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花非花

“額濟殷,額濟殷……不要跳……”一線光亮射入我的黑暗,我看到光亮盡頭處,被逼至懸崖的額濟殷。

他像站在了舞臺上。他臉上的每一條紋路,以及那些紋路所構成的每一個表情的細微變化,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額濟殷,額濟殷!”我大聲地呼喚他,他回過頭看我,他心痛的說:“敏兒,我沒辦法再保護你了。”

額濟殷!我想對他說沒關係沒關係,卻一瞬間失去了聲音。我像回到了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嘶吼,而發不出聲音。

額濟殷,額濟殷……我爬向他,向他伸出手。

一寸一寸,近了,近了,我就要到他身邊,我就要抓住他,可就在這時,他閉上了眼睛,對着我的方向,說:“敏兒,我們來生再見。”

又是那絕望的,在山谷悠盪的聲音。

不,不要!我不要!我在空氣裡胡亂的抓着抓着,就當我絕望的以爲我什麼也抓不到的時候,忽地,我手中卻有了真實的存在感,“額濟殷!”我騰的睜開了雙眼,身邊卻空無一人,我看着自己的,像在抓着什麼的手,落空後的失落感使心空虛而悲痛瞬即充溢其中。

額濟殷,你騙我,你騙我,你騙我。你說你會給我一個家的,你說我們會幸福的,你說你會讓我幸福到,忘記宮裡的一切。可是現在,你在哪裡……

我環顧四周,看到了熟悉的櫃子,熟悉的茶几,熟悉的果盤,熟悉的茶杯,一切都像從前那樣擺設。

我的屋子,的確又住進了人。

而這個人,我沒有想到,竟是我自己。

我坐起來,身體靜止,思緒卻混亂到極致。

額濟殷,他,死了麼,死了?死。

死,多麼司空見慣的一個字。曾經的自己,多少次的將這個字掛在嘴邊。熱死了,渴死了,考試太難了,讓我死了吧……死死死,從我的嘴裡,說出過無數次的這個字,現在,真實的在我眼前,說明了它的意義。

死,生命的結束。死。

原來一切在我生命中的,我以爲的傷心我以爲的難受我以爲的悲慘我以爲的心痛,在它面前,都成爲了一些渺小的感覺。

死,原來是一個,如此不能輕易說出口的字。

額濟殷,對不起。我們不該遇見,或許,我根本不該來這裡,不該來這個地方。諾敏,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在成全你的抱歉的過程中,在讓你安心離開的時候,會使這麼多,原本可能不會離開的生命,與你一同離去。諾敏,我不知道,我要不要恨你,還是恨他。

你給了我一個看似輕而易舉就成完成的使命,你告訴我說,要我靠近他或者遠離他,你讓我的生命從此圍繞他轉動。你告訴我說,一切都不會改變,我原本的脈搏,會在我在這裡生命結束的那一刻,恢復跳動。你卻忘了告訴我,我的出現,會帶來這麼多的改變,會帶來這麼多,無法改變的改變。

是的,我怕了。諾敏,你竟忘了告訴我,我在這裡的記憶,會不會隨着這裡的生命湮滅,還是,緊縛着我的靈魂,跟我一起回到我原來的生活中去。

諾敏,我後悔了,我想回家。我不要再留在這裡,我無法承受這一件又一件的,讓人膽戰心驚,讓人絕望的事情。我受不了這樣的生離死別。這樣驚心動魄的生活,我真的過不下去了。

我拼命的摩擦着諾敏給我係住紅繩的手腕,我摩擦着,那條看不見的紅線,手臂因用力而覺得痠痛,手臂上受的傷,也撕裂開來,血液流下,手腕逐漸變紅變熱。

“嘩啦。”

“格格,格格,你這是在做什麼呀!”景蘭驚叫着,摔碎了手中的碗,她帶着哭腔,跑過來拉住我的手。

“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我要摘了它,我不要它!我不要它!”我更加用力的摩擦手腕,用指甲划着那裡的皮膚。

“格格,不要再劃了,不要再劃了……”景蘭心疼的攥住我的手。

我終於沒有了力氣,倒在景蘭懷裡崩潰的放聲大哭。

景蘭抱着我,跟我一起釋放着那些恐懼。

出口。

眼淚就是我的出口。

我嚎啕的哭,大聲的哭,哀泣的哭。

身體裡的水分流出又流出。眼睛逐漸乾澀。

我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欲哭無淚。

我睜着眼睛,覺得疲累睏倦。

可閉上眼睛,便會看到那個懸崖,那個畫面。我好累,好累。

這樣過了許久。

在這許久的時間裡,我想了很多很多。

我想了來到這裡的三年,我想了將要迎來的五年。

五年,還有五年。

我還要經歷些什麼,才能結束了這裡的一切,才能夠解脫?

五年,還有五年。

是就這樣一蹶不振,還是與命運搏鬥?

五年,還有五年。

一蹶不振是五年。與之搏鬥是五年。

同樣的五年。

好。

如果,這是上天要讓我承受的,我承受。

如果,這是命運的安排,我接受。

可是,這是我的人生。不管是在哪裡的人生,現代的人生,古代的人生,這都是我的人生。上天你可以註定我,命運你可以安排我,可是,我承受我接受不代表我會逆來順受。

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抱怨,從現在開始,我會學習着,自己保護自己。我會好好的生活下去,好好的,就像他說的。

只是玄燁,我不知道,在看到他的那刻,我會是怎樣的心情。

可我知道,一道深深的,難以跨越的溝壑,已經存在於我們之間。

玄燁,你用染血的雙手留下了我,可你又知道麼,我會不會如你所願的,讓你再次抱在懷裡。

月光依舊溫柔如水。可此時一切,已是物是人非了。我們回不去從前,就像逝去的生命,就像溜走的時間。當我們的感情承載了太多的是是非非時,誰能保證,它會一成不變,它怎麼能一成不變?

洗了臉。

喝了水。

包紮了傷口。

嘆息之間,天已亮。

我走到櫃子,打開,娃娃還在那裡。灰灰的臉,和那歪歪的鼻子,可笑吧,她就像昨天的自己一樣,天真地以爲自己生活在明亮的美好世界,卻早已灰頭土臉。

我拿起它,走出門,走到樹下。

景蘭見我走出,跟了上來。

“格格,您身子還虛的很,還是不要走動的好,讓景蘭扶您進屋吧。”

她伸手扶我,我卻避開說:“拿把鏟子來。”

景蘭雖不明所以卻還是把鏟子取來。

“格格,你要做什麼?”景蘭疑惑問我。

我沒有遲疑的把娃娃遞給她說:“埋了它。”

“爲什麼?”她拿着娃娃不理解的問。

我看着景蘭,說:“埋了它,就是新生。”

景蘭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娃娃,而後蹲下去,沒有說什麼的拿起小鏟剷起了土。

土被一下下剷起,長型的坑漸漸形成了。

“深一些,再深一些。”我握着拳頭,對景蘭說。

深一些,就讓她就此沉睡下去,深一些,再深一些,就讓她永永遠遠的,沒有再見天光的機會。

哪裡有明亮的世界,哪裡有美好的世界,一切都是夢而已。

夢碎了,醒來就是現實,現實就是人生。

而人生,既是充滿了無數變數無數殘酷無數心醉無數悲傷的世界。

我醒了。

告別過去的自己。

“永遠不見。”在娃娃的臉,被土掩埋的時候,我對它說。

娃娃被埋上了。

壓實了那裡的土,原本平整的地面鼓出了一個小小的包,像個小小的墳。

我不再留戀,轉身回屋,揮別昨天。

坐在鏡子前,由景蘭梳起頭髮。鏡子中的臉暗淡憔悴。

我卻對着這樣的臉笑了,於是,鏡子中的臉,也笑了。

笑,是這麼的輕易簡單。

原來,當我們經歷了生離死別後,依舊是可以笑的。

只是,笑,已不是原來的笑。

我,也不是原來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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