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霜霜隱隱地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她手指緊握成拳,攏於袖管之中,擡起頭來直視着正端坐着的太后:“臣妾愚昧,還請母后示下。”
太后隨手捻了點兒小案几上放着的香料,放在鼻尖聞了,輕笑:“陳國皇帝如今後宮嬪妃很少,而且虎視眈眈的對我秦嶽不利,珍貴妃天香國色,若是能自願前去陳國和親,說不定……”說着,她用絲帕將那香料給拭去,擡眸看着已經睜大了眸子滿眼震驚的朱霜霜:“……到時候陳國皇帝也會很寵愛於你,那珍貴妃豈不是我秦嶽王朝的大功臣了嗎?”
“不,不……”朱霜霜慘然地搖頭,她雙手朝後按着紅毯,淚水順着眼眶滑落:“不是這樣的,我不去,不去!”
香兒嚇得雙腿一軟,直接跪伏於地,悽慘的哭道:“太后娘娘,我家主子和皇上的感情很好,皇上他……也不會同意娘娘遠嫁他鄉的,求太后不要讓我家主子離開這兒……”
“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太后薄怒,拍案而起,撩開珠簾走了過來,“哀家也是爲秦嶽王朝着想,犧牲一個珍貴妃,求得我秦嶽王朝安寧,難道哀家想的就不對了嗎?”
朱霜霜悽然一笑,她跌坐在地上,淚凝於睫,無奈地點頭:“對,太后做的對,臣妾……領命。”
太后淡漠地甩袖從她的身邊擦身而過,沒有回頭多看她一眼,只是清冷地說了句:“送珍貴妃回宮。”
香兒跪伏着爬到朱霜霜的面前,“娘娘,怎麼辦啊?”朱霜霜淡淡地搖頭,她緊咬着牙,“不過就是想讓我離開這裡,竟然要費這麼大的功夫。”
香兒看着她淡然的目光,沒敢再多說什麼。趁着朱霜霜午睡的空檔,香兒忙安排宮娥在門外候着,她一個人朝着崇德殿的方向跑去。
穿過長長的永巷,她一路低垂着頭向前走着,並沒有多看顧旁人的目光。陽光溫暖的照在身上,紅牆明黃色的瓦片也被朗照着,前面有貴妃乘坐的鳳鸞肩輿朝着這邊行來,她瞧見了,忙躬身垂首行禮。
沁雯坐在鳳鸞肩輿上,單手拄着下頜,正微閉着眼瞼,脣角有一絲得意的淺笑。沒想到太后還真是下手及時,居然能想到這麼一招來逼迫朱霜霜,到底是天生沒福的賤胚子。
“娘娘,您看……”綠畫擡起頭來,小聲地說道,沁雯微皺着眉心,隨即擡起眼瞼,待看到是香兒垂首侍立着時,她淡淡一笑,擡着肩輿的內侍們馬上停下腳步,“這不是香兒嗎,這是要到哪兒去啊?如今這時辰……你該陪着你家主子纔是吧?”
香兒沒有擡起頭來,她微垂着眼瞼,輕聲回道:“奴婢是要到御膳房看下給主子做的棗泥餡餅做好了沒,主子醒來就要吃的。”
“原來是這樣。”沁雯故作恍然大悟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她笑着問道:“難道珍貴妃是喜歡吃棗泥餡餅不成,若是這樣的話……”她側首看了眼綠畫:“你也隨香兒過去學着做一些來,本宮要親自做給妹妹吃,不然日後怕是沒機會做給珍貴妃吃了。”
香兒聽到她說這樣的話,氣得咬緊了牙,說不出的憤怒,她擡起頭來瞥了眼正興奮着要跟着的綠畫:“娘娘,我們主子說了,爲了您和小皇子的安全着想,她不想勞煩娘娘忙碌,綠畫既然是娘娘身邊的人,若是給指派爲我們主子做事,主子心裡肯定不好受的,我們主子也是爲娘娘考慮,還請娘娘能成全。”
“你——”綠畫雙目圓睜,狠狠地瞪着她,剛要上前去伸手扇她一巴掌,誰料沁雯及時阻止,輕輕一笑:“既然如此,那綠畫還是跟着本宮回去好了,珍貴妃那邊……我們改日再過去探望。”
雙手緊握成拳,攏於袖管之中,香兒跪伏在地目送她們離開,看着沁雯囂張得意的背影,她的心中萬分憤怒。沒有再猶豫半分,她直接就朝着崇德殿走去。
腳踏在大理石的高階上,香兒提起裙襬,匆忙地跑到了大殿門口,咔嚓一聲,兩柄長槍擋在她的面前,阻礙她的去路。
她猝然停下腳步,大喘着粗氣喊道:“我要見皇上,你們都讓開,若是晚了,你們擔待得起嗎?”
兩個侍衛肅然對視了一下,猶豫着該不該放下長槍,香兒皺着眉頭,伸手直接就握着兩柄長槍給甩開:“哎呀,全都給我讓開。”
跑到大殿前,還沒一腳踏進門檻,就見陸通焦急地跑了出來,一看到是她,馬上就着急地攔着:“哎呦,我的小祖宗喂,你怎麼跑來了,皇上他有事在忙,不能見啊!”
他伸開手臂阻着香兒的去路,香兒皺着眉頭朝着兩側找地方進去,但是陸通還是一直擋着,她無奈之下只能朝着殿門中高喊:“皇上,奴婢有事要和您說,晚了我家主子就有危險了,皇上……”
“瘋了,你瘋了!”陸通氣得直跺腳,他一邊伸手就要捂着香兒的嘴,一邊忙讓侍衛過來:“快把她押下去,快點兒!”
“唔,唔……”香兒被捂着嘴,只是她還在拼命地掙扎着,“珍貴妃……要被……陳國……”
“讓她進來。”門裡傳來一聲冷冽卻略顯焦急的男音,破空一般炸響,陸通聽到後,忙伸手說道:“快,快放了她,讓她進去。”
焦急地跑了進去,香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着說道:“皇上,求您救救我家主子,若是主子到陳國和親,皇上日後相見她……可見晚了呀!”
說完,她跪伏於地,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墨離暄原本還沒搞清楚狀況,聽到她這樣說,萬分震驚,他憤然地拍案而起,走到香兒面前,緊抓着她的衣襟,“你說什麼,誰讓她去和親的!”
他這些天一直都沒有到景仁宮去探望朱霜霜,但是並不代表他就對她的感情出現了什麼問題,“快說!”
香兒被弄得迷迷糊糊,她猛地吞嚥一口口水,顫聲說道:“太……太后今天早上到寢宮去了,說是……奴婢和主子都誤認爲皇上是知道的,主子也沒什麼反應,奴婢就悄悄趕來了。”
墨離暄鬆開香兒的衣襟,隨即大踏步走出大殿:“擺駕!”陸通站在門外忙問道:“皇上要去哪宮娘娘那裡?”
只聽墨離暄低吼了一聲:“太后!”說完,陸通嚇得臉色慘白,看着皇帝現在的臉色十分不好,忙退後一步,躬身不敢多說半句。
香兒跪着轉過身來,她忙爬起來追上去,低呼一聲:“皇上。”
墨離暄剛要踏出門檻,聽到她的聲音,他冷冽的轉頭瞥了她一眼,“朕不會跟她提起的。”說完,腳步流星的離去。
忙將自己的眼角的淚水給擦拭乾淨,香兒整理了下自己的裙襬,忙向景仁宮跑去。
這個時辰,約摸着跑回去朱霜霜也要起牀了。
皇帝到底是不是去了太后的寢宮,香兒之後就沒有再去打聽,只是陸通後來到景仁宮來,賞賜了朱霜霜一個錦盒後就匆匆離去,朱霜霜正在用晚膳,也就沒有多問,臨走時側首略有深意地看顧了眼正垂首侍立的香兒。
未及朱霜霜反應過來,陸通已經離開了她的寢殿。
“娘娘,要不要打開看看?”見朱霜霜放下了手中的銀筷箸,微蹙着眉心瞥了眼手邊放着的錦盒,香兒走上前來笑着問道:“皇上送的,肯定是好東西呢。”
輕輕一笑,朱霜霜站起身來,她整理下裙襬,走到軟榻前坐下,“不用了,拿出去丟了吧。”
“什麼?”香兒剛要打開,馬上震驚地轉過身來看着她:“娘娘您是不是生病啦,這可是皇上賞賜的呢,怎麼能丟掉?”
隨手拿起放在案几上放着的繡繃,她淡淡一笑:“若是你喜歡的話,就賞給你好了,我這裡還有一些東西,用不着。”
香兒見狀,悽慘着小臉兒差點兒要哭出來,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她馬上就拿起那錦盒:“好吧,既然是娘娘已經賞給奴婢了,那奴婢現在當着娘娘的面打開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吧?”
朱霜霜詫異地看着她,沒等要出口反駁,就見香兒已經將那錦盒給打開來,她低下頭去,不想去看到底是什麼,香兒歡喜地將那東西給拿在手中:“娘娘您看,是同心結。”
擡起頭來,朱霜霜舒展眉心,她的胸前一陣陣起伏着,看着香兒手中紅色的同心結,她緊抿着脣,香兒笑着將那同心結拿到她的面前:“同心結,永結同心啊,娘娘,皇上是在跟你暗示着他要和您百年好合呢。”
深吸口氣,她輕斥了香兒一眼,“別胡說,纔不是呢。”雖然是這樣說着,但是她心裡畢竟還是有些安慰的,那件事可能真的只是太后的意思,他確實是不知道的。
正好趕上宮中剛運來一批上好的駿馬,朱霜霜在寢宮待着無聊,就想着帶着香兒一起到馴馬園騎馬去,原本只是以爲她說說就沒事了,可是當推門進來,看到朱霜霜正身着一襲月白色的錦袍,髮束絲帶時,她沒差點兒把手中的托盤給摔到地上去。
“娘娘,您還來真的呀?”香兒忙跑過來,震驚地看着她:“奴婢給您拿衣服,你換上好不?”
朱霜霜低頭將靴子給穿上,她轉過身來看着香兒,從衣袖中刷地一下拿出一柄鑲着藍寶玉的摺扇,輕輕地搖着,完全就是個偏偏美少年,“難道我穿這個不好看嗎?”
香兒驚喜地說道:“好看,很好看。”轉瞬就皺着眉頭,輕輕地撓着頭髮:“可是奴婢覺得好看不行,這宮中規矩是不允許的呀,若是給其他人看到了,肯定又要藉機找娘娘的麻煩呢。”
“她們隨便說去,我只是去騎馬,不礙着她們的事。”她說着,拿起馬鞭來就要出去,香兒在後面緊跟着,“娘娘,不能出去的呀,這……”
“德貴妃一直都想找我們的麻煩,更何況這次本來說是讓您去和親的,應該是皇上在裡面斡旋了才作罷,太后那邊說不定也是一肚子氣沒處撒呢。”香兒說着,直接就跑到她的面前,伸臂攔住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