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細翹長的睫毛撲閃在黑若寶石的眼睛上,和安陵泓宇心有靈犀的月落塵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深情款款擡眸和他對視半晌,月落塵緩緩靠在熟悉的胸膛上,雙手環住他的腰堅定道:“因爲我必須見你一次。”
心頭掠過點點跳躍的不安,心思縝密的安陵泓宇聽到她的回答有幾分惆悵亦有幾分茫然。當晚她身受重傷宋鏗亦不允許我多留片刻還振振有辭的要我銘記自己所說的話,而現在落塵“必須”見我他就能暢快答應麼?這是說明宋鏗對落塵寵愛有加還是有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在背後?
想起臨州之事她有意隱瞞,他劍眉輕皺,嗓音因爲激動而暗啞道:“落塵,這是你的實話麼?不要騙、、、”
酸意瀰漫,有心隱瞞宋鏗要冊立她爲後的月落塵故作委屈之狀,早有淚花涌現的她宛若梨花帶雨,晶瑩芬芳卻又楚楚可憐:“你已經不相信我了嗎?”
“傻,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只是、、、落塵,你要記住,不論現在你身在何處也不論我們將要相隔多遠,你必須記住,我始終如一的相信你愛你,知道了麼?天庭地府,碧落黃泉,生死不離,永世相隨,即算某天我永遠離開,你要記得我愛你,好麼?”
絲毫沒想過魔蠱能解的安陵泓宇早已做好中秋離去的準備,相比從前,他現在更加坦然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落塵都已不在身邊,生來何用?倒不如死後化爲魂魄,日日相隨。
清淚猶如兩條小溪在臉頰上蜿蜒,深知宋鏗不會給太多時間給自己的她任憑安陵泓宇像從前那樣溫柔的給她擦拭眼淚過後急忙道:“你不會永遠離開,我已經找出破解魔蠱的法子。說來這算因禍得福,原來那桃花血是指世間身帶桃花印記女子的血,所以羊皮卷現在已然能看到前人留下的字跡,你瞧。”
驚訝萬分的安陵泓宇接過依然能看到絲絲血跡的羊皮卷,一股淡淡的腥味撲面而來,快速閱過捲上字跡後,他不得不感嘆世事無常的同時其實冥冥中自有主宰。
培育三三魔蠱的人身帶桃花印記,千百年來從未從來只有人死於三三魔蠱卻從來有人得知它如何破解,儼然就是蠱毒中的神話。然而,命運竟然將身帶桃花印記的落塵送到我身邊又讓陰錯陽差的她窺破玄機,這算是上天給我這麼多年所遭受痛苦的彌補麼?
想着這些的安陵泓宇心懷寬慰之餘卻也惆悵滿腔,三三魔蠱能解這對我來說自是絕望中的光亮,可落塵卻不在身邊。分別數月,度日如年的我早和行屍走肉沒什麼區別,正所謂生不如死時時煎熬,難道早認爲自己只有二十三年的我要繼續下去麼?喜悅被悲傷沖垮,他隨手將羊皮卷扔至旁邊圓桌上淡淡道:
“魔蠱能解又如何?沒有你,我倒寧願死在今年中秋。這麼多年,我都在等待這天。”
亦料到他並不會欣然去尋求解藥的月落塵喟嘆兩口,抓起羊皮卷重新放入他手中認真道:“你說過,不論我身在何處你都愛我,我亦如此。所以,只要你好好活下去也就是我活着,懂麼?不管發生什麼也不管到什麼時候,你相信我,我只屬於你。”
“落塵、、、”低低幾聲長嘆,將她圈入懷中的安陵泓宇胸口沉重得如同巨石墜落。原本兩情相悅的人卻不得不永遠分開,這恐怕是痛中之痛吧?
不重不輕的敲門聲打斷兩人的相依相偎,宋果平靜無波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姐,皇上還在等着您回宮,不知您是否可以離開了?”
眉心深深糾結,素來沉穩冷靜的安陵泓宇腦海裡驀然涌出種衝動,他真想不顧什麼信義什麼以後帶着月落塵殺出去,然後走得遠遠的,去過期盼良久的生活。可惜的是,信守承諾不願見到戰火的月落塵不會答應,而他也必須考慮到宋鏗會不會因此對襄國不利。愛能帶給人無盡力量的同時,亦能引發洶涌狂潮,往事早有證明,不是麼?
“馬上就來,你們在外等等。”回過宋果的話,深知安陵泓宇很可能不會去尋求解藥的她似是無意道:
“雙影還在你身邊麼?你還有沒有見過方秦?”爲防萬一,她不得不寄希望於他人去爲安陵泓宇求得解藥,因此早有準備。
安陵泓宇只當是心地柔軟的她幽居皇宮太久所以想知道其它人的情況,點頭道:“他們都跟我在一起,方秦的傷早好了。另外在聖襄時我已囑咐立宇好好照顧杏兒和思月,立宇會爲她們挑個去處出嫁,你放心。”
滿意的露出淺笑,月落塵從懷裡掏出一封信箋遞給安陵泓宇,小心翼翼的撒謊:“這是我寫給方秦的信,那晚表哥的眼睛被宋果暗器所傷估計難醫,所以想託方秦去尋尋表哥的下落。身爲永離的人,他定然知道如何最快找到他。”
其實,她沒說的是在這封信裡她最着重強調的是請求方秦去尋到解藥然後想盡辦法讓安陵泓宇服下,經過那晚之事,她知道自己可以相信方秦,而方秦也勢必會答應她的請求。
深知她從來就不會真正記恨龍沐庭的安陵泓宇點頭應承,將信塞入懷中。這時,宋果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他直接道:“小姐,該回宮了,皇上說他在驚鴻殿等您回去午膳。”
無奈隨口應聲,月落塵清澈純淨雙眸深深凝視安陵泓宇,四目相對,千言萬語俱幻化爲憂傷,連擁抱的溫暖都染上悽悽的薄涼味道,彼此同等惆悵,卻又同想着寬慰彼此。
“落塵,我、、、”剛剛張口安陵泓宇就感覺到月落塵滑膩小手已覆上脣邊。笑意琅琅盈盈而立的她輕噓一口,柔聲道:“你想要說什麼我都懂得,不要再說。你只需記住,我永遠都與你同在,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