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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景盛對景柏霖說了要娶我之後,景柏霖的反應就變得有些奇怪,之前他明明那麼排斥我和別的男人有身體上的接觸,他甚至因爲這個打斷了景盛的腿,可現在,他卻像是一夕之間變了個人似的。

他甚至避了出去,說是需要調養身體,可連我都看得出來,他是故意想讓我和景盛有獨處的空間。

景盛也裝傻充愣,很自然地接受了景柏霖的“好意”,對此,他的解釋是:“之前誤會太多,我們確實需要時間在婚前獨處,鞏固一下感情。雖然一個半月的時間有點短,不過,聊勝於無。”

雖然他再次提起了“結婚”這件事,可是我還是覺得不真實極了。

這天,吃完晚飯後,景盛照常拉着我逛花園。

已經是深秋,太陽落山後,除了一些常青植物,大多數花都已經凋謝,這景象看起來有些蕭條。

景盛似乎很喜歡這裡,自從景柏霖藉口去出去療養之後,每天晚飯後他都會帶着我到這裡散步,他的話還是不多,通常我們就真的只是散步,就連交流都很少。

我心裡是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可是,往往看着他那張“我不想說話”的臉,我也就沒有了說話的慾望。

可是,這一天,景盛站在一片光禿禿的花圃前,破天荒地主動開口對我說:“以前,這花圃裡種滿了玫瑰,她最喜歡的就是這裡。”

“她?”我擡頭,疑惑地看着站在我身側的景盛。

太陽漸漸落山,在這一片昏黃的光影中,他側臉的輪廓看起來比平時柔和了許多。

他沒有看我,只是依舊盯着那一片根本就看不見一點點玫瑰影子的花圃,嘴裡輕輕吐出一個名字:“沈佳期。”

沈佳期?景盛知道她!

也是,我記得之前在福利院的時候景柏霖提過,沈佳期過世有十六年了。

十六年前,景盛十四歲,那時候,他已經被景柏霖收養近兩年了。

“我……和她長得很像?”

雖然我在別墅的地下室看到過沈佳期的畫像,我也確定自己在長相上確實和這個叫沈佳期的女人相似到了一定的程度,可是莫名的,我還是想聽景盛的回答。

這一回,景盛終於轉過頭看向了我,過了半晌,他輕聲道:“像,也不像。”

說完這句話,他就轉身向一旁的小路走去,我連忙跟了上去:“什麼意思呀?”

像就是像,不像就是不像,什麼叫做“像,也不像”?

景盛的腳步,不緊不慢,剛剛好能夠讓我追上。

他微微偏過頭,似是用用餘光掃了我一眼:“就長相而言,你們確實很像。可是,就性格和氣質而言……沈佳期是個極其優雅且聰慧的女人。”

意思就是,我不如沈佳期優雅,也不如她聰明?

我忽的停下腳步,有些不高興地喊他:“景盛,這次可不是我耍賴讓你娶我的!”

景盛的腳步終於也停了下來,他慢慢轉過身來,有些好笑地看着我。

“夏小滿,你不會到現在還以爲,五年前我答應和你去領證,是因爲你吻了我吧?”

“不是嗎?”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說是“吻”其實也不太準確,當時我太緊張,也實在是沒有一丁點經驗,就是用嘴巴咬了他的嘴脣一下而已。

不過,我是調查清楚他確實有那方面的精神潔癖,才找準時機下手的呀!

而且,按照他當時臉紅得像是能滴出血來的反應來看,我敢打賭,那就是他的初吻。

而他應該就是因爲那個吻,過不了他心裡那一關,纔不得不點頭答應的啊。

“不是。”

景盛淡淡地拋下這兩個字,就繼續往前走。

我不依不撓地追了上去:“那是爲什麼啊?”

這一回,景盛沒有再理會我,就連腳下的步伐似乎也加快了,我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緊他。

得不到他的正面迴應,我只好邊走邊自己猜測着各種可能性,在經過一片用小型溫室培育着花苗的花圃時,我忽然靈光一閃。

“你……你該不是因爲我長得像沈佳期吧!!”

怪不得,他剛纔在提起沈佳期的時候,表情看起來那麼反常。

剛纔我一直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現在想起來,他那表情,應該叫柔情。

但是,這理由,是不是也太扯了一點?沈佳期死的時候,他才十四啊,也太早熟了吧!

可是,他是景盛啊,早熟……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夏小滿,我不管你現在在想些什麼,立刻停止好嗎?”

景盛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停下了腳步,我一時不察,差點撞上他,還好他及時出聲,我才險險地在撞上他之前停了下來。

“那你直接告訴我原因啊。”

景盛微微嘆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瞪了我一眼:“夏小滿,你簡直蠢得無可救藥。”

我感覺自己被瞪得很無辜:“景盛,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會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而且,就算我真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你的腸子彎彎繞繞那麼多截,我也早就迷路了!”

景盛瞬間就被我的比喻給逗樂了:“夏小滿,你的志向還真特別,不過很遺憾,我很注重個人衛生,基本上沒有長蛔蟲的可能性。”

我撇了撇嘴:“景盛,你能別這麼一本正經地講冷笑話麼?”

景盛可能是沒有想到我會嫌棄他,眯起眼看了我一眼,隨後又一言不發的繼續往前走。

看他這路線,應該是飯後散步結束,要返回別墅的意思。

我心裡頓時有些着急,前面說過,我早就有那種感覺,只要是發生在那座別墅裡的事,景柏霖好像都能知道。

所以,我懷疑他是在別墅的各個角落都裝了監控之類的,所以,我也只有在景盛帶我在花園裡飯後散步的時候,纔會對他說些肆無忌憚的話。

眼看着他慢慢往別墅的方向走,我有些急切地叫住他:“景盛!!”

“嗯?”

他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連頭都沒有回。

“你……真的要娶我?”我問。

“嗯。”他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漫不經心。

“你……真的不介意?我和景柏霖孤男寡女住在一幢別墅裡那麼久,你就不怕我們之間真的有發生了些什麼?”

這一次,景盛回答得很堅定:“不可能。”

“爲什麼!!”

就算我和景柏霖之間確實沒發生什麼,可是他爲什麼就能這麼確定?

景盛放慢腳步,有些意味不明地瞟了我一眼。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父親的精神潔癖比我還嚴重。你不是沈佳期,他心裡太清楚這一點了。親吻,已經是他的極限。”

是……是這樣的嗎?那我之前到底在擔心些什麼?原來景柏霖根本就不屑碰我!

所以,我之前想借着接近景柏霖來報復他的這個想法,在他眼裡,是不是可笑到了極點?

“既然這樣,你也不是因爲聽到我要嫁給他,才說要娶我的?”

我忽然都不知道自己在景盛眼裡到底是什麼樣的了,一個跳樑小醜嗎?

“夏小滿,我很在乎名分的。”景盛的回答,再一次出乎我的意料,“對我來說,父親永遠是我的父親,不管他做了什麼事,是對是錯,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他的意思是,一旦我真的嫁給了景柏霖,我這輩子就真的只能是他的小媽了,所以他纔會那麼衝動地跳出來說要娶我?

我有些呆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景盛忽的擡起頭,看着已經暗成一片的天空:“父親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救了我一命。如果可以,我並不想與他爲敵。”

“所以,你是真的要繼承他的事業?”

繼承景煌,繼承那些明面上的,背地裡的所有的一切?

“繼承?不,父親不會信任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景盛在這時候忽然迴轉身來,眸光沉沉地看着我。

“夏小滿,我很抱歉還是無法避免地把你牽扯進來,如果可以,我真想給你一個簡簡單單的婚禮。”

說完,景盛就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別墅,我甚至還沒想明白他最後那一句話裡的意思,他的人影就已經徹底消失在我面前。

我也跟着他,快步走進別墅。

彼時,天色已暗,別墅裡的燈都被點亮。

可是,這幢別墅,還是如同我初來時一般,缺乏人氣,永遠都是這麼空空蕩蕩的,尤其是在入了夜以後。

景盛和我早已有了默契,一旦走進別墅裡面,就不會有太多交流。

景盛如同往常一般,把我送到了房間門口,就轉身離開。

我明知道不適合在別墅裡說太多話,可是,景盛最後說的那句話到底還是叫我不安到了極點。

見他轉身要走,我忍不住出聲叫住了他:“景盛,婚禮……很複雜?”

他說“如果可以”,那麼也就是說,這場即將到來的婚禮,並不簡單。

雖然我也多少有些預料到了,可是,當景盛真的這樣說的時候,我又覺得不安極了。

“別亂想,就是父親請來的賓客有點多,你可能會有些累。”

賓客……

是指那些和景柏霖有“生意”往來的人?

滿腦袋的疑問,塞得我腦仁直髮疼。

景盛卻在這時候又走了回來,輕輕在我額頭落下一吻,風馬牛不相及地來了一句:“夏小滿,在我心裡,無人能和你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