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櫻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烏蘭卻還在一邊自言自語。
“奴婢小時候調皮,老是坐不住,一直被老孃追着打,等到長大了才明白,她也是爲奴婢好,擔心奴婢性格不穩伺候不好主子們,到時候真要得罪了主子們,受苦的還不是奴婢。要不是老孃一頓頓的打,奴婢哪能像現在這樣,好好伺候公主……”
宇文櫻聽她說了這話,有些好奇地問道:“烏蘭,我倒很少聽你主動提起自己的家人,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烏蘭聽了這個問題,神色有些不自在回道:“奴婢家裡如今也不剩下什麼人了,況且不過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人,哪敢說出來給公主聽,污了公主的耳朵。”
宇文櫻聽了這話,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贊同地說道:“你自小就一直伺候我,哪裡還用在我面前說這種話?看來這龍城真不是什麼好地方,原先你在紫蒙川那麼活潑的一個人,到了這兒,整個人拘謹了不少,跟我說話,也不像以前那麼自在了。”
烏蘭聽了這話,只一臉慎重回道:“公主,如今在將軍府。可不比以前了。奴婢身爲公主貼身侍婢,若是不注意自己言行舉止,真要是讓人看了笑話,府裡那些人可是會笑話公主,甚至還會笑話咱們宇文部的丫頭沒有規矩,奴婢自然要謹慎些。”
宇文櫻聽她這麼說,自然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兩人一路無話回去。
只她們兩個剛邁進院門口,就看見託婭正等着她們,本來是滿臉期待的樣子,待看清她們二人身後並沒有慕容恪的身影,面上有些了失望。
宇文櫻就當沒看見她那副樣子,自回頭衝烏蘭說道:“烏蘭我先回房,具體情況你和她們說了就是。說完了進我房間一趟,我有話跟你說。”
烏蘭目送自家公主進去之後,對着託婭,臉上滿是怨懟,“你這丫頭好不懂事!將軍沒有跟着公主一起回來,公主心裡自然比咱們誰都難過。你倒好!面上直接就顯出那副失望的樣子,這不是再給公主添堵嗎?”
託婭聽了她的訓斥。也知道自己錯了,忙好生認了個錯。
半晌敵不過自己內心的好奇,託婭又問道:“烏蘭姐姐,將軍怎麼沒跟着你們一起來咱們院子啊?”
烏蘭沒好氣回道:“你這麼有膽子,這話你拿去問將軍啊!我又不是將軍,我哪裡知道他爲什麼不來。早就說了,這不是什麼好法子,偏偏你們一個兩個的這麼當回事。”
託婭聽了,犟嘴道:“可原先大家商量用這個法子之前,姐姐你也同意了的。”
烏蘭被她這話噎了一下,只無奈對她說道:“如今既然你已經知道結果了,那你去跟剩下的人說一聲,讓她們再好好想想,有沒有別的辦法。我去找公主!”
託婭領命去通知各人,烏蘭剛對着她有些火氣上涌,如今站在自家公主房門口,深呼吸好幾下,才穩定了自己的怒氣和心中的失望,敲門了之後得了允許才進去。
房中宇文櫻手裡正握着今日慕容恪給他的那瓶“毒藥”,看見烏蘭進來之後,一臉謹慎說道:“你先好好看清楚些外面有沒有人。”
烏蘭不知公主所爲何事,也還是再檢查了一遍,確定了沒人,才又進去關上門。
宇文櫻看她已經檢查過了,才放心說道:“烏蘭,你一直是近身伺候我的,有些事情,我不想瞞着你……我如今需要你幫我。”
烏蘭聽到前面原本有些緊張的神色,待聽到最後那句話,才整個人輕鬆下來,問道:“公主需要奴婢做什麼,直接吩咐就是!”
宇文櫻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猶豫半晌纔將手裡握着的東西拿出來,說道:“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
烏蘭看公主的表情,有些緊張地說道:“奴婢不知。公主有什麼話,還請直說了。”
“實話告訴你吧,這瓶子裡是慢性毒藥,不僅無色無味,毒性就連銀針都查不出來。我這次嫁到龍城來,並不單純只是和親。臨走前,叔叔他以孃親和陵兒要挾我。讓我殺了慕容恪。本來我是打算獲取慕容恪的信任之後,纔在他的吃食上投毒,如今看來這一招是行不通了。如此也好,他要真是信了我,天天往我這院子裡跑,我要給他下毒,還有風險,弄不好自己還得跟着吃一些才行。”
烏蘭滿臉驚駭看着宇文櫻問道:“公主需要奴婢做什麼?”
“很簡單,從明日起,接下來這一個月,我每一日都像今天這樣,給他做些吃食送去書房。只是你也知道,我今日被禁足了,要送吃的過去。只能是找你們去。這事情若是交給其他人,我不放心!畢竟她們要是不小心貪吃了,那可是有性命危險。我要真下命令讓她們不能偷吃,東西是她們拿去的,也不知道她們能不能真聽進去。可事情的真相,我又只能跟你說。如此,就只能麻煩你每日親自去送,還要看着慕容恪吃完了,再將盤子食盒都拿回來才行,省得留下什麼把柄。你可願意幫我?”
烏蘭猶豫了半天,才吶吶地說道:“公主,今日將軍這麼生氣,你明日讓奴婢送去的東西,他會吃麼?”
“他若是不吃。你原封不動拿回來就是!”
烏蘭想了想,才說道:“公主,奴婢還是覺得這樣太冒險,不如還是等公主獲得將軍信任了再下手?”
宇文櫻斬釘截鐵說道:“不行!我等不及了!如今這樣子,他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看我一眼,我要獲得他的寵愛和信任,還不知道是猴年馬月,搞不好一年過去了,他心裡都沒我分毫。燕軍進攻紫蒙川只怕也就是一年之內了,我若趕不及在燕軍進攻之前殺了慕容恪,孃親和陵兒都會有危險。況且,我此行不止需要毒死慕容恪,連慕容翰我也不能放過。我嫁過來十來日了,還從來沒有見過他。要殺他更是難上加難。如今只能是先害死一個算一個了。”
烏蘭看自家公主那慌了神的樣子,心裡頓時也有些着急了,急忙說道:“公主,不如咱們明日照舊給將軍送點心,只是那點心裡先別落毒,等過幾日再看,若是將軍一直不懷疑。咱們再下手,你看如何?”
宇文櫻聽了她這話,頓時覺得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點了點頭,同意道:“你說的有道理,咱們先試探試探!只不過,及時知道他明日不會吃咱們做的東西,咱們還是得送過去。不僅得送去,還得在門外多等等,顯得誠意足,不然以後再去送,也惹人懷疑。連着送兩三日,他估計也該氣消了,以後自然就會吃了。一旦他開始吃了。咱們再開始慢慢地下毒。這麼想來,還是你考慮得周到些,確是好辦法!你趕快跟爾朱氏說一聲,讓她明日早些將點心準備好。”
烏蘭得令,下去傳達宇文櫻的命令。
只是她剛將門關上,宇文櫻面上一陣傷心和失望,不同於前些天那強裝出來的傷感。如今她是真的痛心。
她之前懷疑過那盧氏,以爲她在自己面前的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不過是想矇騙自己。她看到爾朱氏的精明,會聯想到是逸豆歸派她來給自己出主意,怎麼獲取慕容恪的信任。甚至連那剩下四個明顯毫無心機的小姑娘,她也懷疑過,她想逸豆歸是不是專門就找了這幾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來矇蔽自己的視線。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主動排除在外的烏蘭,纔是那個藏得最深的人!
若是以前的烏蘭,她聽自己說逸豆歸以阿孃和陵兒的性命爲要挾,一定會先向自己確保阿孃和陵兒的安危,她會勸自己再想其他辦法,不該真的害了慕容恪,相反她會勸自己嚮慕容恪求救,讓他幫幫自己。
她一定不會如今日這般,只裝作緊張問道“公主需要奴婢做什麼?”
烏蘭成了逸豆歸的眼線來盯着自己,心裡也有苦衷?亦或者在紫蒙川她就一直都是逸豆歸的眼線,只是自己沒有發現而已?
她心亂如麻,完全理不出任何頭緒,只是她依舊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自己只給她三天的時間考慮清楚,若在慕容恪吃了“下毒”的糕點之前,她都沒有嚮慕容恪坦白一切,那就怪不得自己罔顧這麼多年主僕之情了。
第二日,爾朱氏早早地備好了點心,讓烏蘭拿去給將軍,一個時辰之後。烏蘭滿臉失望的回來,只說將軍根本就沒放自己進去,她在門外等了一個時辰,將軍也沒任何動靜。
第三日,烏蘭依舊是在滿院子人的期待中出發,然後再給滿院子的人帶來失望。
第四日,烏蘭再回來時,那點心還是原封不動帶回來,照舊給一院子的人分了。只是這次,她終於有了好消息帶給大家。原來今日她只等了半個時辰,將軍就親自讓人帶話給她,說是將軍今日不餓,不想吃點心,讓她明日再送些過去,且將軍指明瞭要吃紅豆餅,還吩咐了少放些糖。
一衆人等聽了這話,雀躍不已,終於有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之感。
第五日,按照宇文櫻主僕二人之前的計劃,今日慕容恪既然說了會吃,那自然也到了該在糕點裡加些“毒藥”的時候了。
宇文櫻吩咐爾朱氏將糕點做好之後,先送到自己房裡來。衆人只知道上次的紅豆餅將軍和公主都覺得有些有些太甜了,今日公主要先試試味道,再讓烏蘭給將軍送過去。
屋子裡,宇文櫻趁熱在那糕點上撒了藥粉,等藥粉融得看不見了,才交給烏蘭,鄭重吩咐道:“送進去的時候千萬別慌!記得等他全部吃完了,要把盤子和食盒都拿回來。一切都跟以前一樣,不要害怕,明白嗎?”
烏蘭想說些什麼,只是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來。
宇文櫻最後問道:“你若是有話要說,直說就是!”
烏蘭想了想,還是忍住了。只是鄭重點了點頭,說道:“公主放心,奴婢有分寸!”
從烏蘭離開之後,宇文櫻就一直握着雙手,緊張地看着門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內心裡真正期盼的結果是什麼樣子。她不知道是該開心,終於找到了逸豆歸的眼線,還是該痛心她之前一直不曾懷疑的烏蘭竟會背叛自己。
衆人見她如此緊張,也只能安慰說道,“公主無須擔心,將軍的心還需慢慢挽回,如今有了希望就好!”
終於,烏蘭回來了,她面上只有輕鬆和笑意。
衆人打開食盒看,空了!將軍竟然全都吃完了。大家心裡都是高興。
只宇文櫻一人,心情頓時跌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