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王府裡,泰王下朝回來就去找夏茵雪感慨。
夏茵雪聽說了皇上派赫連雲鸞去舞陽郡平叛也是頗爲遺憾:“皇上派去舞陽郡的竟然是赫連雲鸞?是謹王不是純王,可惜了,大好的機會。”
泰王心頭也是大爲不滿,在他看來有資格跟他過招的只有純王,而不是一個毛都沒長齊託着叔叔的面才混了個差事的小輩,面上還要強裝鎮定:“沒事,除掉謹王,恰好是剪除純王手臂,而且若謹王出事,純王也會被皇上遷怒的。”
夏茵雪還是聽出了泰王心裡的憋悶,沒有說話,柔柔地站在泰王身後,給他揉着太陽穴。她動作輕柔,身帶香風,泰王只覺得整個人都籠罩在溫香軟玉的美人懷抱中,太陽穴被揉的頭疼也緩解了許多,泰王享受的身心舒暢,政事不如意帶來的心煩氣短無形中消散許多。
再次開口,泰王的聲音就和氣許多了:“嗯,你安排在舞陽郡的人如何了?”
頭頂上夏茵雪在泰王看不到的地方得意地勾起脣,立刻緩過來柔聲道:“顧敘已經入城了。就等着甕中捉鱉。”說着語帶笑意,“自從上次被坑了一次,顧敘可是憋了一肚子的氣等着爆發,若是謹王過去,估計會比純王過去死的更慘。”
“那就好。”泰王滿意點點頭,有顧敘出馬他就放心多了。帶着陰狠之色狠狠道,“不過,本王不介意把事情鬧得更大一點,讓他,有去無回......”
夏茵雪點頭,她也是這麼想的呢,不過是塊墊腳石,一腳踢開早日讓泰王登上大寶她們才能獲取更大利益。
“茵雪明白,王爺果然高招!”
文王府,文王見晚膳時女兒還沒出來用膳,想着赫連蓿七個月大的肚子,和最近的連番打擊,還是心有不忍,親自去女兒房中叫人。
走進赫連蓿的廂房,看見“赫連蓿”背對着自己坐在桌前,低着頭似乎在抹眼淚,心裡一酸,走了過去:“蓿兒,別傷心了,你身子要緊,出去陪父王一起用膳去。”
說着走過去,手搭在女兒肩上,女兒一擡頭,文王驚訝的發現竟然是赫連萱:“萱兒,怎麼是你?”
“父親,女兒有罪!”赫連萱哭喪着臉直直地給父親跪下了,“是我放了蓿兒出去的,蓿兒哭得那麼可憐,女兒一時不忍就......”
“你!”文王先是一愣,然後重重哀嘆一聲,今日嫁到杜家的長女回來看望小女兒,還以爲可以幫忙開導開導,沒想到反而縱容着妹妹出去了。
“哎!都是冤孽啊!”文王看這個跪在地上的長女,也是心疼,長女也是有孕在身啊。親自把她攙扶起來,“起來快起來,你這是作甚,爲父又沒有怪你!我知道你也是爲了你妹妹好,你妹妹不懂事,都是我平日只顧着自己快活沒教好你們。父皇說的對,子不教,父之過......萱兒,你,你......”
文王的聲音戛然而止,驚訝地看着胸前的利刃,呆呆的問着面前立刻變了一副模樣的赫連萱:“萱兒......爲......爲什麼......”
赫連萱此時臉上哪裡還有之前的泫然欲泣傷心欲絕,冷酷地看着文王胸口浸出大片大片的血跡慘然倒地,居高臨下地看着,無情地反諷:“子不教,父之過。這爲什麼,你得問問你自己。”
文王面上悲哀,驚恐,慌亂,疑惑,種種複雜的神情交錯着,最後停滯在不甘心上,捂着胸口的傷處,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赫連萱眼睜睜看着文王閉目,血液越來越多流出來染紅了地面,肌膚白到透明。半天了無生息之後,她才從牀底下拖出一具屍體,赫連萱看着那屍體,笑得十分得意。在屍體臉上折騰半晌,仔細檢查一下沒有破綻後,突然提高嗓子尖叫道:“來人啊!有刺客!”
赫連蓿此時還不知道文王府中的變故,好不容易混出城外給即將踏上流刑之途的蘇景鶴送行。
“鶴郎!”赫連蓿看着手腳皆戴着沉重鐐銬,脖子上還套着枷鎖的蘇景鶴,心疼的眼淚唰唰唰直往下流,“對不起,我想求皇祖父放了你,可皇祖父不答應,最後只能不殺你......我也只能保住你一命了......”
蘇景鶴此時往日的瀟灑俊朗恍然不復存在,短短几日迅速憔悴了下去,人一下子像是蒼老了十多歲,緩緩轉過頭,目光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是你幫我保住了命?”
他明明求助了素女盟,給盟主遞了信,盟主也答應的好好的不會讓他真的上斷頭臺,他以爲自己從死刑改爲流刑是素女盟的運作......畢竟夏盟主就在泰王身邊......
赫連蓿沒有發現蘇景鶴的不對勁,只是習慣性的有話直說:“是,我本來想讓你直接出獄回府的,可我知道,皇祖父完全不會答應,就只能求皇祖父不殺你......”
蘇景鶴冷靜地聽着,仔細打量着赫連蓿,突然發現赫連蓿脖子上的淡淡血痕,“你脖子上的傷哪來的?”看到赫連蓿一瞬間不自在的面色,蘇景鶴立刻想到了,“你以死相逼皇上了?”
赫連蓿眼淚差點出來了,皇祖父,她的皇祖父再也沒有了。
帶着濃重鼻音偏還要努力笑着安慰蘇景鶴:“嗯,鶴郎,你別擔心,皇祖父沒有生我氣......”看蘇景鶴怎麼都不相信的懷疑面色,不得不說了實話,“就是,就是把我封地封號奪了罷了。”
蘇景鶴仔細想着前因後果,想着自己的往日今朝,他被素女盟許諾的榮華富貴迷花了眼,被素女盟勢力的隻手遮天衝暈了頭,真以爲自己被素女盟看上,用上,是器重自己,是會把自己推向承諾過的高位。卻不曾想過,那本就是最毒婦人心的毒蜘蛛聚集地,對待像自己這樣的男人從來是用過就丟,怎麼會真的把自己當回事。是自己太天真,真以爲那女人對自己動了真感情!他自以爲玩弄女人於股掌之中,到頭來才發現,原來自己也不過是別人棋盤上微不足道的棋子,還已經成了棄子。
“哈哈哈哈!虧我自詡聰明一世,到頭來卻不過是一枚棋子!我算計人心,最終被人算計!哈哈哈哈!好一個斬草除根!好一個一箭雙鵰!好一個過河拆橋!”蘇景鶴仰天長笑,笑中帶淚!他終於明白過來,可惜卻已經晚了!
蘇景鶴的這幅癲狂模樣讓赫連蓿嚇壞了:“鶴郎,你怎麼了?鶴郎!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你別嚇我啊?”
“蓿兒,我沒事。”“你是偷跑出來的吧?”
“嗯,我沒事的,你別擔心,是我姐姐幫我做了替身,還讓她的丫鬟陪我過來的。瞧,他們就在那邊。”赫連蓿說着還帶着感激的神色遠遠朝那個杜家的馬車伕和姐姐的丫鬟清影一指,清影他們拿了銀子在陪押送蘇景鶴的官差喝酒塞錢。杜家馬車伕酒量頗爲不錯,已經把那官差灌的是東倒西歪,清影站在一旁看着,並未多言。看到蘇景鶴看過來,清影回眸衝他看了一眼,詭異一笑,擡起了手中袖子——
蘇景鶴瞳孔猛然放大,立刻意識到了什麼,手陡然握住了赫連蓿的手,將她拉入懷中,低聲道:“蓿兒,是我對不起你。是我騙了你,我不該......”
“咻——”
蘇景鶴看着穩穩刺入自己胸口的袖箭,脣角已經鮮血溢出,苦笑道:“果然,過河拆橋,斬盡殺絕!”
蘇景鶴說完身子就無力地往後栽倒,赫連蓿嚇得一聲尖叫:“鶴郎!”連忙努力去摟住蘇景鶴,卻不料自己力量不夠,只能一起被帶倒在地上,撲在蘇景鶴身上悲泣着。
“蓿兒,對不起,我們的孩子......”蘇景鶴最後看一眼赫連蓿那鼓起的肚子,那要成爲遺腹子的可憐孩子,目光流露無限後悔,最後緊握住赫連蓿的手,說出了最後的遺言:“不要報仇!”你不是她們的對手!
說完,頭一歪,徹底沒了呼吸。
往日裡貌若潘安色如宋玉的面孔蒼白如紙,沒了生機。
赫連蓿一聲哀嚎:“鶴郎!”
傷心欲絕之時,感覺小腹一陣劇痛,什麼東西往下墜的撕裂的劇痛,心裡一陣不妙,淚眼朦朧往身下一看,裙子已經被洶涌而出的鮮血染紅了一片。
“啊!我的孩子!”赫連蓿一聲慘叫,鶴郎的孩子也沒了!
身心雙重重創之下,赫連蓿頭痛欲裂,昏沉沉倒了下去,閉上眼睛之前,她似乎看到,清影面無表情的走了過來,站在自己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竟然什麼也不做。
爲什麼呢,她爲什麼不趕緊帶自己去看大夫?爲什麼呢?
赫連蓿帶着最後的疑惑,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