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韋廣暉應該明知道這一點啊,他到底是想做什麼?朱霜霜並不是簡單到認爲韋廣暉就是良心發現,想要替自己承擔這風險。可是他想做什麼呢?她打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他有什麼絕好的解決方案,就在這時,韋廣暉已經吃力地突破了那些將軍的“防守”,拉住了她寬大的衣袖:“別把娘娘嚇到了,咱們換一下吧。”
就在他拉起她袖子的時候,朱霜霜突然一怔,反應極快地大袍袖掩蓋下,輕輕地抓住了他的手!果然不出所料,韋廣暉看似是在拉她,手中卻藏着不知道什麼東西!
那東西很小,冰冰涼涼的,朱霜霜馬上想到了是什麼,小心翼翼地用兩個指頭拈起來,不動聲色地收起。就在那一瞬間,韋廣暉已經被大駭的將軍們拉走,武烈也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全當是看着鬧劇,背後靠着帳篷不給別人攻擊的餘地,神色一動不動。
在這期間,表情鬆動的依然只有朱霜霜、韋廣暉和般若三個人。
那小小的把戲,當然瞞不過般若的眼睛,而且一開始把那東西交給韋廣暉的,就是般若。
不錯,就是朱霜霜在去找般若幫忙的時候,般若交給韋廣暉防身的幾件小東西。其中一件是一個小巧的戒指,看起來很華貴,其實卻暗藏着毒針。只有在針進人身體並刺出血,毒性纔會發作,自己戴起來卻十分安全。這樣的東西放在身上也不顯眼,韋廣暉就一直帶在身上,沒想到這一次還派上了用場。
朱霜霜也聽說過這東西怎麼用,不由得暗歎韋廣暉反應極快,微微一笑。她小心地用手緊緊抓住武烈衣袖,口中說着話分散他的注意力,手卻趁他不小心,狠狠地劃了下去!
“武烈將軍,本宮給你最後的機會,放,還是不放?”
她聲色俱厲地問出這句話,同時手卻一用力,緊緊地抓住了武烈執刀的手!如果是別人的話,武烈可能還會防上一防,但對着向來印象裡嬌生慣養的娘娘,武烈一直覺得她現在腳還沒軟就已經很不錯了,根本沒想過要去防備,所以朱霜霜一擊便輕朱得手!
微微的刺痛從武烈的手上傳來,武烈只是輕微皺了皺眉。什麼刀傷他都受過,這樣的小劃傷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只以爲朱霜霜是太緊張了,纔會想要把他的刀移開,於是很不耐煩地把她的手抖下去,繼續冷漠地搖頭:“按我說的辦,不然我不保證她會怎麼樣。”
朱霜霜的話是最後通碟,他說的又何嘗不是,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升了級,朱霜霜淡然不動,那些人卻繼續想要勸卻又害怕他真做出什麼傻事。
武烈也知道自己今天生死就在一線,只有緊緊抓住朱霜霜,纔可能有活下去的機會。所以他異常乾脆地把朱霜霜往身前一提,擋住了大部分要害:“你們要不在意她就儘管來射!”
朱鐵本來是氣勢十足,但手勢已經揚起在空中,卻遲遲不敢落下去。硬弩不比刀劍,向來是有去無回,還沾着毒藥,就算只是把皇后娘娘擦了個邊,也不一定能救得回來,他怎麼下得了這個命令?就在這時,朱霜霜卻一聲輕吒:“住手!”
“嗯?娘娘……”朱鐵不知道爲什麼朱霜霜突然開口了,不過他正好藉機收了手,“娘娘你沒事吧?”
朱霜霜清亮的眸子狠狠瞪着他,這時候真是有點生氣,開口就是訓斥:“你怎麼能讓他們用弩?就算射得準,我的衣服怎麼辦?百鳳吉服全宮可就這一件,弄髒了你讓我明天怎麼穿?”
“娘娘……臣知罪。”朱鐵沒想到她終於動怒的原因卻是這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訥訥地說了一句臣知罪。
朱霜霜卻還不依不饒:“你們說一說,有這樣不懂禮儀的臣子嗎?你到底居心何在?”
她突然向自己人發難,不但朱鐵愣住了,連那些將軍也都一時轉不過彎來,呆呆地看着她,心裡轉的念頭都差不多:莫非娘娘受的刺激過大,終於受不了開始失心瘋了?
不過她的話還挺有邏輯的,雖然有點荒唐,但怎麼也不像是神智不清啊。
只有般若和韋廣暉知道,朱霜霜已經對武烈動了手,現在是在拖時間等他毒發。於是般若又開始發揮他極擅長的吐槽功力:“娘娘其實您誤會朱大人了。朱大人身爲一員武將,所屬是兵部,對禮部的儀程本來就不大瞭解。而您的宮服又是百年難得一見,只有在極大的慶典纔會穿,平常人可能一輩子都看不到一次,朱大人不知道是很正常的。皇家的服飾那麼多,朱大人又着急您的性命安全,所以沒有把禮儀放在心上。當然了,我黎國乃是禮儀之邦,這大禮也是不能輕朱廢掉的,朱大人,您說是吧?”
朱鐵心裡都快急得冒火了,這兩個活寶卻還煞有介事地談什麼禮儀,按他以往的脾氣,他現在估計都已經跳起來直接命令發箭了,性命都沒了還哪來什麼禮儀?偏偏這兩個人還一唱一和地說個不停,那邊韋廣暉也插了一腳。
“嗯,其實我們也沒學得那麼細,要不是娘娘你現在說出來,本王也不知道,受教了。朱大人,這就是你經驗不足了,下次一定要記住。”
又來了,又來了……這些人就不能幫一些正忙嗎?爲什麼一直幫倒忙!朱鐵強壓着心裡的火氣,卻因爲心裡太亂,沒有看到朱霜霜拼命對他使的眼色。倒是一直被晾在旁邊的武烈有了不詳的預感,他也不是第一次殺人了,這麼強大的殺氣,普通人見到他,早就會駭得說不出話來,這個女子不但在自己的刀下這麼久還神色如常,居然還有心情與別人說閒話!
難道這是什麼陰謀……不由得他不這麼想,雖然他不知道這陰謀到底是什麼,但是也嗅到了一絲不安定的氣息。就在這時,他看到了朱霜霜正在對朱鐵使眼色。
她在使眼色?雖然朱鐵沒看到,她卻一定在暗中做着什麼!想到這裡,武烈不再拖延,如果有人把士兵都驚起來一合圍,自己更沒有逃脫的可能了!說時遲那時快,他拖起朱霜霜就向帳外奔去,引得身後衆人一陣驚呼!
他這個時候還能行動,真是大出朱霜霜的意外。時不我待,如果再不動手,只怕就真的遲了,閃,不閃?朱霜霜心中千百個念頭轉過去,但還不等她做出決定,武烈已經走出了三四步,突然口中鮮血狂吐,手一鬆就倒在了地上!
“娘娘!娘娘你沒事吧!”
“武將軍怎麼了?”
“娘娘快過來!”
這一變化大出衆人的意料,誰也沒想到武烈會直接帶着朱霜霜跑路,所以他們追的時候已經晚了一兩步。但更沒想到的是大轉折還在後面,武烈居然只跑了幾步就口吐鮮血倒地了!朱鐵第一反應還以爲是自己手下人放了暗箭,生怕會誤傷到朱霜霜,雖然沒看到暗弩的影子,還是疾呼着衝了上去。
只有般若悠悠然倚在一旁,看着衆人一團忙亂。知道自己插手只會添亂的韋廣暉也靠了過來,好奇地問他:“你不去看看他怎麼死的?”
“不用了,我知道。”般若還是那麼淡定,“只不過我不知道上面的毒藥是什麼,這才錯誤估計了時間,其實咱們剛纔就應該激他的。”
韋廣暉也很奇怪,爲什麼等了那麼久毒藥才發作。他親手把戒指給朱霜霜送到手裡,別人都以爲朱霜霜只是一緊張抓了武烈一下,他和般若卻清楚地知道那就是下毒的剎那。但按理說見血封喉的毒不會發作得那麼慢,不然如果真是自己用的話,對方說不定還有時間殺死自己所有的侍衛再秒了自己,還能悠哉悠哉地喝下一壺酒再去見閻王呢。
他的疑問一出口就有了回答,只聽般若也學着他的語氣慢悠悠地說道:“我現在已經確定了,那毒藥是三步倒。”
韋廣暉張了張嘴:“三……步倒?那是不是說……”
“沒錯。”般若說起來一臉的無辜,“那毒應該是隨着氣血攻心的,如果對方是想殺你,動得越快,死得就越快。可是武烈一直和咱們僵持着,一動不動不說,還特別緊張,所以毒藥估計一時半會兒沒到應該到的地方。直到他想要逃走,全身的經脈才活動開了,所以……嗯,你都看到了。”
其實他說的都是正理,一說也很明白了,朱霜霜畢竟也是間接由他救下的。但他那不緊不慢的語氣,還有一臉無辜的表情……
韋廣暉認真地看着他:“話是這麼說,可是我還是很想扁你。”
般若一臉淡定:“沒事,你打不到。”
“算了。”
他們在這邊悠閒地鬥着嘴,帳篷裡的其他人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有去專門慰問朱霜霜有沒有受傷的,其實只有朱鐵一個,有去查看武烈情況,看還能不能救回來的,都是那幾個將軍,畢竟是同袍之誼,猝然死在自己面前,難免會關心,還有讓帳篷外的守衛各回各位,不要聲張的,那是朱鐵的手下。
朱霜霜剛纔還是備受關注的焦點,現在樂得清閒,只是牢牢地盯着武烈的屍體。那些將軍的急救方法其實沒有多好,既不會前世的人工呼吸,也不知道他是中了什麼毒,折騰了半天才想起來叫軍醫。朱鐵很謹慎地看查了查武烈的脈搏,隨即便止住了他們。
“不必了,他已經死了。”
其實那些將軍見過了多少死人,並不是不知道這一點,但總想着還有萬一救回來的可能。被朱鐵這麼一攔,他們纔想起來現在正是非常時期,既然人已經確認了死亡,那就算了吧。莫輝還有些奇怪:“這……沒有明顯的傷痕,武將軍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以的目光突然又聚集到了朱霜霜身上。她一直還反應不過來,眼睛轉了兩轉,沒有平時的明亮光彩,只是輕聲說道:“大概是氣血攻心吧,剛纔對峙得太久,他可能一心以爲我們要置他於死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