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御書房時,泰王正好碰到赫連蓿。往日這個跟自己兒子交好見到他就熱情叫“二伯”的侄女,眼神冷漠帶着恨意看了他一眼,然後撇過頭,直接無視。
泰王知道,她在埋怨自己,埋怨赫連雲季帶壞了蘇景鶴,把蘇景鶴送上死路。心裡一聲冷哼,他還沒怪她沒管好自己夫君,帶壞他的兒子,一個小輩,也敢對自己使小性子!果然是文王那書呆子教出來的好女兒!
泰王甩袖離開,赫連蓿還沒來得及見到皇帝,就已經被下了逐客令。
“皇祖父,皇祖父,求您看在蓿兒肚子裡還未出生的孩子的份上,饒了景鶴吧!”赫連蓿不甘心就此離去,顧不上自己的大肚子,困難地跪在書房外,哭的淚流滿面哀求皇祖父饒自己郡馬一命。
皇帝在御書房內連門都不願意讓她進,直接吩咐趙公公:“讓蓿郡主回去。”
趙公公暗自嘆氣一聲,怎麼都是些不省心的孩子,這樣看來,自己沒有後也不是壞事,若是自己有這樣糟心的孩子真的是操心都要累死。出門去,不出意料的赫連蓿抗旨了。
“不,我不走!”赫連蓿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門柱艱難站起身來,臉上淚痕未乾,語氣帶上一抹決絕,“皇祖父!你若不答應,蓿兒就一頭撞死在這金鑾殿外!”
皇帝終究還是推門出來,居高臨下冷冷地看着赫連蓿,這個小時候也是冰雪聰明機靈活潑的孫女,怎麼遇到這樣一個人渣,自己也變得如此愚蠢了。
真是讓他失望!
皇帝冰冷着表情:“那個人渣哪裡值得你如此爲他付出!你知道他在外面都做了些什麼混賬事嗎!幾百條人命,不是幾條,也不是幾十條,幾百條無辜的少女,跟你年紀相仿的少女,還有些尚未及鬢的丫頭,他良心被狗吃了嗎!你讓真饒他一命,那你讓朕如何跟哪些姑娘的父母家人交待?讓朕如何跟天下人交待?”
皇帝越說越氣,聲音越說越大,直震得再次跪下的赫連蓿兩耳振聾發聵。
赫連蓿愣了半晌,她知道蘇景鶴犯得事很大,也知道外面民情激憤,蘇景鶴被判了問斬不知道多少百姓拍手稱快。來的路上還聽到路邊的百姓議論要去菜市口親眼看着這淫賊被砍頭。可不管如何,那是她丈夫啊,是她肚子裡尚未出生的孩子的父親,她怎麼能眼睜睜看着他被送上斷頭臺?而且,赫連蓿心裡也是有愧疚的,她以爲是自己身子不便,卻又霸道的不允許蘇景鶴有通房丫鬟有小妾,纔會去外面玩女人。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隨便給他幾個丫鬟玩玩發泄了,也不會現在這樣就差把命玩沒了。
“皇祖父,不管怎樣,他是蓿兒的夫君啊,是蓿兒肚子裡的孩子未來的父親啊,您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沒了父親啊......”
皇帝冷冷地道:“怎麼會沒有父親,你身爲皇族郡主,只要朕一聲令下,誰不能當你郡馬,誰不能當你孩子的父親!朕看哪怕是個平民百姓出生的也比蘇景鶴那個空有皮相的僞君子強出一座山!”
“皇祖父,蓿兒心裡只有鶴郎,蓿兒孩子的父親,只有他蘇景鶴。”赫連蓿從髮髻上拔下金簪,尖銳的一頭對準自己的咽喉,直起身子,目光直直地看着皇帝的眼睛,“若您不答應,蓿兒就和蓿兒的孩子,一起陪鶴郎上路!哪怕是在地下也要一家團圓,總比陰陽兩隔的好!”
“你敢!”皇帝氣的指着她的手發抖。剛纔說要一頭碰死,現在又要自斷生機,拿自己的命威脅他,這是仗着自己捨不得這個孫女嗎?
“爲什麼不敢?爲了我的夫君,我什麼都敢!”赫連蓿說着心一橫,眼睛一閉,就往自己咽喉用力紮下去!
“咻——”一支羽箭飛過,險險地撞在金簪上,把它撞飛出去。
金簪落在冰冷的漢白玉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金簪的尖頭,已經染上鮮紅的血液。
柯雲景站在皇帝身後,背上的射日神弓已經取了下來,弓弦微微顫動着。
赫連蓿瞪了一眼柯雲景,發狠道:“皇祖父,就算今日柯衛尉在我死不了,他日他不在,我若是想死,誰也攔不住!”
“你個不肖子孫!”皇帝氣的臉色漲紅,顯然是暴怒,指着宮城大門的方向,“滾!給我滾出去!”
赫連蓿撲上前,抱着皇帝的腿不放手哀求着:“皇祖父!”
皇帝咬牙,看着那六個月已經十分明顯的肚子就這麼貼在冰冷的地面,看着赫連蓿明顯幾日未曾睡好憔悴的面龐,明明纔剛及鬢一年多,已經滄桑的像是三十好幾的婦人了,心裡一酸,終究是妥協了。
“從今日起,剝奪你的郡主身份,朕沒有你這個不肖子孫!爲了不成器的丈夫忤逆你的長輩,你真是你父親教出來的好女兒!”
赫連蓿鬆了一口氣,皇帝說會懲罰她,也說明服了軟,饒了蘇景鶴一命。用自己的身份封地換了蘇景鶴一命,也算值得了。只要他能活下來,比什麼都重要。
“謝陛下!”赫連蓿鬆開皇帝的腿,慢騰騰艱難地扶着肚子退後匍匐在地行了一個大禮,“赫連蓿,告退。”
皇帝冷靜下來,面無表情看着她:“從今日起,你迴文王府安心養胎,直到孩子落地前哪都不許去。”說完也不等她回答,甩袖離去。
“喏。”赫連蓿叩首,眼淚再次忍不住流了下來。
她保住了丈夫,可或許,永遠失去了這個看似鐵面無私,實際上最是疼愛小輩的祖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