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文館是恭親王奕在今年7月所建立,附屬於總理衙門,設管理大臣、專管大臣、提調、教習等職,由總稅務局英國人赫德任監察官,實際操縱館務。該館目前的招生對象限於十四歲以下的八旗子弟,設英文、法文、俄文三班,以爲培養翻譯人才。同文館的建立,也是北京以恭親王爲代表的朝廷準備開始洋務運動的標誌。
李善蘭、徐壽極立建議上海也開辦同文館,伍廷芳、華蘅芳也持相同意見,他們四人能有這樣的想法,也正是曾紀澤所樂見的,因爲建立一所翻譯機構,培養翻譯型人才,本就是他的變革大計中的一部分。先前因爲身邊缺乏李善蘭等相關人才,所以一直耽置,而今卻正是付諸實施的時機。
曾紀澤欣然道:“各位的建議非常好,我也正有仿效朝廷之意,只是跟前一直未有足夠的西學之士,眼下幾位雲集於此,正是開辦同文館的最佳時機。”
曾紀澤的肯定,令李善蘭等人倍加鼓舞。曾紀澤道:“既然咱們要開辦同文館,自然要依靠幾位精通西學之才,各位有何建議,儘管說來大家一起討論。”
李善蘭道:“北京同文館自有先例,咱們只需仿照便可。不過我建議應該擴大招收學生的範圍,不但要招八旗子弟,漢人子弟也應當招收。”
徐壽也道:“至於語言班的科目種類,我覺得不應該侷限於英、法、俄,還應該開設德文、日文,這兩國一個是正在崛起的歐洲強國,一個是我們的近邦,學習這兩個國的語言還是頗有益處的。”
曾紀澤聽着各人的意見同時,心裡也在盤算着,最後說道:“各位的意見都很中肯,也很有實際意義,我完全同意採納。不過,我覺得咱們上海同文館的步子應該更大一點,各位的目光也應該更長遠一些。”
衆人一聽,便知曾紀澤有話要講,都集中精神,洗耳恭聽。
“學生的年齡,十四歲的限制太過苛刻,我以爲當放開到30歲以下。選拔的範圍應當更廣一點,凡是會讀書寫字者,擇優而選,都應當有機會入同文館學習。至於課程的話,單學語言太過狹窄,要同時開設算學、天文、化學、物理、外國史地等基礎科目,咱們中國人又不笨,沒必要像教三歲小孩子那樣。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學生的身份。”
曾紀澤頓了頓,道:“八旗子弟雖然身份尊殊,但卻大都是養尊處優,不學無術之輩,這一點你們從八旗軍的無能大概也能看得出來。入咱們同文館的學生,那必須個個是刻苦好學業之輩,將來出去之後,那肯定是每一個人都要成爲棟樑之才的,而咱們的師資力量畢竟有限,不可能白花力氣去培養那些懶惰紈絝之徒,所以我以爲,同文館招生的範圍,應當只限於漢人便可。”
曾紀澤想改寫歷史,那勢必要與滿清走上對立之路,不願招收滿人,就是不願意到時候,自己精心培養的人才卻成爲了敵人。
那四人均是聰明之人,當然聽得懂曾紀澤的意思,但表情卻似乎頗有猶豫。李善蘭道:“八旗子弟不學無……咳,不太好學,這是衆所周知之事。不過官府開辦的同文館,卻不收八旗子弟,專收漢人,傳到朝廷那裡,只怕會引起一些不便吧。”
曾紀澤胸中早有對策,笑道:“明面上當然不能這樣說了,但選拔之權在各位手中,選誰與不選誰,還不都有你們做主。再說了,八旗子弟本來就比較少,而其中願意同文館應招的就更少,到時被淘汰了也不太會引人關注。我話說到這裡,各位心裡應該有數了吧。”
滿人懶惰無能,那是世人皆知之事,似李善蘭這樣的開明之士,心裡自然多有厭惡之情,他們還巴不得不招滿人呢,曾紀澤的這個意思,其實正中他們的下懷,他們哪有不明白,不贊成的道理。
於是,各人也不多言,只是相視而笑,心領神會。
大體意向確定,曾紀澤遂將同文館的開辦劃入了教育司的管轄範圍,而李善蘭等人也被任命爲了教育司的學政督察。
由於容閎的出國,教育司的常務工作暫由馮桂芬全權負責,而馮桂芬在此之前,也曾向曾紀澤建議過開辦翻譯學堂。而當曾紀澤正式下令開始籌辦時,馮桂芬自然是不遺餘力的爲之奔波。
首先是經費上的問題,曾紀澤已經向王大經下令,每月的釐捐中應當拿出百分之五劃入教育司,這個比例即使相比當時的歐美國家而言,也是高得十分驚人。教育這東西是投資大,成本回收期限長,但若持久下去,回報卻是不可估量的,遠比一場戰爭的勝負要可觀。
曾紀澤顯然不是一個目光短淺的人,在對待新式教育上,他懂得該花的錢一定要花,絕不能心疼。
師資力量方面,上海租界外國僑民衆多,其中不乏有學識之人,就像之前的黃浦軍官學堂以及同濟醫學堂,只要待遇優厚,那些外國人是很樂意從事相對而言,並不是很艱苦的教育工作。
別外,李善蘭等人本身就是精通中西之士,在充當教育司官員的同時,自然也可以兼任老師。唯一困難就是教材的缺乏,租界中的外國書店雖然不乏教育書籍,但多是外文版本,對於剛剛開始學習西學的學生而言,顯然是不合適的。
而像同濟醫學堂,目前的大部分課業教授還是在採用老師與學生口耳相傳的方式,授課的效果並不算理想。
之前,馮桂芬一直在主持翻譯外文教科書的工作,只因精通中西語言的人材匱乏,進展十分緩慢,而今李善蘭等人的到來,自然充實了翻譯的隊伍,加快相關書籍的翻譯工作。
至於學生的招收工作,因爲有了黃浦軍官學堂和同濟醫學堂的先例在前,人們看到了到新學堂學習之後前途的光明,所以新辦學堂的招生工作十分順利,報名的人數遠較前兩人所學校要多。李善蘭等人嚴格把關,巧妙的淘汰了所有的滿人,並選出了兩百多名優質的學生,年齡在十四到三歲之間不等。
“大人,同文館的各項工作都已經就緒,很快就可以開學了,還請你爲新學取個名吧。”按照之前的慣例,馮桂芬把這項“殊榮”送給了曾紀澤。
曾紀澤低頭沉思了片刻:“《尚書》中言道:日月光華,旦復旦兮。意思是日月光明照耀,日復一日永無停息。我希望咱們的學堂,能像日月一樣,用知識照亮這個國家。依然看,這個新堂就叫做‘復旦公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