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明媚的陽光下,各色競相怒長的花兒在花園裡翹首鬥姿,大紅嫣然,粉黃俏麗,雪白晶瑩,粉紅嬌羞,簇簇叢叢相錯,枝枝朵朵芬芳,美不勝收,清香四浮。
面對這等賞心悅目之景,極愛花花草草的月落塵暫時淡了些對安陵泓宇深入骨髓的思念,但聽過宋鏗的話後卻百般惆悵鬱結——
作爲女子,她當然也看重名分,可作爲曾經的襄國皇后安陵泓宇的妻子,她卻難以接受宋鏗要給她這個“名分”。如若她接受宋鏗的冊封,首先肯定會讓襄國和安陵泓宇陷入難堪之境,其次也會讓新登基的宋鏗受到世人指點,畢竟她是已嫁之人,不是麼?
不着痕跡的抽回被握在火/熱掌心裡的素手,她擡腿下榻盈盈施禮後微擡清眸,柔和卻堅定的陳述己見:
“皇上如若真要聽落塵的意見,那我只能坦白告訴皇上落塵並不願意接受皇后冊封,這實在不符合禮制,更會遭來朝野紛紛非議,實在對社稷不利。其實,落塵答應留在皇上身邊根本就沒想過要登上後座,皇上不必如此。母儀天下之人,須要端正賢淑名正言順,且不說落塵曾爲襄國之後現在成晏國之後實在不妥,落塵竊以爲自己並無滿腹德才能掌管後宮,爲皇上分憂。”
言罷,手捏錦帕的月落塵卻發現宋鏗的臉色幾乎是在瞬間陰了下去,原本閃爍着汨汨琥珀色光澤的雙目變得深不可測,只聽得他霸氣十足的道:
“朕乃一國之君,要冊封誰爲皇后是朕個人之事,與他人何干?再說你風華絕代才華橫溢,掌管區區後宮根本不在話下。這些都難以成爲你需要考慮的理由,不是麼?或者,你還有其它原因纔不願接受冊封?”
瀲灩着春日波光的雙眸驚了驚,沒有將自己最在意之事說出的月落塵菱脣輕抿,轉身凝望花海。
是的,剛纔她所說的一切不過是堆砌出來的說辭,其實她最在意的是自己登上後位等於就直接給安陵泓宇最大的難堪。昔日的襄國皇后搖身一變成爲晏國皇后,這不就是在向世人宣告安陵泓宇的無奈以及自己的悲劇麼?沒有人願意將最痛楚的事情擺在矚目之地任人指點評說,況且這本已是他們二人此生的遺憾和悲慟。
未央宮的幕幕尚歷歷在目,兩人的點點滴滴也並未淡忘,這讓愛到極致的月落塵如何忍心?因爲言而有信,她可以此生默默老死在這奢華精美的驚鴻殿,但卻無論如何也不願再雪上加霜的給不知所蹤的安陵泓宇帶去任何可能的傷感和尷尬,真的不願!
見她不言,並不愚蠢甚至還能稱得上聰明的宋鏗當即望着她的娉婷背影拉下臉來。他知道月落塵所說的那些是理由,但絕不是最重大的理由——因爲,最重大的理由莫過於橫梗在落塵和我中間的安陵泓宇,他就像根令人厭惡的刺深深紮根,不論我如何努力他始終頑強的屹立在落塵心中,怎麼也消除不去。
不過,宋鏗卻也深知月落塵有別於其它女子,恐嚇或者威脅對她無用,更何況心裡有她的他不願動用威嚇。想到之前她說有事相求,濃眉微揚的他擡步上前與亭亭玉立的月落塵並肩而立,忍住衝到嘴邊的譏誚之詞轉換話題:
“朕會給你時間考慮,不要想太多而惹得身子不適。對了,不是說有事相求?說吧,只要朕力所能及一定辦到。”
宋鏗的這句話讓月落塵從茫茫思緒中回過神來,之前還懷着希望的她現在怎麼也不開口,卻不得不開口:她的請求是希望和安陵泓宇能再見一次,因爲這關係到他的性命。
原來,那晚胸口被長劍所刺的月落塵鮮血灑滿胸口,有些透過厚厚的錦襖些浸染至她藏在懷裡的羊皮卷之上。待她稍稍恢復再去看那差點被宮娥扔掉的羊皮卷時卻發現上面已出現點點字跡,模糊不辨。思前想後,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血很可能就是解開羊皮卷秘密的鑰匙,遂悄悄揹着衆人戳破手指將血滴落至羊皮捲上。令人欣慰的是血沒白流,她的推測完全正確。
當羊皮捲上的字跡出現急急閱過之後,她才明白“桃花血落,魔蠱可解”中的桃花血其實是指那些身上帶有桃花印記的女子之血。許是冥冥中自有股神秘力量在牽引,月落塵從羊皮捲上得知當年因爲失去孩子而培育出三三魔蠱的女人身上也帶桃花,精通各種玄學的她發現偶有一次自己的血似乎有種魔力,能讓她精心調配出來的香墨隱藏,翻閱過所有能查找的典籍和傳說之後,辛苦多年的她找到這樣幾句話——
世間生帶桃花印的女子註定生生爲情所癡,血異於世人,心異於世人,情異於常人,破碎或美麗但憑造化,卻始終逃不過轟轟烈烈的愛恨癡嗔。
醉心研究各種蠱和毒且又半瘋半癲的女人畢生都在尋找和自己一樣身帶桃花的女子想收爲弟子,最終無果。也許是人之將死其行亦善,從未將三三魔蠱解法告訴任何人包括自己唯一傳人的她在臨死前卻覺得應該留下點希望於世人,於是花了半個月時間做成這張最成功的羊皮卷,唯有她的血或者同樣身帶桃花印記女子的血能解開此卷。
破解魔蠱之法細細寫明後,那個女人最後寫道:紛紛擾擾,塵世多變。如若遇見,自是緣分。不管能真正看到此卷是哪朝哪代之人,還請記住最後一言:不要試圖用恨摧毀愛,否則會陷入萬劫不復的痛苦。塵世永恆,唯愛與它同至地老天荒。
也許是女人留的最後幾句給陷入回憶的月落塵帶來莫名勇氣,沉默良久的她直言:“我想見安陵泓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