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久燁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笑。
慕九言卻像是沒事人一樣,信步走了過來,然後彎腰,撿起那根掉落在宮久燁腳邊的滑雪杖。
就在他要轉身離開的時候,我腳下的滑雪板不知道是被誰踢了一下,忽的動了起來,而且速度之快根本容不得我反應。
前面就是個陡峭的斜坡,幾乎是在剎那之間,我整個人就像是離了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一切都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我徹底被嚇得呆傻掉了,耳邊只剩下呼呼作響的風聲。
雖然剛纔宮久燁大概和我說了一些技巧,可是在這種失速的情況下,我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在看見障礙物的時候,雙手本能地想要去抓住一些什麼,卻又怕被撞擊的疼痛感,總在緊要關頭又縮了回來。
有好幾次要跌倒,又被我險險穩住,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前面,終於再無路可去,是一處斷壁。
本來是讓滑雪客表演高難度動作的場所,很可能就成爲我的喪命之處了。
我幾乎是本能地閉上了眼睛,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高高拋起,失速的時候同時又失重,很快又掉落下來。
沒想到,這一場我自詡爲尋愛的旅途,最終卻是這樣一個諷刺的結局。
如果我死了,不知道他,會不會難過。
那一刻,我覺得我自己很可悲,在這樣的生死關頭,想到的居然是他會不會爲我的死難過。
一個人,得活得多失敗,才需要用自己的生死去衡量自己在某個人心裡的分量。
重重墜落之後,我終於停了下來,預想中的疼痛感卻沒有到來。
頭頂,隱約傳來一個人的悶哼聲,我有些遲鈍的擡頭,看見的卻是慕九言那張疤痕滿布,還略顯扭曲的臉。
他臉上的面具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掉落了,雖然他那張滿是疤痕的臉很難讓人看出表情,可是我還是從中看到了痛苦。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身子不知在什麼時候被他緊緊地箍在了懷裡,所以剛纔沒有感覺到太疼,是因爲他給我當了肉墊子?
我呆愣愣地看着慕九言,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不多久,季夢嵐聞訊而來,宮久燁和慕恩也在,滑雪場的工作人員和救護人員也隨後趕到。
“九哥,你怎麼樣九哥?”
季夢嵐滿臉焦急地看着慕九言,問。
慕九言微微睜開眼,第一眼看的卻是我:“有沒有哪裡受傷?”
我看着他,有些呆愣地搖了搖頭,視線偏轉,迎上的,卻是季夢嵐略顯怨恨的目光。
不過只有那麼一瞬間而已,下一秒,她就又變成了那個美麗動人又大方的那個她。
等救護人員把慕九言擡上救護車之後,我也被推了上去,不過,並沒有和慕九言在同一輛車上。
他身邊有季夢嵐陪着,而我這邊,有宮久燁和慕恩。
慕恩撲在我的懷裡,小身子不住地顫抖,就好像之前經歷過那場生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似的。
我輕輕拍打着他的肩,安慰着他,他的情緒總算是漸漸平靜下來,不過還是賴在我懷裡不肯離開。
對面,宮久燁還是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想起之前那場事故的起因,我語氣不善地道:“宮先生,你爲什麼要那麼做?”
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個踢我滑雪板的人就是他了,因爲那時候在我身邊的,除了慕九言就只有他了。
他笑着看我,也不否認:“不然,你怎麼還有機會和他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越是危急關頭才越能看出一個人的真心,你說對不對?”
我不是很理解他這句話裡的意思,明明之前他還在勸我忘了舊人舊事的,可這會兒,他卻是在暗示我,慕九言的真心在我身上。
“我不明白宮先生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宮久燁舒展了一下身子,往後一靠:“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就當我是……日行一善。”
日行一善?我差點因此喪命,慕九言現在還躺在救護車裡生死未卜,他把這個叫做日行一善?
“宮先生,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性格很讓人討厭。”
宮久燁似是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沒有,你是第一個。”
他話音剛落,慕恩就反駁道:“我已經對你說過無數次了。”
宮久燁瞥了他一眼:“閉嘴。”
我也沒心思聽他們父子倆擡槓,心裡想着慕九言剛纔受傷是不是很嚴重,看他都疼成那樣了。
宮久燁像是會讀心術:“放心,滑雪場的路線是經過專業設計的,以你的體重推算出來的加速度不會受什麼重傷的。只不過,疼是一定的。”
也就是說,他從出腳踢我的時候就已經算好了這些?
可是,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呢!
所以,我對他的看法並沒有因爲他的解釋而發生一點點改變。
醫院很快就到了,醫生在給我做過全面檢查後,說並沒有受什麼傷,只是受到了驚嚇。
而慕九言那頭就不得而知了,他剛剛被送進醫院,就有大批專業醫護人員把他團團圍住,看那陣仗,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什麼重症病人,不過,說不會受什麼重傷也是宮久燁說的,真實情況怎麼樣,我也不確定。
慕九言被推進去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他,就連季夢嵐也是。
等我休息夠了,宮久燁就帶着我和慕恩離開了醫院,嘴裡還不斷感慨着:“出師不利。”
不過看他的表情,一點也沒有什麼愁苦感,反而,還是一臉的春風得意。
我本來是想說等慕九言的傷情檢測結果出來了再走,可他卻說,這是慕氏的醫院,讓我放一百二十個心,而且,就算我繼續待在這裡,他們也不會讓我再見到他。
被他那麼一說,我倏地想起自己確實已經沒有什麼立場關心他,他身邊有未婚妻,而我,什麼都不是。
宮久燁帶着我和慕恩出去的時候,醫院正門口已有專車等在那裡,不是開去滑雪場的那輛,又換了一輛。
之前宮久燁說過,華慷要來這邊拓展業務,不過看起來他的業務已經拓展得差不多了吧,專車都能隨便換,要不然就是華慷本身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這時候,我就有點懊惱自己平時疏於注意這方面的信息了,其實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在鹽城,華慷集團是個什麼樣的企業。
要是依依在就好了,問她,她肯定知道。
不過,這些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想從f國回去之後,我應該不會再和宮家父子有什麼交集。
一路無言,車子裡又暖和得讓人昏昏欲睡,慕恩靠着我就這樣睡了過去。
快到酒店的時候,宮久燁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因爲還在車上,他避無可避,只能當場就把電話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也不知道是誰,對他說了什麼,他忽的揚起一抹笑:“我也很高興能和你合作,我很期待我們的下一次見面。”
頓了頓,他又忽的轉頭看向我:“放心,她很好,我會向她轉達你的意思。”
話落,他就掛了電話。
因爲他剛纔在談話中提起了我,我不由得感覺有些好奇,可是,我又不想主動問他。
這一回,宮久燁卻是主動告訴了我:“是季夢嵐,她說慕九言沒什麼大礙,只不過要修養一段時間,剛好,他之前都以太忙爲由,一次又一次地推遲整容的時間,這一回,可以一併搞定了。”
是嗎?也就是說,下一回見面,很可能他站在我面前,我也認不出他是誰了?
我笑了笑,沒有作聲。
宮久燁又說:“季夢嵐還說,出了這種事讓你受到了驚嚇,她感到很抱歉,改天想請你吃個飯賠罪。”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哦對了,我們上午去的滑雪場就是她家開的。”
我扯了扯嘴角,並沒有把這些客套話放心上,過了好一會兒我纔出聲問他:“宮先生,能麻煩你幫我訂一張回去的機票嗎?”
這幾天,往返f國和鹽城之間的機票都很緊張,不過,我想以宮久燁的能力,應該只是小事一樁。
雖然很不想再和他有所牽扯,可是我更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當初有多想要來,現在就有多想要離開。
“這就回去了?”不難聽出,宮久燁的聲音裡像是透着隱隱的遺憾,“你的決心就只有這點程度而已?”
“宮先生,你難道不覺得你很矛盾?”
“夏小姐,我想你對我有什麼誤解。我是希望你對慕九言死心,不過,那是建立在你願意考慮和我在一起這件事的前提上,如果你對慕九言死心了卻還是不肯考慮我,那麼我還是希望你能繼續留在這兒,因爲我一時半刻恐怕還回不去。”
說着,他的身體忽然前傾湊近我,目光落在我的脣上,無比曖昧地道:“我發現,我很喜歡你脣上的味道,柔軟度也不錯……”
話說到這裡,宮久燁的目光忽然變得幽深起來,車廂裡的氣氛在剎那間變得無比微妙。
“夏小滿,我忽然有一種想要幹你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