眼睛紅的彷彿要滴出血來。可即便是這樣,她也沒有想過要傷害我。

我閉起眼睛,心中酸楚。在最後的那一刻,我緩緩擡起手,將紅色的符紙在夾在兩指之中。她欣慰的看了我一眼,嘴巴動了動:“……多謝。”

做完這一切之後,我在院子裡站了很久。葉弛也一直在我的身邊,沉默的沒有說話。

幽楚雖然生前身爲陰陽天師,可卻因死後傷害了太多生人的性命,縱然我想把她送去輪迴,也是無能爲力。

可到底我還是不忍心讓她讓在那業火地獄中飽受着苦難,纔會用紅符滅了她的元神,讓她從此消失在這天地間。

這樣的事我以前也沒有少做,可唯獨這一次,我心裡卻堵得慌。

“……她其實可以不用來告訴我這些。”

等到天終於完全黑下來,月懸中天,將我同葉弛的影子拉扯在庭院中時,我幽幽的嘆了口氣。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葉弛說,“她既然已經成了厲鬼,爲何還要來告訴你這些?我……我原本以爲她來這裡是要取你性命,或者那兩個鬼姐妹的性命。但是沒想到……”

“阿弛,你別看我現在這麼風光,這府中上下的人皆是聽命於我。有人憐愛,心中也有想要守護之人。可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我在這府中的生活,卻是比普通人家的孩子還要艱難。因爲我是老祖,所以我要在很早的時候學習法術,學習占卜,甚至還要學很多連我自己都不懂的東西。那個時候我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連說的話都很少有人理會……只有幽楚,她從來都不曾違揹我。”

我擡頭看了眼頭頂的清冷的月亮,今晚又是個好天氣,可是我的心情卻不似這般晴朗。

“她之所以會成爲厲鬼,不過是被清寂陷害,死的那日又恰好是鬼門大開之時。原本她應當是能夠去輪迴轉世,變成如今這樣,也不過是一心想着回來知會我一聲。”

夜風吹拂着臉龐,連盤踞在樹枝上的喜鵲叫聲都小了一些,好似也有些莫名的傷心。

滾燙的水珠從眼裡溢出,在嗚咽的風聲中,我覺着自己好像又聽見了那淒涼婉轉的撫琴聲。

娘總說我生性寡淡,不容易爲外事所動,現在想想,這大抵是我第一爲了別人落淚。

我並沒有將阿芙和阿音送去陰司,她倆在幽楚身邊的時間太久,死後又在陽間作惡多端,被我召上來的那個叫做炎月的鬼差告訴我,她倆現已成了魅,已經不能夠前往六道。

到底我還是心善,不忍心她倆繼續徘徊在這世間,最後同炎月商議一番之後,他答應帶走這對鬼姐妹,讓她們留在陰間,等到什麼時候積滿了陰德,便什麼時候去輪迴。

走的時候炎月看了我一眼,稚氣的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偏頭看他,覺着他應當是有什麼話要說,但他最後只是搖搖頭,小聲說了句保重,便帶着阿音和阿芙離開了。

阿音和阿芙走之後的第二天,天氣晴好,陽光明媚。

我同葉弛做在院子裡的大樹下乘涼,翠兒拿着蒲扇站在我身後。當我聽見葉弛說她將夙曄送她的那個木雕禿子扔掉之後,難免有些驚訝的看着她:“爲何?”

“不爲何。”葉弛說,“本來就不該是屬於我的東西。”

我心下好奇,可又不敢多問,直到之後的某一日裡看見夙曄摟着一身材曼妙的女子走進青樓,我方纔恍然大悟。

那之後沒多久,夙曄便消失了,連同那曲竹居一起,就像是從從未出現過一樣。一直到葉弛離開許州城,我都沒有再見到他。

幾個月後。

“衆位叔伯應當已經知曉,楚家不日便會有一大劫,雖然你們中間還是有人覺得是我算錯了卦,但是無妨,這並不影響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楚府正廳,我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下面坐滿了宗家和分家的叔伯親戚。

我雖年幼,但因着輩分最高,說話的時候下面也是鴉雀無聲。每當爲家裡運勢卜卦之後,在那些叔伯的要求下都會召開這麼一次例會。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覺得自已與京都卞城的那位,所差無幾。

“既然這一次卜出來的卦象,是我楚家大劫,那阿翎可有什麼應對的方法?”坐在靠前位置的大叔伯開了口。

我摸摸鼻子,示意他稍安勿躁,過後低頭醞釀了一會兒,說道:“方法是有的,過兩日我會去一趟京都卞城,在這期間還望各位叔伯趁早從府上搬走,走的越遠越好……”

“啪!”

我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人摔了茶杯。我眯着眼睛看去,只見大廳中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人站了起來,我想了想,記得他好像是分家的一位叔伯,就是名字我稍微有點想不起來。

“如今楚家大劫,正應該是我等團結之際,阿翎你卻讓我等叔伯在這個時候搬離宗家,意喻爲何啊!”

他這說話的聲音實在是中氣十足,隔了這麼長一段距離,我都感覺耳膜在震動。我道:“叔叔這麼說,就是有對策了?那不妨上來一說?”

這話一說,大廳裡的人都把目光轉了過去,那位叔伯估計也是一時熱血,這一下反而說不出話來了。

“那既然叔叔說不出來,就還是聽阿翎說吧。”

我掃了他一眼,想了想,又挺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說道:“衆位叔伯,實不相瞞,這次大劫,我也還沒有想好完全的應對之策。只是我身爲楚家老祖,在這個時候就應該要站出來保護我的族人,而且……也只有我能夠助大家躲過這次大劫。”

說話的時候一旁的娘已經有些坐不住了,生養我這麼些年,她對我是最瞭解的。

我笑了笑,說道:“兩日後,我便會前往京都卞城。叔伯們也知道,江府雖然並非陰陽家族,但在陰陽之上,江府少爺也是有所研究。此番前去,我便是請江府少爺相助於我。”

“小侄女,你方纔已經說了此次只有你能助我們逃過此劫。那這江府少爺,又如何能夠幫助你?”

我喝了口茶,說道:“他的確能夠幫我,至於怎麼個幫法……阿翎卻是不能告訴你們。只是在我去京都卞城的這段時間,大家一定要離開宗家祠堂,越遠越好。留下來的人越少,我越是能庇護大家逃過這場劫難。”

聽我這麼說,在一旁聽了許久的爹爹終於開了口:“翎兒,之前我們只是看了你的卦象,卻並不知道究竟是何種劫難,你……不妨說與我們聽聽,爹與在座的叔伯雖然靈力沒有你高,但這麼多年的資歷和經驗還是有的……”

“爹。”我搖搖頭,“所謂大劫,便是能夠讓我楚家從這世間消失的一次劫難,楚家在陰陽兩界縱橫多年,我楚家有此大劫,大抵也是天意。既然是天意,那便只有逆天而違。”頓了頓,我繼續道,“並非是我不願意讓衆位叔伯幫忙,而非是此番劫難,只能靠翎兒,叔伯們……都沒有辦法幫上忙。”

“……”話剛說完,孃親就嚶嚶哭了起來,“我的翎兒啊……”

我有些無奈:“娘,你不要把氣氛弄得這麼悲傷啦,我又不會死,只是會耗損一些靈力罷了。”

如果我當時沒有上清寂的當的話。

這句話我自然沒有說出來,我從座位上跳下來,走到娘身邊,低聲道:“娘,你不要擔心,翎兒不會有事的。卦象顯示這次大劫的到來,至少還有三個月左右。兩日後我便會啓程去京都卞城,讓他幫幫我。這中間大約會有兩個月的時間讓你們搬走,離開後就不要再回來了……”

娘看了眼身後小聲討論着的叔伯們,抽泣了兩聲,過後也壓着聲音道:“翎兒,你老實告訴娘,是不是你惹上了什麼麻煩,所以纔會招來此番劫難?”

孃的聲音雖小,但是還是被一邊的爹聽了去。他皺起眉頭,就要開口說話,卻被娘制止了。

其實我也想過這次會不會是清寂搞的鬼,但是想一想,他就是個鬼,再厲害也沒有通天的本事。我楚家百年根基,這種足以讓我楚氏一族覆滅的劫難,又豈是他一隻厲鬼能做到的?

我搖搖頭,又拍了拍孃的手:“娘,翎兒這些年行事雖然魯莽,也犯過一些原則上的錯誤,但這種事翎兒還是有分寸的。”

聽我這麼說,娘好歹是放心了一些,可片刻後她又拉着我的說道:“可我們走了,你要怎麼辦?娘怎麼能留你一個人在這兒?”

我笑了笑:“等翎兒辦完事,就會讓長嶼去通知你們回來。到時候,我們就又能團聚了。”

“當真?”

“當真。”

娘死死的抓着我的手,過了好久之後才慢慢放開了我。抽了一下鼻子,道:“好,娘等着你的消息。你要是敢不活下來,你和江楚城的這樁親事,娘可就要不同意了。”

我頓時哭笑不得:“之前女兒說不要嫁給他,還是你在一旁遊說我呢,現在就變卦了。”

娘說:“那是我看你那時候都不喜歡他才那麼說的,如今你一顆心都快掛在他身上了,娘自然要這麼說。”

“……”

兩日後,我離開了楚家。爹和娘雖然萬般不願意,但還是在我的執意要求下,答應不日便會和叔伯們一同離開許州城。

我去京都卞城之前把翠兒的賣身契還給了她,和她說着等一切結束之後就再讓她回來。翠兒哭成了淚人,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長嶼站在我旁邊,看着翠兒的越走越遠的背影,對我說道:“小姐,也要趕走長嶼嗎?”

我驚奇道:“我還要你護送我去京都卞城呢,你可不要想跑。”

長嶼愣了愣,而後一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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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我只剩下半條命之後,遇見的鬼怪是越來越多了。去京都卞城的這一路上,我至少收服了不下五隻鬼。不過好在都是一些小鬼,就算我現在並非全盛時期,對付它們還是很輕鬆。

更何況,我的身邊還有長嶼和紅箋。

紅箋恢復的速度很快,原本我以爲她大概要個三五十年才能將自己的魂魄補全,可是沒想到和才過了不到四年的時間,她的魂魄就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我想了想,這應該是和她長期生活在楚府,長嶼又偷偷的喂她吃自己的精血有關。

這也怪我,三年前我發燒的時候不小心說漏嘴,讓長嶼知道了親人的血可以加快紅箋恢復的速度,從那之後,每逢月圓之夜,我都能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兒。

又過了兩日,我們終於到了京都卞城。幾日前我便給江楚城飛鴿傳說,說是今日前後會到。離城門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我便瞧見了停在護城河邊的那輛馬車。

我笑了笑,一夾馬腹,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江楚城!”

我揚聲喊他。

到了馬車前,裡面一人慢悠悠的掀開了簾子,嘆氣道:“多日不見,娘子聲音還是這麼洪亮,爲夫這耳朵實在是受不……住。”

他還沒有說完,我便縱身從馬上撲了過去,嚇得他趕緊抱住了我。

鼻息間是我最熟悉的氣息,算起來我與他也足足有好些日子沒有見了。我埋在他胸前,抽了抽鼻子,說道:“我好想你呀。”

“嗯,我也想你,”江楚城說,“但是不要以爲這樣我就會忘記你剛纔從馬上跳下來。”

說着他就用手裡的扇子打了我一下,那一下還挺重的。我揉了揉後背,鼓着臉說:“你怎麼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

江楚城朝我一笑:“不要急,我馬上就來憐香……惜玉。”

說完,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便突然吻住了我,還將我一把抱進了馬車裡,裡面點着薰香,還暖暖的。我有些驚訝,記得他明明是不喜歡這種味道。脣分後,我一邊喘氣一邊明知故問:“你不是不喜歡這個味道嗎?怎麼又點上了?”

江楚城抱着我坐在毛毯上,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嗯,不過幾日前我那未過門的娘子傳信來與我說,甚是喜歡這種味道,即便是不喜歡,我也只能爲她點了。”

我哦了一聲:“你對你娘子真好,你娘子一定長得很好看吧?”

江楚城說:“也就那樣吧。”

我驚訝道:“那你還能看上她?我可聽說,閣下最近可是深受皇上喜愛呢。”

聞言江楚城露出有些頭疼的表情:“雖然她長得着實一般,脾氣也挺不好的,不過總的來說還是……唔,很對我的胃口,看她沒人要是在也是挺可憐的,我就發發善心將她娶進門好了。不過嘛……”

他說話的時候我就戳了他一下,聽他最後又有話說的樣子,只覺得應該是個坑,但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往下跳了:“不過什麼?”

“不過她似乎對我不怎麼上心。”一邊說,他一邊露出了哀怨的表情。

我一陣驚奇:“她居然對你不上心,那你還不把她踹了。”

江楚城輕笑一聲,但那笑卻有點冷:“我捨不得她,卻不知她是不是捨不得我。”我眨了眨眼,聽他繼續道:“我知她這次來找我是有要事,也知道……當她做完那件事之後,便會離我而去。”

他面沉如水,說完這句話之後越發收緊了攬在我腰間的手臂,直到我痛呼一聲,他方纔回過神來,而後緩緩鬆開。

外面傳來小販的吆喝聲,那聲音我是極爲熟悉的,從這裡走下去,再拐過兩個街口,接着再直行一段時間,便是江府了。

我整個人還俯首在他的懷裡,聽見他這麼說,不由得咬着下脣,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他居然知道了……他是怎麼知道的?

但即便是這樣,我還是說道:“誰說我要離開你了?”

江楚城道:“嗯?我方纔與你討論的可是我那未過門的娘子,與你又有何干?”

這話說的涼涼的,我頓時心肝一顫,在他懷中坐直了身子,又不死心的湊上前去吻他,他沒有躲開,也沒有回吻我。我慢慢離開他的脣,看着他的眼睛,說道:“你那未過門的娘子可不就是我?莫非江公子心中屬意之人,是另有他人?”

江楚城眼皮一掀,看着我說道:“若我說是呢?”

雖然知道他這說的是氣話,但我還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一時間我有點不知道做何動作,只好小聲的哦了一聲,就裝作要從他懷裡下來的樣子,悽悽然道:“既然這樣的話,小女子還是早點離開江公子的好,免得引起別人的誤會……”

剛這麼動了一下,他就更緊的抱住了我,咬牙切齒道:“反了你了還?”

我說:“不是你說你心中另有所屬,我這不是趕緊走,給別人騰位置嗎?”

江楚城終於敗下陣來,嘆氣道:“……我跟你開玩笑呢,你還當真了。”

“江公子,”我說,“難道你不知道有些玩笑不能隨便開嗎,知不知道我剛纔都快要哭了。”

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我:“方纔不是你起的頭嗎?現在倒是怪起我來了?”

我看着他沒有說話。

他又嘆了口氣:“你覺得我看上你之後,我還能看上誰?”

“……”

馬車在這時候停了下來,趕車的小廝在外面小聲說了句:“公子,到了。”

江楚城嗯了一聲,卻是沒有動身。他手動了動,又讓我重新坐回了他懷裡,我看着他的下巴,最後還是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馬車裡的薰香快要燃到頭了,他攬在我腰間的手又收了收,過後親吻我的眉心,聲音聽不出喜怒:“你的事,我想知道,總是能知道的。”

接下來的幾日我並沒有跟他提我究竟是來做什麼的,雖然他大概也能知道,但是我想着,我和他從來都是聚少離多,能這麼在一起的日子實在是不多,時間還多,我又何必去提那些不開心的事呢?

這些日子我被安排在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廂房,每天夜裡我都能看見他屋裡亮着燈,直到天快亮,燈才熄滅。我讓長嶼去看過他在做什麼,長嶼回來後告訴我,他似乎是想要找出能幫助我更好解決掉這件事的方法。

我嘆了口氣,搖搖頭沒有說什麼。

之後的某一天晚上,我提着燈進了他的房間。當時他只穿着一襲單衣,稍微動一下就能看見裡面緊實的肌肉。而我穿了一身毛茸茸的外套站在門口,和他這個樣子,儼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見我的時候他愣了一下,而後快步走過來,皺眉道:“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他握着我的手,手心是溫熱的。

我詫異得忘記了我是來做什麼的:“你……你不冷嗎?”

江楚城拉着我進了屋,過後又關上了門,說道:“屋子裡有暖爐,關着門倒是不覺得。你這麼晚過來做什麼?長嶼和我說你這幾日都睡得晚,看你屋子裡沒有點燈,你在悄悄的做什麼?”

說話的時候他已經把我抱在了懷裡,我看着案臺上擺着的各種書籍,無一不是有關陰陽的,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

他伸出另外一隻手,又隨意抽出一本書,丟在了那本《陰陽學說》上,扳着我的下巴,強迫我去看他:“問你話呢。”

“哦,”我說,“想你想的睡不着。”

“……”

我估計他也沒想到我會突然這麼說,當時就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才開口,慢悠悠的重複了一遍我的話:“想我想的……睡不着?”

這句話本來是沒什麼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從他嘴巴里說出來就變了味道,我連忙擺擺手,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江楚城說:“嗯?我想的哪樣?”

我用手錘了他一下,表示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但他怎麼會輕易放過這個捉弄我的機會,攬在我腰上的手緊了又緊,低下頭用自己高挺的鼻子抵着我的,嗓音低沉:“翎兒,怎麼不說話了?”

大概是房間裡太暖了,我穿着大衣,還被他抱在懷裡,他說完這話我臉就紅了。而這一變化看在他的眼裡又是有了不同的意思。

他微微垂下眼簾,嘴巴動了動正要開口,我趕忙反手抄起一本書扔在他臉上,道:“你還是繼續看書吧!”

那書“啪”的一下打在他的臉上,書後傳來他的一聲悶哼,我暗道不好,慌慌張張就要從他懷裡跳下來往門口溜。剛走沒兩步,就被他重新拎了回去。

“翎兒這是要去哪兒?”他將書甩在一邊,微微眯着眼看我。

我結結巴巴道:“天、天色不晚了,我得回去睡覺了……”

“是挺晚了,”他點點頭,我剛想附和,就又聽他說,“這麼晚,翎兒回去我也不放心,今晚就睡在這兒吧。”

“……”

說着他就將我攔腰抱起,往裡屋走去。我啊啊叫了兩聲,第一反應就是想要從他的懷裡下來,可轉念一想,我今晚過來的目的,其實也是這個啊。這麼一想,我也就不動了。

他將我放在牀上,我覺着這種事他應該是要一起上來的,於是老老實實的往裡面縮了縮。但他卻只是替我脫去衣服之後,將被子蓋在了我的身上。

我露出兩隻眼睛看他:“你……你不睡?”

江楚城眉毛一挑:“翎兒很想和我一起睡?”

我深吸了一口氣,跟自己說要冷靜,不要被他帶着跑。於是我迎上他的目光,慢慢、慢慢的點了點頭:“……嗯。”

江楚城一愣,隨後笑着摸了摸我的頭,上下掃了我一眼,意有所指:“你還太小了。”

這話說的我就不樂意了,前些日子翠兒還頗爲羨慕我如今的身材,怎麼到了他這兒就是太小了?

情急之下,我道:“你都還沒有看過呢,就說我小!”

江楚城:“……”

天知道我是第一次說出這種話,就算我素來不似小女兒那般扭捏,但一張臉好歹還是燒了起來。不過還在裡屋只掌了一盞燈,我整張臉都差不多埋在被子裡的,他應該也不會看見我現在的樣子。

……如果他沒有摸過來的話。

剛這麼想着,他就擡起手,我緊緊的閉上眼睛,第一次做這種事難免有些緊張。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感覺到他的手落下來,我又睜開一隻眼睛去看他。他這才揉了揉我的頭髮,低聲道:“睡吧。”

因他揹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說完他便轉身就走。

“江楚城!”

我忙起身,想要拉住他,但剛碰到他的手指,便被他不着痕跡的拂開了。

“別鬧了。”他嘆了口氣,卻是站在原地沒有動,“我……並非如你想象中的那般能忍。”

我嘟囔:“你……你不用忍啊,我、我問過了,我現在已經到了可以、可以與你這樣那樣的年齡……我、我……”

我有些說不下去,他終於轉過了身,昏黃的燭光映着他的側臉,他有些無可奈何,又兩步走過來坐在牀邊,將被子往上拉了拉,看着我道:“……雖你我早已定親,成親卻是在你及笄之後。現下不過月餘,這點時間我還是能等,所以莫要再調皮了,嗯?”

這番話倒是有些讓我意外,平日裡分明是他老愛調戲我,可到了現下這般情形,他倒是突然正經起來了。

江楚兩府在二十多年前便定下親事,我從一出生便註定了是他的新娘。他說的沒錯,再過小半年不到的時間我便能及笄,過後就能同他成親,只是……我卻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現如今離楚家大劫只剩下兩月不到,我深知這一次自己恐怕是有去無回,怎麼還等得到及笄之時?

我心中有些酸楚,但仍舊癟癟嘴,悽然道:“……傷心,難過,挫敗。吃醋!”

既然這種直接的方式他不能接受,那我就迂迴一下好了。

果然他眉毛挑了起來:“吃醋?”

我哼了一聲:“不要以爲我不知道這卞城裡有多少人對你虎視眈眈,就那個陳家的小姐,這幾日已經來了差人來了好幾次,又是送甜糕又是從點心的,哼!”

江楚城也有些驚訝:“還有這種事?”

我抱着被子瞄了他一眼:“我親眼看見的,你那個貼身小廝也悄悄跟我說過啦……哼!你是不是因爲這件事纔不願意和我、和我……”說着我一拍手掌,控訴道:“我想起來啦!你先前還說自己心有他屬……哎呦!”

話還沒有說完,江楚城就彈了下我的額頭,道:“有時候我真想把你的腦袋敲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

我又哼了一聲。

江楚城撫了撫額角:“那陳家小姐確實有意與我接觸,我也早已明確表示已有婚約在身,且從未有娶二妻的打算,她送來的那些點心我都讓王福送回去了,一樣也沒有留下。你向來聽故事只聽一半,恐怕只聽王福說有女子贈我點心,卻沒有聽他說我已讓他退還。”

我把臉往被子裡面埋了埋,依舊不依不饒:“……可你那天明明就說了你心有他屬。”

江楚城涼涼的掃了我一眼,正要開口,我立刻捂着耳朵道:“我不聽我不聽,你要是今晚不陪我睡,你就是不喜歡我!”

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愣是讓江楚城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他盯着我看了我一會兒,忽然笑了:“好。”

說着他便脫去衣服翻身上來。他本來就沒有穿多少,這麼一脫,更是不得了,只剩下了褻褲。我沒想到事情突然變得這麼順利,啊了一聲,立刻移開了視線。他掀開被子從背後抱着我,調笑道:“方纔不是還那般大膽的說要與我行那般事,翎兒怎麼現在又害羞了?”

聽聞此言,我又轉過身去,不服氣道:“誰說我害羞了?”

他輕笑一聲沒有說話,牀幃落下,他寬厚的手一下一下的拍打着我的背,我的視線越過他的肩頭,看着那一握幽暗的燭光,想了想。小聲道:“你、你靠過來一點,我害怕……”

他的手一頓,人往我這邊湊了湊,低沉的聲音也在頭頂響起:“翎兒,成婚之前我是不會要你的,莫要再費心思了。”

“……”

再一次被揭穿,我頓時有些鬱郁,料想今晚應該是不行了,只好道:“……哦。”

過後的幾日江楚城都有點躲着我,甚至有兩次我去找他的時候,王福直接告訴我說他暫時沒有空。我看着面前緊閉的房門,摸摸鼻子想着,這向來只有他在我這裡吃閉門羹的份兒,我在他這吃閉門羹實屬不多,況且還是接連兩次,委實讓我有些挫敗。

於是這日我坐在庭院中,看着飄落下來的梅花,聞着這滿園的梅花香,問長嶼:“你說我要怎麼才能讓他和我行房呢?”

“……”

當時長嶼正坐在牆頭拿着小刀雕刻着什麼,聽我這麼問,一個不穩,刀尖便刺破了手指。他神色淡然的放下手裡的東西,看了我一眼,然後飛走了。

第116章 我嫌丟人030 抓鬼020 再回公寓第100章 再等一等第88章 離他遠點第48章 變化第263章 準備改嫁第49章 左眼見鬼第87章 豔骨攔路第56章 陡然生變035 翻車第79章 什麼關係第69章 叫聲相公第50章 真是坑爹啊024 他生氣了019 倒吸一口涼氣第75章 別嚇哥哥第69章 叫聲相公015 手給我044 決定第108章 姨姨好第109章 打臉了吧038 好久不見013 有人跟着你022 閉上眼不要看040 他來找我算賬了013 有人跟着你第98章 那是貓靈012 張明死了第100章 再等一等第109章 打臉了吧第45章 你要做好準備040 他來找我算賬了第110章 死而復活第88章 離他遠點第82章 青樓鬼物015 手給我007 搬家037 我不會死的041 他怎麼會在這裡第77章 我好想你第104章 想你愛你011 看你這次還怎麼跑第51章 媽媽第52章 你是不是要變鬼了第71章 我不甘心032 你是第二個030 抓鬼010 冥婚第113章 去看看吧第50章 真是坑爹啊014 銅錢第115章 因我而起第70章 真羨慕你第110章 死而復活第99章 別後重逢第73章 又到陰間第47章 來的不是他第72章 幫助媽媽第88章 離他遠點第114章 你話太多第82章 青樓鬼物第114章 你話太多034 上路第84章 瞎叫什麼第50章 真是坑爹啊第55章 各有說辭035 翻車第90章 陸判大人026 怪人第89章 惴惴不安第75章 別嚇哥哥第81章 惡鬼姐妹第51章 媽媽第110章 死而復活第71章 我不甘心第97章 紅顏禍水042 纏鬥017 紅衣女鬼第83章 上門提親第64章 真的是他第48章 變化第88章 離他遠點024 他生氣了第115章 因我而起029 我不會幫你第82章 青樓鬼物第86章 甘之如飴第77章 我好想你第61章 他的消息第83章 上門提親第71章 我不甘心042 纏鬥第81章 惡鬼姐妹002 紅色包裹044 決定第61章 他的消息第93章 踩到墳頭018 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