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就算這麼也有將近一萬條相關搜索,根本看不過來。”
葉弛揉揉眉心說道。這種時候她的那個追蹤紙鶴就不管用了,因爲她根本就沒有接觸過那兩個人,更別說是拿到人家的毛髮。
就在我倆都一籌莫展的時候,葉弛忽然又極其小聲的啊了一下,她飛快的敲了幾個字兒之後把電腦屏幕對向了我,說道:“你看這個。”
那是一篇關於Y城某大學兩名學生因精神失常而被迫休學的一個報道,新聞上並沒有指明到底是哪所學校,就連那兩個學生的名字也是寫的程某和何某,不過時間正好是在一年前。
在報道的最後,還有這麼一句話。
“……兩名學生休學回家後不久,便被發現相繼死於家中。”
我瞳孔一縮。
雖然報道上並沒有明確說出兩個學生的名字,但是這時間還有姓氏,以及休學的情況都完全符合,十有八九就是程萌萌和何苗。
而就在我還沉浸在震驚當中的時候,葉弛已經翻身下了牀,飛快走向陽臺。
陽臺上橙黃的燈光將她的影子揉成了一團黑影,我意識到她要做什麼,立刻也跟着走了過去。
葉弛三下五除二的打開了那個紙箱子,我湊過去一看,腦子頓時一嗡。
和她說的一樣,裡面放着的果然是靈牌,而且還有四個。
葉弛轉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拿出了其中一個牌子。
這靈牌十分破舊,顯然不是什麼昂貴的木材做的,上面用紅色的油漆大喇喇的寫了幾個字:程萌萌之靈位。
“……”
當葉弛把最後一個牌子拿出來的時候,我忽然覺得手腳有些發寒。
四個靈牌,分別寫了四個人的名字。
程萌萌、何苗……
還有周楠和許小北。
我拿着靈牌的手開始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這幾個玩四角遊戲的人,程萌萌和何苗已經死了,周楠現在又是一副被鬼上身的樣子……
“小北……許小北!”
我把靈牌把葉弛懷裡一塞,三步並作兩步就跨回了牀邊,拿了手機焦急的給許小北撥去電話。
漫長的嘟嘟聲和我的心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甚至還安慰自己說沒事兒,那女鬼現在附身在周楠身上,應該不會對許小北做什麼的。
但這個想法立刻就被葉弛澆滅了。
“你最好不要抱僥倖,那女鬼多半已經成了煞,而且根據你之前說的,她很有可能比你之前見到的煞都要厲害。煞本身就具備分身的能力,可以同時附身在不同人的身上,所以……”
“嘟嘟嘟嘟的……”
她後面的聲音被急促的佔線聲打斷。
“不行,得去找她!”
說着,我就要伸手去拿外套,但卻被葉弛更快的攔了下來:“你做什麼!”
“小北她現在一個人在外面住賓館,電話又打不通,你說我做什麼!”我不客氣的朝她吼道。
“你冷靜點!現在就算你出去也什麼事都做不了!根據你之前說的,那個女煞很有可能目標不止她們!說不定還看上你了!”
“看上我?我有什麼好看上的?”
我只把這當成了她想要阻止我的藉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以前也是這樣,不管我做什麼,她都會想辦法阻止我。可實際上呢?捅我最深的那一刀子,正是她給的。
“你忘了嗎!以前清寂也是這樣讓那些鬼來找你的!”
葉弛少見的情緒有點失控。
但她這話,卻差一點就讓我笑出聲來。我冷漠的看着她,語氣冰冷得如同寒夜裡的枷鎖:“那難道不正是你們商量好的嗎?”
葉弛一愣,受傷的神色從她眼中轉瞬即逝。
我輕蔑一笑:“我說錯了嗎?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會到這個地方來。如果不是你,我當初也不會去找你那個什麼所謂的師父,不會被夙曄弄得丟了魂魄,而讓江楚城用他自己的魂魄來補給我!葉弛,你現在算什麼呢?愧疚?還是說你再次回來,又是因爲誰有了什麼別的陰謀?”
咄咄逼人的話如同炮珠一般,我每說一個字兒,葉弛的臉色就白一分。
她繃緊了下巴,什麼也沒有說。而事實上,她也什麼都說不出口。
過了好久,我才聽見她有些低啞的聲音:“……對不起,這次我不會傷害你。你……再信我一次吧。”
我狠狠的瞪着她,心裡疼的快滴血了。
面前這個人,曾經好多次把我從鬼門關的邊緣拉回來,我對她曾是那樣的感激和信任。對她說的話從來沒有一絲懷疑,可這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她和別人的陰謀。
從相遇開始,甚至是之前都是他們算計好的。
她把我從火坑裡救出來,然後再狠狠的推向另一個深淵。
這還讓我如何再去相信她?
頭頂的白熾燈明亮而晃眼,我從她的眼裡看見自己好像紅了眼眶。
而就在這時,屋子裡的燈光忽地閃了兩下。葉弛猛地轉過頭,目光犀利的看向某個角度,那一瞬間她渾身都散發着一股冰冷的肅殺之氣。
我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個西裝革履的人飄飄悠悠的穿過寢室的門走了進來,銀色的耳環在白熾燈下閃閃發亮。
我當即喊出了他的名字:“程術!”
程術朝我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夫人。”
程術的出現讓我的情緒收斂了一些,而同時他也帶來了一些消息。
原來那個四角遊戲是周楠她們在一年半以前玩的,時間過得有點久了,我實在有些想不起來當時我在做什麼。
而她們招來的那個女鬼,其實就是那個房子的女主人。
“可是……那個房子的女主人爲什麼要殺她們?”
“夫人可能不太瞭解,我們鬼對自己生前的居所都有很強的執念。換成你們的話,那可能就是佔有慾。但是這種佔有慾隨時都會轉化成憎恨,在陽間徘徊的時間越久,鬼能記住的生前事兒也就越少,相對的,這些執念就成了它們在陽間繼續徘徊下去的理由。”
這個說法我還真是第一次聽到,不免有些好奇:“那是不是就是說,只要燒掉了她的那個房子,那她也會跟着隨之消失?”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程術頓了頓,“這種方法只能針對於沒有成煞的鬼,鬼一旦成煞,就只能通過別的方法才能送走它們。單單靠燒掉生前的房子和別的東西,是沒有用的。”
“那……”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程術的身影就忽然變得飄忽起來,就像是磁場不穩定了一樣,下一秒他居然就消失了!
“程術!”
我驚呼了一聲,腦子有點犯抽的想着:都說鬼是靠磁場出現的,程術這該不會的是沒信號了吧?
“……頭好暈啊。”
剛剛一直在一旁默默聽着我們說話的葉弛,臉色陡然一變,迅速轉頭看向一側。
只見周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來了,她的腰板打得筆挺,就那麼坐在牀上,直勾勾的看着我們,眼底的青色清晰可見。白熾燈映照在她的臉上,更添了幾分不似生人的慘白。
“你們在聊什麼呢?說給我聽聽啊。”
她的聲音還是之前那個樣子,只是說話時候一點表情都沒有,森森白牙時隱時現,看得我的頭一陣暈眩。
我和葉弛都沒有回答她,靜默了一陣之後,周楠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起來:“說話!你們在聊什麼!我也要聽!”
周楠這個大喊大叫的樣子,簡直就跟個潑婦一樣。我甚至有點擔心她這麼喊下去,可能會把別的寢室的人也招來。
但事實上只是我想多了,因爲那個女煞的關係,這個房間在無形中有了一層屏障,裡面發生的一切外面都不會知道。
“她已經被徹底控制了,我待會兒就把那女鬼捉出來。退後。”
葉弛小聲跟我說了這麼一句,而話音剛落,周楠就突然從牀上暴起,低吼了一聲就要撲過來。
但是葉弛事先在她的牀邊畫了符,周楠如果還是個普通人,絕對是可以從牀上下來的。可現在她被女鬼附身,腳剛踩在牀的邊緣,那符文立刻發出紅光,瞬間就將周楠彈了回去。
“這是什麼!你們做了什麼!放我出去!讓我出去!”
周楠不停的側着身子用胳膊往外撞,那些因爲符文而發出的光也因爲她愈發猛烈的撞擊而逐漸暗淡。
那是符文要撐不住了。
葉弛見狀,迅速咬破了自己的舌頭,舌尖血塗抹在大拇指上,她像以前那樣從懷裡掏出了黃色的符紙,寥寥幾劃,就畫出了一張鎮鬼符咒。
“你們要對我做什麼!住手!”
附身在周楠身上的女鬼顯然是認識這符紙的,一臉驚駭。
葉弛將符紙夾在兩指間,表情肅穆。
“太上老君教我殺鬼,與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攝不祥。登山石裂,佩帶印章。頭戴華蓋,足躡魁罡,左扶六甲,右衛六丁。前有黃神,後有越章。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噗!”
很快她念咒的聲音響起,可就在念完最後一個字兒的時候,葉弛突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形不穩,差一點就要跌下去!
“喂!葉弛!”我趕忙上前扶住她,這眨眼間,她的臉色就變得十分蒼白。
“我沒事……”葉弛單膝跪地,拂開我的手,又強撐着自己站了起來,“我現在魂魄不穩,用這個法術太傷身,但是不這麼做的話,恐怕沒有辦法除掉她……”
我想問她爲什麼會魂魄不穩,直覺告訴我這可能跟她來到這裡有關,但是現在並不是問這些的時候。
知道自己可能會被葉弛收,附身在周楠身上的那個女鬼也變得越發不安,她控制着周楠的身體,不斷的往外撞,想要逃脫出來。而她每撞一次,葉弛的臉色就白上一分。
我看看周楠,又看看已經站不起來的葉弛,一咬牙,問道:“你怎麼樣,還能起來嗎?”
“還……唔!”
葉弛剛一開口,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葉弛!”
我皺緊眉頭喊了她一聲。
這一下,葉弛緩了好一會兒纔跟喘着氣跟我說道:“那隻女鬼在消耗我的氣……我現在這個樣子,可能沒有辦法收服她了……”
她剛一說完,那邊周楠就狠狠的砸了一下牀杆。那一瞬間,我清晰的聽見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葉弛的呼吸當時就變得急促起來,連眼睛都有點變得渙散起來。
“咚咚……”
我一愣。
轉頭看向手上的幽冥鏈,剛剛那一下我好像產生了一個奇怪的錯覺:這串黑珠子,在喊我。
“咚咚……”
很快,耳朵裡又是一聲心跳。
周楠的臉色已經變得烏青,她捶打那層看不見的護罩的力度也越來越大。
來不及了……
我腦子裡突然蹦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了兩步,而後我閉起眼睛念起了往生咒。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唎都婆毗……”
咒語脫口而出,那些經文竟然變成了一串能夠看見的金色“卍”字,隨着我念咒的速度加快,它們穿過葉弛佈下的護罩,然後將周楠緊緊圍住。
“啊啊啊……頭好疼……好疼啊……不要念了……不要念了!”
周楠抱着頭痛苦的叫起來,那樣子就跟聽了唐僧念緊箍咒的一樣。
但是我並沒有停下來,我的五感突然在這一刻變得更加靈敏,我能感覺到她的戾氣在一點點化解,而這個屋子裡的陰寒之氣,也在慢慢的被祛除。
當我念完最後一句經文的時候,周楠身子一軟,終於是倒了下去。
“你……”
我緩緩睜開眼,背後葉弛有些不敢置信的開口:“你竟然只是靠念這往生咒就除掉了那個成煞的女鬼……”
我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幽冥鏈,訥訥的說不出話,事實上我都有點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不過轉眼,附身在周楠身上的那女鬼就被除掉了,這未免也太簡單了些吧?
“等許小北迴來,得去問問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葉弛捂着胸口身形不穩的站起來,對我說道。
我點點頭,心不在焉的伸手摸着手腕上冰涼的黑珠子,視線落在昏睡在牀鋪上的周楠身上,想起剛纔那一瞬間,我就像是被手上這鏈子操縱了一樣。
第二天許小北也平安無事的回來了,在她去上課之前,我和葉弛拉住了她。
“嗯?怎麼了?”
我拉着許小北坐到了一邊,又和葉弛對視了一眼,過後葉弛清了清嗓子,問道:“小北,你還記得程萌萌和何苗嗎?”
許小北聽見這兩人名字的時候先愣了愣,而後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你們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來?你倆也認識她?”
葉弛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直截了當的問道:“你們之前是不是玩過四角遊戲?”
這話一問出來,許小北說話都變得結巴了:“你……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葉弛說:“你別管我們是怎麼知道的,小北,你知道程萌萌和何苗已經死了嗎?”
“死了?”許小北一臉的不可置信,盯着我們看了好一會兒之後忽地笑了一下,“不會吧,大清早的,你們倆閒的沒事兒說這些?”
葉弛一臉肅穆:“她們休學之後沒有多久就被發現死在家裡面了。你不知道嗎?”
許小北的身子突然顫抖起來,好半天才說道:“不、不可能啊,她們休學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兒了,但是我上個月還接到了程萌萌的電話……”
我心裡一驚,程萌萌居然還給許小北打過電話?
我看了葉弛一眼,同樣從她的眼裡看見了一抹震驚之色。
葉弛問:“你確定是程萌萌的電話?她說什麼了?”
葉弛的語氣有些着急,這稍微讓許小北有所懷疑,她看看我,又看看葉弛,嘟囔道:“你們倆今天是怎麼了?怎麼都怪怪的?”
許小北一副不是很想說的樣子,這讓我和葉弛更加懷疑當年她們招鬼的事肯定是另有隱情。
“小北,”葉弛拉着許小北的說,一臉正色的看着她,“你之前應該也看見了,周楠那個古怪的樣子,我懷疑這就是和你們當年玩四角遊戲有關。”
許小北聞言立刻否定道:“不可能!當時我們根本就沒有把鬼招來!”
話一說完,她又啊了一聲,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葉弛接着說道:“那是因爲你們當時誰都沒有注意,你們幾人之中多出來的那個腳步聲。”
“腳步聲?”許小北一愣,“什麼腳步聲?”
葉弛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那個女鬼的。”
“……”
許小北手一抖,差一點就把手機丟出去。
“小北,你不要隱瞞我們,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不能夠查清楚的話,恐怕夜長夢多。”
許小北咬着下脣,呼吸變得有些沉重起來,她再次擡頭看了葉弛一眼,故作輕鬆的說道:“遲遲你今天跟個神棍一樣……”
但是葉弛並沒有理會她的玩笑,仍舊板着臉。
許小北兩隻手放在身前不停的攪弄着,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才緩緩說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其實我和周楠還有程萌萌跟何苗,我們四個是高中同學。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過高中時代,那會兒閒的無聊,就愛看這些神啊鬼啊的事。”
“那天周楠不知道在哪裡看見了這個四角遊戲,就問我們要不要去試試膽子,程萌萌當時是不想去的,因爲她膽子特別小……比遲遲還小。”許小北說話的時候看了葉弛一眼,我在忍不住的想,恐怕現在咱們這裡,膽子最大的就是她了。
“然後呢?”
“然後……”許小北癟癟嘴,“周楠多會激人啊,聽見程萌萌說不想去,就跟她巴拉巴拉一頓說,最後大家都說去了。”
“這個遊戲如果真的是想招鬼來的話,那就必須找一個四面背陰的房間,而且遊戲的時間也必須要在太陽落山之後,”葉弛打了個岔,“那個房子你們是怎麼找到的?”
“我擦,遲遲,你不是最害怕這種東西嗎?怎麼知道得這麼多?”許小北面露驚訝,然後點點頭,“對,所以我們當時找這個房子的時候還費了好大的勁兒,結果後來沒想到,這地方居然讓程萌萌給找到了。”
葉弛掃了我一眼,繼續說:“那後來呢?你們就跟着去了?”
“去了啊,地方都找到了怎麼能不去。而且那天,正好是七月半。Y城不是有句老話嗎?七月半,鬼亂竄,當時我們都覺得,哎呀我的媽呀,真是天時地利人和,所以當程萌萌找到那個地方之後,等到太陽一落山,我們就去了。”
“本來還以爲真的會發生什麼,周楠那個小王八蛋一路上都在給我們講這些奇怪的故事,搞得人心惶惶的,特別是程萌萌,當時都嚇得快哭了,一直都在喊走。不過那遊戲做完了,我們也沒發現什麼異常的事。”
說到這裡許小北頓了頓,她偏過頭,目光落在從陽臺上灑進來的陽光上,胸口起伏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說:“我們四個人當時關係挺好的,連志願都報的是一個地方。但是上了大學之後,可能是因爲不在一個寢室,認識的人也多了,慢慢的程萌萌和何苗就沒有再和我們聯繫。就連她們倆被迫休學,我和阿楠也是很久之後才知道的。”
“你們去看過她倆嗎?”葉弛問。
許小北緩緩的搖了搖頭,“……沒有。我和阿楠一直對她倆休學的原因很疑惑,所以中途也提過去看她們,可是她倆好像並不是十分願意我們去一樣,每次打電話都是推三阻四的。”
“那……那你們打電話的時候,就沒有發現她們有什麼異常嗎?”
我想起那個新聞上說的她們因爲精神異常而被迫休學,許小北要是和他們經常打電話的話,這種事應該是瞞不住的。
但是許小北卻搖了搖頭,一臉茫然的樣子:“沒有啊,她倆還是和平常一樣啊……不過……”許小北的語氣突然低沉起來,她收回視線,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我和葉弛:“她們倆,真的死了?”
這個話題是在太沉重了,我實在有些意外許小北居然不知道這件事。她們既然關係很好的,程萌萌和何苗死了的消息,她們的父母應該會通知周楠和許小北纔是,但是看許小北這個樣子,連她倆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都不知道。
葉弛摸着下巴想了想,看看我,又看看許小北,徵詢的說道:“下午咱們去她倆墓地看看吧。”
程萌萌和何苗都住在Y城,我們先是去了躺她二人的家裡,但是卻被告知已經搬走了。好在許小北身上還有當年她們幾個一起買的掛件小玩偶,葉弛悄悄在一旁用了當初來找我的那個紙鶴,這才找到了她倆的墓地。
“啊,遲遲,你是怎麼知道她倆在這裡的?”
許小北站在Y城西邊的墓園前,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葉弛。
葉弛當然不會告訴她真相,只是晃了晃手裡的手機:“我之前打電話跟學校覈實了一下,雖然程萌萌和何苗家裡都搬了家,但以前的電話還是有的。”
“哦,這樣。”許小北點點,沒有再多問。
西墓園裡葬的都是一些平民老百姓,Y城的那些土豪們都被葬在東墓園裡。進去的之後,葉弛裝模作樣的問了兩個工作人員,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我們順着小路走了一段時間之後,終於來到了程萌萌的墓前。
奇怪的是墓碑上並沒有照片,就連墓誌銘寫的也是十分簡陋,上面只有兩個人的名字,一個是程萌萌,另外一個應該是給她下葬的人的。
不僅是程萌萌的,旁邊何苗的墓也是一樣。
葉弛探究的掃了眼墓碑,我看見她掐着手指在算什麼,但好像什麼都沒有算出來。
許小北把買好的花擺在兩人的墓前,山風吹得她的長髮飄揚,葉弛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然後忽然轉身走向了別處。
我皺着眉,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那兩個墳的位置有點不太對,風水不好。”我剛跟上去,葉弛就壓低了嗓子和我說道。
聞言我轉頭看了眼那兩座墓,墓碑前佈滿了雜草,而且程萌萌和何苗的墓碑離其他的墓碑還有點遠。剛纔我的注意都被那上面奇怪的墓誌銘吸引了,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而且墓碑的左邊有一個特別大的樹,幾乎遮住了上面所有的陽光。
葉弛說:“這個墓園雖然是衣冠冢,但人死後沒有地方去,也是會回到這裡來的。可以說這個地方,就是人死後的第二個家。但是你看,那棵樹的位置,完全擋住了墓前的路。”
“擋住了前面的路會怎麼樣?她倆不能回到這裡?”
葉弛點點頭,“不止是這樣。外面的鬼回不來,裡面的鬼出不去。大樹遮陰,陰有影一說,也有陰陽一說,這也就是爲什麼大樹下面會比別的地方涼快許多,但是這個大樹的位置,稍微懂點風水的人都應該知道,那個地方是不能種樹的。現在放在那裡,就跟誰刻意的一樣。”
我一邊聽着她說話,一邊把視線移向了那棵大樹,眼睛一晃,好像看見樹下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但是眨眼間就不見了,我心下疑惑,只覺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我看你剛纔在掐指算什麼,你有什麼發現嗎?”
聞言,葉弛晃了一下腦袋:“就是沒有,才覺得更奇怪。我剛纔試着探了一下程萌萌和何苗兩個人的魂魄,發現並沒有在陽間,可能是去輪迴了吧。”
“算了,”葉弛說,“反正那女鬼已經被你除掉了,應該不會有別的事。不過有一件事,我總覺得許小北應該還隱瞞了什麼。”
葉弛說着,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許小北:“一般人聽到這種事應該很震驚纔對,但是她卻很快就接受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想了想,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妥,畢竟我們是學醫的,心裡的接受度也比平常人多一些。只是許小北說上個月還接到了程萌萌的電話,這讓我覺得有點驚悚。
“那個電話有可能是別人打的,也有可能是程萌萌打的。”葉弛說,“或者她不想讓許小北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呢?”
我看着許小北有些孤單的背影,在心裡想着,這件事歸根究底還是因爲她們對鬼神的藐視。當時年輕覺得好玩,卻爲以後埋下了大患。
大概她們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那隻被她們招來的女鬼會這麼報復她們。程萌萌和何苗死了,好在周楠被我們及時救下,不然的話,只怕是後患無窮。
所以說,鬼神這種東西,你可以不相信,但是一定不能去褻瀆它。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
“真的!我跟你們說,哥哥我也算是閱帥哥無數了,但是這麼對我口味的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說話的時候我們正在食堂裡吃飯,許小北正在給我們講她剛纔在路上碰見的那個帥哥。
女鬼的那件事已經過去快一個禮拜了,周楠除了精神不太好之外,別的倒是沒什麼大礙,我們都默契的沒有把程萌萌和何苗的事告訴她。
只是許小北興奮得有點讓人沒辦法接受。不知道她是真的沒心沒肺,還是別的原因,她好像忘得實在有點太快了。
而今天就是十五了,江楚城還沒有回來。
大概是在一起的時候沒有感覺,分開了纔會覺得想念。
加上今天,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接到他的電話了,問了程術,程術也是一臉不知情的樣子。
我扒着碗裡的話,突然之間就有點吃不下去了。
“哎呀!你們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見沒人回答,許小北不高興的拍了一下桌子,“還有遲遲啊,你這回來是怎麼了?話少了不說,整個人看起來都變得高冷了。你跟林小阮兩個是不是吵架了?”
我手裡的動作頓了頓,能感覺到葉弛掃過來的目光,雖然只有那麼一下,但我還是覺得不是很自在。
許小北再遲鈍,也感覺到了我倆的不對勁,她咳了兩聲,還想什麼,我和葉弛竟然同時輕輕的踢了她一腳,許小北臉色當時就不好看了:“……”
是夢。
我又一次來到了那個白霧濛濛的地方,然而這一次並沒有聽見那兩人的對話。我在霧氣中走了很久,本以爲什麼都不會見到,卻突然聽見了前面流水潺潺的聲音。
我順着那聲音走去,果不其然看見了一條溪流。
“……”
溪水叮咚響,我耳朵動了動,好像從中聽見了別的聲音,像是有誰在唱着歌。
我慢慢走到了那條小溪邊,溪水撞擊在石頭上碎成了一片水花,有一點濺落在臉頰,雖然只是在夢裡,但還是讓人感覺十分愜意。
我情不自禁的蹲下身,捧起溪水往臉上拍了拍,再睜開眼時,卻赫然發現溪水對面站了一個穿着紅衣服的小孩兒。
那明豔的顏色在這一片霧氣之中顯得格外刺眼,我看不清他的臉,卻直覺他是在看着我。
過後,他的嘴巴動了動,詭異的歌聲從那邊傳了過來:“妹妹揹着洋娃娃,走到花園去看櫻花。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的小鳥在笑哈哈。娃娃啊娃娃爲什麼哭呢,是不是想起了媽媽的話……”
那小孩兒的臉在一瞬間變得可怖起來,我渾身一僵,下意識的就想往後撤去,但轉過身,卻發現剛剛還站在對岸的小孩兒,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
他仰着頭看我,眼神空洞,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嘴巴一張一合,看着就像是個無底洞一樣,讓人頭皮發麻。
得跑……
我必須得跑……
手腳的動作比腦子更快的做出了反應,我反身就往後跑。卻沒想到,竟然一腳踩進了溪水裡。
冰冷刺骨的感覺,讓我有種這並不是夢,而是就在現實裡。
歌聲戛然而止。
接踵而來的是一連串鬼畜的笑聲,那聲音彷彿就在我的耳邊,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突然有又感覺到一雙冰冷的手揪在了我的頭髮上,然後拼命的把我往後拽。
“嘻嘻哈哈哈哈哈哈!要你死!要你死!”
“啊!”
我猛然驚醒,緊接着耳邊傳來一聲悶響,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從牀上拖到了地上!
牀鋪上的被子掉了一大半下來,就在我還在驚愕之中的時候,一張小孩兒的臉,面無表情的從上方移了下來。
那張臉慘白得如同死人一般,空洞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吸食進去。
這赫然就是我剛纔在夢裡見到的那個!
“……”
我幾乎是用爬的離開了那個位置,但是剛一起身,就又被拽了回去。
背後傳來一個稚嫩卻讓人膽寒的聲音:“我……要……你……死……”
話音剛落,我就被拖着到了門口,根本沒有半點反擊的能力!
女生都知道被扯頭髮是很疼的,而且這小鬼抓着我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頭皮都要被撕下來了,頓時疼的我齜牙咧嘴。
可我越疼,那小鬼就像是越開心,很快,它又哼起了那首詭異的歌。
“妹妹揹着洋娃娃,走到花園去看櫻花。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的小鳥在笑哈哈。娃娃啊娃娃爲什麼哭呢,是不是想起了媽媽的話……”
我想起之前我念往生咒的時候,那女鬼痛苦的樣子,情急之下,我又開始念起了經文。但是這一回卻一點用都沒有,反而激怒了它。
它拉着我在走廊裡橫衝直撞,臨近夏天穿的本來就很單薄,這麼一下,我背上的衣服直接被磨破了,皮膚接觸到地面,那是火辣辣的疼。
“林阮!”
葉弛的聲音陡然響起,下一秒,便看見一束金光從寢室那頭射了過來。
“伊呀呀呀!”
小鬼應該是被她打了個正着,扯着我頭髮的手當即一鬆,我忍着痛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葉弛就站在不遠處,來不及多想,我只能咬着牙往她那邊跑。
“不許走!”
身後傳來小鬼尖利的聲音,我還沒有走到,就再一次被它抓了回去。
它速度極快,連葉弛都沒有反應過來。
“孽障!休要作怪!”
葉弛兩手飛快的結印,她的身體周圍出現了一圈金光,但那光線還沒有被她調動出來,就被這小鬼給打散了。
“臭道士!給老子滾遠點!不要妨礙我!”
小鬼叫囂着,原本稚嫩的聲音突然變得渾厚起來,跟個五六十歲的男人一樣。
它剛一說完就拎着我狠狠往牆上撞,那一瞬間,幽冥鏈發出青色的光芒,將我護在其中,所以這一下並沒有給我造成太大的傷害。
但那小鬼顯然不可能就這麼放過我,它跺跺腳,抓着我的頭髮竟然生生將我拽離了地面,跟扔紙團似的把我丟了出去。
葉弛見狀要救,但那小鬼卻更快的扼住了她的喉嚨。現在的葉弛靈力大不如從前,根本就沒有反擊的機會。
“噗通”一聲,葉弛也被它丟了出去,而且她身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保護自己的東西,那小鬼扔她的那一下,她瞬間就被撞得頭破血流!
“林阮……你有沒有事?”小鬼這一扔差不多給我倆扔到了一起,葉弛掙扎着站起來,對我伸出了手。
“……沒事。”
比起她來,我實在要好許多。我沒有拉住她的手,而是自己歪歪斜斜的站了起來。
那紅衣小鬼站在走廊中間,清冷的月關將它的影子一直拖到了我們腳下,它那紙片一樣的臉上蘊含着無邊的怒氣。
比它可怕的鬼我見得太多了,可不知道爲什麼,只是面對這樣一個小孩兒,我的身體竟然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不止是我,連葉弛也是這樣。
我能聽見她粗重的呼吸,還有狂跳不止的心臟。
“……它是凶煞。”
葉弛忽然說了這麼一句,在說話的時候她已經拿出符紙念起了咒語。一個金色的小型法陣當即出現在她腳下。那小鬼並沒有立馬攻過來,而是歪着脖子看了一會兒,等到葉弛腳下的法陣形成之後,它忽地一揮手,只聽“噼啪”一聲,法陣竟然就這麼碎了!
葉弛瞳孔一縮,頓時一口血溢出來。
“葉弛!”
我看着就要上去,可話音剛落,那小鬼突然就閃到了我的面前,而它身後的路,在一瞬間變成了一片血紅。
我拉着葉弛,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心裡明白這隻凶煞可能和我之前遇見的所有的鬼都不一樣,或者說,更加兇惡。
它逼着我們步步後退,卻遲遲都沒有動手。等到我的後背抵在走廊深處的牆上時,它衝我露出了一個格外詭異的笑容:“這下子,你們就無路可逃了吧。”
我眼皮一跳,就在這時候忽然感覺地面震動了好幾下,腦子裡第一個想法就是:你姥姥的,不會在這個時候地震了吧?
但顯然不是。
那小鬼也感覺到了這個震動,那雙空洞眼睛一凜,轉着腦袋朝四周看了一圈,緊接着陰測測的笑起來:“沒用的,這個地方已經被我下了禁制,乖乖在外面呆着吧。”
我心中一凜,直覺應該是誰在外面想要進來,會是程術嗎?
雖然我和程術並沒有過多的交流,但是從之前來看,他的實力應該不會太弱。可是現在他卻沒辦法從外面進來,也就是說……
我發怵的將視線落在兩步外的小鬼身上,它應該是比程術還要厲害……
“咯咯咯咯咯……這還要多多感謝你們纔是……”
那小鬼又發出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似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想,翻着眼睛擡頭望着我,咧開的嘴巴露出森森白牙,聽起來十分愉悅的樣子。
“要不是你用往生咒超度了那個女人,我恐怕還得在她身邊待上好幾十年才能擺脫她,咯咯咯咯咯……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呢,不然我只能自己找機會吃掉她才行了。”說到後面,那小鬼可以壓低了聲音,“所以我剛纔想了想,還是換一個比較舒服的方法讓你死吧,這樣我吃掉你的時候,你也不會太難受……咯咯咯咯咯……”
我了個大槽!
我差一點就要嚇得跳起來,而就在這時候,一直低着頭喘氣的葉弛,忽然甩了一張紅色的符紙出來,符紙落地,立刻在那小鬼周圍燃燒起了一個火圈。小鬼偏着頭看了一會兒,陰鬱的臉上現出嘲弄:“別白費心思了,就憑你們是殺不了我的。”
它那老氣橫秋的語氣一點都不像是一個看上去只有四五歲大的小鬼,葉弛扒住我的肩膀,身子也往我背後蹭了蹭,低聲對我說道:“我……我還有一個辦法對付它,只是我需要一點時間,你能幫我擋一陣子嗎?”
我眼睛往後瞟了一眼,葉弛悄悄從包裡拿了個什麼東西出來,明白她這是有所動作,我嚥了口唾沫,對這說道:“那個女人不是你的母親嗎,你爲什麼要吃她?”
那小鬼瞬間大小眼,好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悶着嗓子笑了好一陣,才說道:“她不過只是能讓我恢復精氣的母體罷了!什麼母親不母親!”
母體?
就是說這個小鬼之前一直是在利用那個附身在周楠身上的女鬼?但是它的精氣恢復完了之後,因爲被母體限制,所以根本沒辦法靠自己出來。
“你們當真以爲那個成煞的女鬼只是用往生咒就能對付的?太天真了!”
我這個時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個時候我們會如此簡單的就除掉了女鬼,原來都是這個小鬼在裡面從中作梗。本以爲除掉女鬼之後就能安寧下來,沒想到卻因此放出了比那女鬼更加兇惡的東西。
我攥緊了拳頭,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當務之急是要給葉弛爭取更多的時間。
就在這時,地面又劇烈的晃動了一下,包裡的銅錢也在這時候突然發熱,我沒有半分猶豫,拿出銅錢,就狠狠的對着那小鬼砸了過去。
“雕蟲小技!”
那小鬼嗤笑一聲,小小的身子一閃,就退到了一邊。
銅錢叮噹落地,圍着小鬼的身子繞了一圈之後,地上竟然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圓圈!
小鬼依舊沒有把這個圈放在心上,還以爲那時候和葉弛之前的火圈一樣的東西,舉步就要走出來。
可當它踩上紅線的時候,只聽“滋滋”的聲音,它的腳背就多了一條黑色的線!
我心中一喜,沒想到銅錢竟然還有這種作用,我之前都以爲它已經廢掉了。
小鬼的面目變得猙獰起來,它鼓着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身子突然一躍,竟然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整條走廊都變成了血紅色,我和葉弛的腳下被溼膩的血水包圍,腥臭沖鼻,從走廊另一頭傳出來的詭異笑聲,讓人頭皮發麻。
“葉弛,你還沒好嗎?”
我側頭低聲問道。
卻陡然發現,葉弛竟然是割開了自己的手掌,鮮血從細長的傷口淌出。那些來不及被她用上的鮮血,滴滴答答的和腳下的血水融合在了一起。
她的臉色發白,事實上自從她回來之後臉色就沒有好看過,只是現在看起來,更加有一種隨時都會倒下去的錯覺。
“抱歉可能還要一會兒,血咒符形成至少要半個小時,我已經盡力了。”
她聲音十分虛弱,我聽得更加焦急。
半個小時?
銅錢已經被我丟出去了,照這樣下去,那小鬼再一次進攻過來,我恐怕就沒辦法對付了。慌亂之下,我朝她吼道:“你家夙曄呢!你倆不是一條命嗎!”
豆大的汗珠從葉弛額頭滑落,她咬着牙專心做着血咒符,根本沒有時間回我。
有句老話說得好,越是怕什麼,就越會來什麼。
我剛剛就是那麼一想,沒想到立馬就有一隻手從牆壁上伸出來,拽着我的頭髮,用力的將我甩了出去,硬生生的讓我跟葉弛在這個時候分開了。
“林阮!你還好嗎?”
難得能看到葉弛這麼驚慌的樣子,但這一下摔得我相當疼,好半天才擠了一個沒事兒出來。
我兩手撐地想從地上爬起來,卻不想那小鬼在這時候突然出現,一屁股就坐在了我的腰上,從後面扯着我的頭髮,嘻嘻哈哈的玩的十分開心。
你大爺的!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使出吃奶的勁兒站起來,想把這小鬼從我身上甩下去,但它就跟502膠水一樣,死死的黏在了我身上。
突然,它拉扯我頭髮的動作停了下來,一股陰冷的氣息突然湊近我的耳邊,我的餘光瞥見它那張慘白的臉,它嘴巴動了動:“你叫吧,求救吧,今晚上你們都要死在這裡!而冥子是不會來救你們的!等吃掉了你,我再去收拾那個可惡的傢伙!哈哈哈哈哈!”
我瞳孔一縮。
江楚城!
它是衝着江楚城來的!
難道它是清寂的人?
沒有給我太多的時間思考,它一個跟頭從我的頭頂翻過,但是並沒有鬆開扯着我頭髮的手,我這剛一站起來,又被它拖在了地上。
臉貼着血水,可以說完全是在地上滑行。它拉着我不斷的撞向牆壁,因爲有幽冥鏈的保護,我雖然能感覺到疼痛,但是並沒有受到什麼實際的傷害,但這連續的撞擊仍舊讓我十分的惱火,而且我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這保護在一點點的失效。
但是比起我的頭部,更痛的是肚子。
那種隱隱作痛的感覺就像是大姨媽快來了,可又比那要疼上許多。
“葉弛!你還沒好嗎!”我抓狂的喊道,再這樣下去,我真會被弄死的!
葉弛沒有說話,我勉強睜開眼,卻發現後面空無一人,哪裡還有葉弛的身影!
我腦子一嗡,第一反應就是這傢伙不是又跑了吧?剛這麼想着,那小鬼就拎着我,重重的摔在了牆上。
牆上伸出的手將我牢牢抓住,我一邊掙扎想下來,一邊不停手腳並用去撥開這些抓住我的鬼手。
肚子越來越疼,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攪動我的五臟六腑一樣,冷汗順着額角不斷往下滴落,那小鬼踩在血水中,一步步慢慢朝我走來。
“不會有人再來救你了……”
它陰測測的笑着,那自信的樣子讓我在一瞬間想到了清寂那個死變態。
“你到底……是誰……”
回答我的只有一連串讓人頭皮發麻的笑聲。
我不由自主的想着,如果這一次我能夠活下來,這紅衣白臉的樣子,恐怕會成爲我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
它再次朝我伸出手,眼看着又要把我拉下來。
它的指甲變得鋒利,我的心跳不斷加快。下意識的又在心裡喊着江楚城的名字,我知道他不會來,可這種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人,仍舊是他。
他還沒回來……
我不能死在這兒……
這麼想着,耳邊突然響起了脆生生的聲音:“離我媽媽遠一點!”
那聲音柔軟而稚嫩,如同電流一般從我心上滑過,肚子的疼痛也在這一瞬間消退。
不會錯的……
我一定在哪兒聽過這聲音……
我扭着頭四處看了一下,這裡除了我和這隻惡煞小鬼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那麼剛纔那個聲音……十有八九是在喊我。
“嗯?”
那小鬼明顯也聽到了,伸向我的手一頓,而在背後抓着我的那些鬼手也在同一時間退了回去。我抓住這個空檔,趕緊往反方向跑。小鬼立刻反應過來,兩隻腳重重的踏在地上,踩着血水就朝我奔來。
我哪裡是它的對手,加上之前還被它拖着“旅遊”了一圈,雖然沒有受傷,但是也已經使不出什麼力,眼看着就要再次被它抓上。
而這時,那個小孩兒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我讓你離我媽媽遠一點!你沒有聽見嗎!”
這聲音雖然稚嫩,但是卻充滿了威嚴。我不禁轉頭往後看去,那個小鬼的追逐我的動作一頓,只是被這麼吼了一下,它的手腳竟然有些發抖。
“是誰!”它鼓着眼睛大喊,聲音竟然因爲害怕而有點不穩,“滾出來!”
我慢慢往後倒退着,想要離這惡煞遠一點。但就在這時,一個肉乎乎的白團子忽然在我的腳邊,我茫然的低頭一看,不多時,那個白團子就變成了一個小嬰兒的模樣,見我看他,他還擡頭對我笑:“媽媽!”
“……”
我身子一抖,表情如雷劈。
我,我記得我好像沒有和江楚城……啊。
那這個孩子是從哪裡來的?
“媽媽!寶寶終於見到你了!”
他邊說邊順着我的腿爬上來,軟乎乎的小手勾着我的脖子,十分親暱的樣子。
我整個人都shock了。
“你……你是誰?”
他還沒有回答我,身後的那隻惡煞就突然衝了過來。我心裡一個咯噔,下意識的把這孩子抱着,就想要轉身逃跑。
誰知道他居然自己從我懷裡跳了下來,張開手臂,小小的身影擋在我的面前,厲聲道:“不許過來!你再往前走的話,我就要對你不客氣了!”
他說着,身上發出了青色的光芒,溫和的光也將我包裹起來。那一刻,強烈的熟悉感陣陣涌來,有什麼畫面從我的眼前閃過,但速度太快了,根本來不及讓我抓住。
被他這麼一吼,沒想到那惡煞真的停住了腳步。白紙一樣的臉上有驚恐的神色,顯然它對這個小孩兒十分畏懼。
“你是誰!”
它問出了和我同樣的話,小孩兒哼了一聲,扭頭擡着下巴一副不想搭理它的樣子,可過了一會兒,他又用十分驕傲的語氣說道:“我是媽媽的寶寶!你要是再欺負我媽媽,我就打得你魂飛魄散!”
說完,他就真的揮舞着拳頭,還拿到嘴邊哈了兩下,下一秒,那小小的拳頭就突然變大了十倍,在我驚訝的時候,那拳頭已經砸向了那惡煞小鬼。
地面隨着這小寶貝的動作震了震,但很快我發現,他身上的光芒好像在一點點淨化着這個地方,拳頭接觸到地面,那一塊地方立刻就變得乾淨起來。
那惡煞小鬼受了他這麼一下之後,似乎是暈了過去。他哼了一聲,而後得意洋洋的跑到我面前來,再次抱着我的腿,仰頭看我,一臉討好的說道:“媽媽,寶寶厲不厲害?”
他身上的那層白光逐漸散去,慢慢露出了他原本的樣子。
我低頭看他,心跳沒由來的漏了一拍。
這個孩子不過比普通的嬰兒大了那麼一點而已,雖然他的五官還沒有長開,可是這熟悉的面孔,卻讓我久久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和江楚城實在是長得太像了……
鼻子、眼睛、嘴巴,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我蹲下身和他平視,又看了一眼他身後已經倒地不起的惡煞,不免心驚。不說我,連葉弛都拿這個惡煞沒有辦法,他居然只是用了一招,就把那惡煞制服了。
“媽媽?”
他又喊我了一聲,軟軟糯糯的聲音像羽毛一樣飄在我的心頭。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一點:“你爲什麼叫我媽媽?”
誰知道話剛一出口,他就癟了嘴巴,烏溜溜的眼睛泛起了水花,看着就要哭出來:“媽媽……你不認識寶寶了嗎?寶寶之前還和你說過話,嗚……媽媽你是不是不要寶寶了……”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揉着自己的眼睛,那小樣子看得我心都跟着縮了起來,趕忙哄道:“別,別,你別哭,我沒說不要你呀。”
我從來沒有哄過孩子,看到他這個樣子,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個長得像江楚城的孩子,真是我的嗎?
但是我倆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那種關係啊!
都說小孩兒的臉,六月的天,聽見我這麼說,他一下子就不哭了,兩隻小手捧在臉上,剛剛還抽抽搭搭的在哭,這一下子就開心起來:“真的嗎?媽媽你是想起我來了嗎?”
我扶着額,我的天,我要怎麼說啊。我要是說我根本就不記得他,他是不是又得哭起來啊。
無奈之下,我只好點點頭:“是、是吧……”
“太好了!太好了!爸爸之前還說不讓寶寶出來,說媽媽會生氣!可是媽媽沒有生氣!”他一邊說,一邊重新摟着我,冰冷的小臉只往我臉上蹭。
我慢慢把他抱起來,剛琢磨着他口中的這個爸爸不會是江楚城吧?背後又突然火辣辣的疼。
“嘶……”
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孩子立刻緊張的看着我:“媽媽你怎麼了?”
他是真的在擔心我。
感覺到這一點,我心裡一軟,一隻手抱着他,一隻手就要摸上他的頭。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疼的叫出了聲。
小寶寶鼓着腮幫子,又撓了撓頭,放開我的脖子,手腳靈活的順着我的手臂爬到了後背。我還沒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做什麼,他又突然跳到了地下,怒氣衝衝的朝那惡煞走了過去。
紅色的火焰在他小小的手心中燃燒,幽長的走廊裡迴盪着他稚嫩卻陰寒的聲音:“區區惡煞,竟然敢傷害我媽媽!不可饒恕!”
“你要做什麼!不要啊啊啊啊!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啊啊啊啊!”
他一巴掌拍在惡煞的身上,火焰入體,不消片刻,剛纔還威風凜凜,叫囂着要殺掉我和葉弛的惡煞,便消失在這走廊中。
而它消失的同時,我的背立刻就不疼了。
原來他剛纔是在查看我背後的傷勢……
明白到這一點,我慢慢走到了他身後,蹲下身,說道:“謝謝你。”
但他站在面前卻沒有動,正當我疑惑之時,卻突然聽見了他低低的抽泣聲。
“嗚嗚嗚……”
小小的肩膀隨着抽泣聲小幅度的聳動,我一愣,這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又哭起來了。
“怎麼了呀寶寶?怎麼又哭啦?”
他抽抽噎噎的轉過身,哭得比剛纔還要厲害,我心裡一疼,急忙把他抱起來。都說母子連心,而女生天生就對孩子有一種母性,這一刻看見他哭,我只覺得胸口壓抑得難受。
他扒拉在我胸前,好一會兒才說:“媽媽……受傷了……都怪寶寶沒有早一點出來,寶寶又讓媽媽受傷了……寶寶不乖……”
我頓時哭笑不得,可心卻柔軟得快要化成一灘水。
“我沒事呀,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現在一點傷都沒有哦。”我一邊說一邊把袖子挽起來給他看,他紅着眼看着我的手,過了一會兒又伸出軟乎乎的小手摸了摸我的頭,最後把自己的小腦袋放在我的頭上蹭了蹭,明明自己還在哭,卻奶聲奶氣的安慰我道:“媽媽不疼……寶寶給吹吹……”
那一瞬間,不知道他哪一句話戳中了我的淚點,我忽然也流了淚。但在他發現之前,我又偷偷抹掉了。
我小心翼翼的把他抱在懷裡,一隻手輕輕的拍着他的背。
走廊已經恢復了原來的樣子,我抱着這個小傢伙慢慢的往回走,在走廊深處發現了已經昏過去的葉弛。
她的身上都是傷,手掌上的血還在往外流着,身下是一堆被血染紅了的符紙。
小寶寶似乎感受到了什麼,趴在我的耳邊,悄悄問道:“媽媽,要寶寶救這個姐姐嗎?”
我沒有說話,只是抱着寶寶站在葉弛面前待了一會兒,心裡雖然不忍,但還是搖了搖頭。
沒有寶寶救她,她也是能夠醒過來的,只是花的時間更長一點。我轉頭看向寶寶,對他說道:“寶寶能把這個姐姐送到自己的房間裡嗎?”
“嗯!”
他點點頭,就從我懷裡跳下來,勾了勾手指頭,葉弛就這麼凌空飄了起來。然後他再那麼一指,只聽前面傳來開門的聲音,葉弛便真的被他送回了寢室。
剛纔我就知道這個小傢伙厲害了,但是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這麼一手,頓時倍感驕傲,表揚道:“寶寶好厲害!”
寶寶嘿嘿一笑,咕嚕咕嚕的又爬到我的懷裡來,兩隻眼睛閃閃的看着我,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他身後那條翹起來的小尾巴。
我噗嗤一笑,忍不住親了他一下:“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