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茫茫,冰藍色錦緞裝上繚繞一層淺薄涼意,黛眉深蹙,櫻脣緊抿的月落塵肌膚晶瑩,風華難掩,傾國傾城尤勝莫愁。站在秋意的傍晚中,秋波起瀾的她周身漫寒,彷彿此刻早已是鵝毛大雪的冬天。
幽咽清冷的聲音比剛纔的琴音更加悽清,郭道遠聽得心頭髮顫背冒冷汗。惶惶不敢擡頭,他沉聲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只是、、、說到底都是微臣該死擅作主張,請娘娘責罰。”
雖然言辭十分惶恐,月落塵卻聽得出來他其實是有意選在今天將此事說出來。既然他早就知道此事而一直禁口不言,想必是安陵泓宇叮囑過他不得說給我聽。而今日他之所以說出,大概是到了再也想不出任何其它辦法的時候吧?曾聽安陵泓宇說他郭氏兄弟對他的忠心日月可表,想來他也不是故意令我難堪。
像是爬過千山涉過萬水似的,嬌軀頃刻軟似棉花。扶着冰涼圓桌呆呆坐下,月落塵斂了眉眼訥訥道:“本宮沒責備你,起來吧。對宋鏗的條件,皇上、、、皇上如何作答?”
眼見皇后凝脂般的膚色慢慢變得蒼白,擦着冷汗的郭道遠恭敬起身,心裡莫名的也涌上一股酸楚。他忽然感覺襄國的大好河山猶如此時的夜色,正滑向不知名的黑暗深處。
無法斷定皇后在聽過這番話後做出什麼選擇,皇后本來是離國之後,她有什麼理由去救毀了自己家園滅了自己族人的襄國?但他卻深知自己說出那些話就等同做了一件難以饒恕的事,儘管他的出發點是爲了千秋萬代的江山社稷——
於皇上而言,他此舉不僅是違反聖意更有令帝后陷入哀怨之嫌;在自己心底,他亦看不起自己:萬里河山陷入水深火熱,身爲男兒的他不能上場殺敵,卻還將拯救河山的希望託付一個女子身上,此情難堪?然而,縱然千般爲難又如何,身爲局勢看得清清楚楚的臣子,他唯有盡人臣職責,即算最後結果可能是死。
彎腰作揖,郭道遠誠實道:“微臣不知皇上當時如何回答南安王,但他跟微臣說了一句話,那就是:江山可拋,皇后不能棄!”
江山可拋,皇后不能棄。反覆默唸着這句,月落塵滿心苦澀的同時卻齒間帶香。依稀中,她幾乎可以感覺到安陵泓宇說這話時的意氣風發和擲地有聲。得君如此,吾復何求?柳葉眉慢慢舒展,轉眸凝視聖襄所在的方向,她突然特別想念安陵泓宇,肝腸寸斷,噬魂消骨。
他的清雋淺笑,他的優雅言語一一浮動在四周,靜寂無聲裡,月落塵聽到心底有蓮花綻開的聲音,只是那朵蓮花瓣上卻帶着顆顆淚珠,美到極致悲到極致,驚心動魄,消盡了神思,直抵靈魂深處。
“郭大人,今日你與本宮的談話切記莫讓第三人知道,否則傳到皇上耳中你恐怕會要受責。先下去吧,本宮想一個人去花園中走會兒。”
淡淡起身,月落塵轉身離去,留下一個優美的背影,冷中透出驚豔的冰藍色漸行漸遠,柔婉的關切之語頓時讓郭道遠迷了雙眼。
蜿蜒的石子小道,腳穿白色繡花鞋的月落塵步步輕飄,腳尖上繡着的粉蝶展翅欲飛,在濃影下漸漸變得模糊。天空已被幽黑籠蓋,獨自擡步的她走至花園邊際的無人處,終於忍不住灑落淚水。
心像要被撕裂成兩半,痛是月落塵此時唯一的感覺。郭道遠的字字句句她皆知有理,她甚至都能想象他說出這些話之前也必定有過掙扎歉疚而且是冒着生命危險來說,可條件爲什麼偏偏是自己呢?淚眼婆娑的靠在一棵枝葉尚未完全掉落的綠樹上,她凝噎問蒼天,但蒼天無言。
來襄國之前,我以爲表哥是今生今世的託付,誰知一場美麗紛飛的桃花雨中多年閨夢破碎。心如止水的踏上襄國土地,我以爲自己會在復仇路上義無反顧的走下去,卻又最終跌入安陵泓宇的深瞳中難以自拔。仇恨真相清晰後,以爲自己終於能鬆口氣,靜待紛紛擾擾落定和他攜手相看,卻猛然間又已入一處泥沼。
想要的不過是郎情妾意的溫暖,表哥摔碎這個夢想,安陵泓宇的出現又令這個夢得以圓滿,難道最終我也要失去嗎?不,我不要失去安陵泓宇,絕對不要。只是,爲何這把吶喊的聲音如此蒼白無力?
穩定襄國是安陵泓宇多年夙願,如果這個願望不能實現,他會不會抱恨終身,甚至在明年中秋含恨而逝?他愛我,所以不願將我送出給宋鏗;我愛他,可我能爲他做什麼?
頭劇烈的痛起來,黑夜隱藏了她的落寞和無助。聽到府上丫鬟叫自己的聲音,她跌跌撞撞走出樹蔭。制止丫鬟好意要請大夫的心思,她默默回到臥房。坐上錦緞鋪就的牀上,她抱住鬆軟暖和的合歡被瑟瑟發抖。腦海裡天人交戰讓她疲憊,可這種疲憊卻還折磨得人難以成眠,彷彿要將她撕成一塊塊方纔罷休。
櫻脣微顫,很久後她才從撕心裂肺中平靜——必須馬上去安陵泓宇身邊,否則她怕自己會做出令自己和他無比痛苦的決定。只有在他溫暖懷抱中,她才能什麼都不想,只是單純感受她一心憧憬的寧靜美好。
差人找來黑影,綰好髮髻除去珠釵披上披風的她堅定道:“黑影,帶我去見皇上。”
“現在?”黑影沒料到歷來沉靜的皇后竟會如此衝動的要求連夜去見皇上。
“是,現在!”不容拒絕的語氣,月落塵徑直朝外走去。錯愕的黑影再沒有說什麼,默默追上去、、、、、
【謝謝親們送的花花~~(*__*)嘻嘻……終於快要過千朵了,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