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巷戰

白飛羽走進小巷後不久,一隻灰白色的飛鳥也落在了巷子口。

夜市之中,人來人往,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隻奇異的鳥,以及這個突然出現在拐角處的青石巷。

飛鳥側目,用血紅色的眼珠向着巷道中打望。

它的目力可以穿透雲層,看清草叢間蠕動的蛇鼠。

然而,當她從空中俯瞰,卻看不見這巷中的一磚一瓦。

它記得這條巷子。

但是,這巷子的入口卻不該是在這個地方。

要進去嗎?

飛鳥躊躇着。

終於還是一步踏入這小巷中。

和白天的小巷不同,此刻的巷子裡已然佈下了重重針對妖物的禁制。

可以在天空中輕靈翱翔的飛鳥,一旦落足於此,便似陷入泥濘之中,難以行動。

但飛鳥繼續前行着。

它每走出一段距離,身上的羽毛便散落一些下來。

散落的羽毛在空中懸浮,不過片刻就變作綠色的磷火在其身邊飄飛。

當它走出十步時,身形漸漸拔高,原本屬於鳥類的模樣不復可見。

磷火中走出的是一個身着白色麻衣,手裡拿着紙傘的青年女人。

女人的臉很美,美得好像從稀世名畫中走出的淑女,叫人挑不出一絲的不好來。

除了美之外,便是白。

這個女人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就連嘴脣的顏色也是極淡,好似一個行走的雪人。

皚皚雪色中,她的雙瞳則透出令人不安的暗紅色。

還有左側眼角下,一粒淚痣也是硃紅色的,宛如落入雪中的紅梅。

也許是這粒淚痣的緣故,不管這女子是驚、是怒、是笑,給人傳遞的都是抹不掉的悲傷味道。

而此刻,她便一臉悲傷的看着站在巷道前方的那個男人。

“姑獲鳥夜飛晝藏,蓋鬼神類。衣毛爲飛鳥,脫毛爲女人。”齊修靈平靜的看着那個迎面走來的女人,說道。

然後,兩個人的動作同時停了下來,彼此看着對方的眼睛。

雙方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不容商榷的意思。

“那個孩子,很可憐,請讓我保護她。”女子對齊修靈說道。

她的聲音低垂,尾聲裡帶着宛如哭泣的顫音。

齊修靈搖頭,他豎起一隻手指,指間有白色的符文忽明忽暗。

“世人皆有命數,非你所能干涉。”齊修靈對女子說道:“迴歸山海界吧。”

“不!我要保護那個孩子!她真的很可憐!”女子說着,肩膀顫抖,眼角的硃砂淚痣令她恍若哭泣。

巷道中,密密麻麻的文字忽然從巷道的青磚紅瓦間浮了出來。

“冥頑不靈。”齊修靈冷冷道,並指如劍,猛然朝着女子一劃。

銀色的光芒自文字間騰起,交織如梭,密密麻麻向女子的身體絞去。

可那女子並不願坐以待斃。

她以傘爲劍,轉瞬間便向着身前的光之網一劍刺出。

令齊修靈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繪製的光之網在這把紙傘的攻擊之下,竟然如同薄紙般一觸即破。

女子的身影從網中掙脫出來,只聽“颯”的一聲,下一劍就已經到了齊修靈的跟前。

千鈞一髮之際,一股蠻力直接從身後將齊修靈拎起,扯向後方。

下一息,孔陽已經與齊修靈錯身而過,手中青鋼劍抖出一條匹練,迎向了追擊而至的紙傘。

經歷上次與巫祝陳老的一役後,孔陽已經能自行喚出一道春分劍劍影爲自己所用。

春分劍乃神兵利器,縱然只是一道影子,也遠勝凡間的武器不知許多。

然而當劍與傘相撞擊的剎那,只見一片濺起的火花中,看似纖薄的扇面分毫無損,而孔陽手中的劍卻磕破了刃。

“小心!”齊修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孔陽又怎敢不小心。

那女子忽然將油紙傘撐開。

今夜明明是晴天,然而從黃色的油紙傘面上,淋漓的水珠憑空生出,如銀針般撒向了孔陽。

孔陽不知這水中藏着什麼門道,只能收劍。

他的劍光自身前一掃,劍氣森然,將這層水珠破開,灑向他身體兩邊。

女子手中的紙扇乍又收攏。

她再次以傘爲劍,劍勢分作七路,自上而下,順着孔陽雙目、咽喉、心口、小腹、胯間、膝蓋,一路啄下。

孔陽甚至連皺眉的時間都沒有。

這七劍看似接連刺出,實際卻是同時刺到。

倉促間,孔陽只能險中求勝。

他不退反進,手中春分劍宛如穿花蝴蝶,從七道油紙傘的殘影中繞過,咬向那女子握着扇柄的手腕。

他在賭,他賭這女子不敢受他一劍。

果然,他賭贏了。

女子眼見着孔陽手中的劍刃就要斬下自己手腕,立刻撤了劍勢,身形後掠。

七道劍光的殘影轉瞬消失,改爲一道橫掃,想要將孔陽盪開。

孔陽再進,以手中春分劍去硬格那道掃來的油紙傘。

但孔陽沒有想到的是,他手中的春分劍之影再次與紙傘撞在一起的時候,只聞“鏘”然數聲,春分劍立時斷作數截。

紙傘的傘尖從孔陽胸口一掃而過,直接將孔陽掃飛出去。

緊接着,女子反手又是一傘刺出,追向倒飛出去的孔陽,就要將其釘在巷道的青石地面上。

“汝的真名!姑獲鳥!”齊修靈的聲音便在這時猛然炸響。

他一手接住人仰馬翻的孔陽,另一隻手向着追擊而來的姑獲鳥凌空握去。

那女子的身形一頓,竟似被齊修靈給拿住了。

她周圍的空間變得扭曲起來,彷彿五指漸漸合攏。

掙扎中,女子的口中發出一聲攝人心魄的尖銳鳥鳴,同時紙傘猛然刺向天空。

“撲”的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被刺破了,女子的身形便自齊修靈的禁錮中脫出,麻衣間抖落無數磷火。

火光中,灰白色的姑獲鳥扶搖直上,消失在夜幕之下。

齊修靈看着飛鳥遠去的方向,面色凝重,忽然伸手捂住自己的手腕。

鮮血如同紅珊瑚的珠子,從他的指間滾落。

“難怪它明知有陷阱,也敢進到這個巷子裡來,原來是有重寶護身。”齊修靈沉聲說道。

“那把傘?”孔陽按着胸口問道。他僅僅是被傘尖在胸口掃了一下,一大塊皮肉便不見了蹤影。

齊修靈點頭,眼神無比凝重,同時還有些疑惑。

“那可不是普通的傘,那是穀雨。”

“是和春分劍同級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