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平安

一支招魂香,想要召回人類的亡魂是非常勉強的。

但是用於野貓這樣的小型獸類,則要簡單上許多。

當影影綽綽之中,無數的野貓幽魂聚攏過來的時候,青年臉上得意的神情消失了。

“很多大妖怪明明可以輕鬆掠奪人身的肉身,卻偏偏要自己修煉人形,你知道爲什麼嗎?”齊修靈冷冷問道。

“爲什麼!”青年神色惶恐,咬牙問道。

黑暗中有更多的野貓浮現出來。

幽藍的貓眼在這地穴中如同繁星一般,一盞盞的被點亮。

“人類的因果對於妖怪來說,是毒啊。”

齊修靈說道:“這些貓一直在黃泉路上等你,而現在,我把它們提前喚了出來!”

青年揮舞着手中的匕首,徒勞的想要阻止四周野貓的幽魂靠近自己。

忽然間,一道黑影從他腳邊竄過。

青年只覺得腳腕上一疼,一塊指甲大小的皮肉便被剜走了。

“啊!”青年慘嚎了一聲,揮舞着匕首削向那道黑影。

黑影迅捷如風,令青年的匕首削了個空。

一隻黃色的小貓站在不遠的地方,回頭看了青年一眼,嘴裡還叼着一片滴血的肉。

這只是開始。

忍耐了很久的野貓們,終於不必再忍下去了。

肝腸寸斷之痛,剝皮折骨之恨,今日一夕得償。

在野貓們一擁而上之前,孔陽皺着眉頭別過臉去,不忍看。

利爪和尖牙撕開皮肉的聲音。

骨頭被啃斷的聲音。

人類臨死前的哀嚎聲。

當這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之後,整個地下洞穴中重歸寂靜,唯有齊修靈和孔陽二人的呼吸聲隱隱可聞。

那個青年已經徹底不見了蹤影。

十年時間,這個青年虐殺的貓類何止上百。

每隻貓都要從他的身上叼走一片作爲業果的血肉,於是這個身材偏於瘦小的青年最終連一滴血都沒法剩下。

而那隻與青年融爲一體的狙如,自然也是屍骨無存。

深褐色的土地上,唯有一柄寒芒四溢的匕首斜插於泥土中,作爲青年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一團黑色的陰影如有實質,圍繞着這柄匕首不斷旋轉着。

齊修靈朝着那柄匕首走了過去。

圍繞着匕首旋轉的黑色陰影立刻撲到齊修靈身上,如同在他身上落下一層燃盡的紙灰。

孔陽擔心齊修靈的安危,立刻走上前去,想要把齊修靈從那厚重的黑色陰影中拉扯出來。

可齊修靈只是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

“這些都只是殘魂而已,傷不了我。”齊修靈對孔陽說道。

孔陽此時的臉色不太好,顯然是被剛纔“羣貓噬體”的場景給震撼到了。

“那怎麼辦?丟着他不管?”孔陽問道,同時扭頭看了看他們身後那道由陽光所開闢的道路。

因爲日軌的偏移,這條道路已經越發黯淡。

孔陽沒有忘記齊修靈在剛下來的時候和他說過話。

一個小時之內必須解決問題,否則兩人就會被困於在地下洞穴之中。

而現在,剩餘的時間不多了。

“當然不能丟着不管。”

齊修靈搖頭說道:“此物怨氣滔天,如若放任不管,十之八九都會變成鬼煞,或者引來更厲害的東西。”

“那你說咋整?”孔陽伸手往齊修靈的身上拍了拍,將一些陰影撣了下來。

這些掉落的陰影在空氣中自由漂浮了一會兒,隨即又旋轉着附回到了齊修靈的身上。

所謂的怨鬼纏身,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可在此地擺個道場,唸經七日,可以平息殘魂中的怨氣。”齊修靈認真的說道,似乎在認真考慮這個做法的可行性。

孔陽趕忙問道:“那有沒有超常一點的做法?能快一點的!”

現在剩下的時間,真的沒有辦法用常規辦法來解決了啊。

齊修靈思索片刻,沒頭沒尾的忽而說了一句,道:“既然這樣,那解鈴還須繫鈴人啊。”

當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竟然真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串銀鈴。

明明是密閉的地下洞穴,在這時卻以齊修靈爲中心捲起了一陣旋風。

銀鈴於風中“叮叮”作響,而那些依附在齊修靈神色的黑影卻簌簌剝落,捲進了呼嘯的風裡,然後如同一陣黑煙,遁入陽光開闢的道路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

臨江市天海機場。

一名身着米色風衣的女子正在對着機場的地勤人員大發雷霆。

“你說什麼?不能登機了?你有本事再說一遍!我不就晚了五分鐘嗎!怎麼就不能登機了!”

“你再拉我試試!我身上這件衣服比你命都貴!”

“你是個什麼東西!我抽你信不信!”

女子長得很漂亮,是網紅級的漂亮。

可惜,她的心並沒有她的顏值那麼漂亮。

正當她揚起一隻手準備抽向地勤保安的臉時,一陣呼嘯的風朝着她迎面撲來,吹得她倒退了一步。

有什麼東西於那風中落入了她眼睛裡。

女子以爲是風中的沙礫。

卻沒想到,落入她眼中的其實是一片黑色陰影。

是另一隻眼睛。

……

江城市某體育訓練中心。

高大威武的教練身着跆拳道訓練服,腰間纏着黑帶。

如果僅從賣相上來看的話,這位教練的外形與電影裡的美隊都有的一拼。

“不對,你這樣不對!來,我再教你一次!”

教練不由分說的將面前的小女孩扯到懷裡。

他嘴裡說着冠冕堂皇的話,手掌卻朝着女孩微微起伏的胸口按去。

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卻在這個時候撲到了他的臉上。

……

這一陣風在同一時間出現在了數十個不同的地方。

在數十個不同的人身上投下陰影。

每個連接在因果之索上的人,誰都跑不了。

……

距離中學下午放學的時間,還有3分鐘。

學校門前的小攤上,兩個年輕人正在呼呼的吃着熱乾麪。

“你說,這樣就真的解決了?”身材高大的那一個兩口吃完,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這個人正是孔陽。

而另一個看起來略顯斯文,吃東西也是慢條斯理的人則是花店老闆齊修靈了。

將嘴裡的食物嚥下去,齊修靈喝了口水,這才點頭回答道:“一份怨念均分成幾十份,由曾經傷害過他的人來承擔,這已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

“被附身的人不過就是體質變弱,會時常生病做噩夢,並不會危及生命。”

“而且,若是這些人真的對舊事心懷歉意的話,附身在他們身上的怨念也遲早會被度化。”

聽到齊修靈如此解釋,孔陽若有所思,沉默着點了點頭。

這時,學校放學的鈴聲響起。

齊修靈和孔陽的目光立刻朝着校門口望去。

不一會,他們就看見那位買花少女從校門口走了出來。

煎餅少女和她走在一起,大約是兩人約好了放學一起回家的。

在兩位女孩的旁邊,一位中年婦人手捧着一束劍蘭,慈眉善目的看着兩個女孩。

孔陽猜測她應該是兩位女孩的老師。

“還能看得見死煞嗎?”齊修靈沉聲問道。

透過孔陽的雙眼看去,兩位少女的膚色白皙而健康,充滿了青春的活力。

但孔陽依然是微微皺着眉,道:“好奇怪,別的學生身上都已經正常了,爲什麼那個學生還那麼黑?”

說完,孔陽伸手指向一名剛剛走出校園的短髮女生。

齊修靈看着被孔陽所指的國際友人,回答道:“因爲,那確實是一位非洲少女。”

“哦,原來是這樣啊。”孔陽尷尬的將手指收回來,然後看向齊修靈,想着該如何轉移話題才能自然而不突兀。

“話說,我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問你呢!”孔陽又對齊修靈說道。

齊修靈點頭,道:“問吧。”

“你到底是什麼人?請認真回答。”孔陽沉聲發問道。

輕描淡寫的破解妖物的法術,用花草香燭就能喚來幽冥中的亡魂,無論怎麼看,都不可能是一個簡單的花店老闆吧。

齊修靈坦然回答:“如你所見,我叫齊修靈,經營着一家花店,是個簡單的花店老闆。”

孔陽對這個回答一時無言。

“那麼你呢?你又是什麼人?”齊修靈將探究的目光看向了孔陽,反問道:“見到妖物卻能鎮定如常,而且春分劍居然還認同了你的血,你又究竟是何人?”

“哇,今天的天氣真好。”孔陽裝作沒有聽見齊修靈的反問。

好在齊修靈低頭吃麪,並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

“那麼你接下來準備去哪裡?”齊修靈吃了兩口,問起另一個問題。

孔陽想了想,回答道:“先找個臨時工作養活自己唄,畢竟我現在還是要吃飯的。”

“那你來我店裡吧,我這裡正好還缺一個送貨員,月薪2000包吃住。”齊修靈以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

對於這個待遇,孔陽確實也沒什麼好反駁的。

畢竟對方的大寶劍還在埋在自己身體裡,指不定哪天他心情不好就給招走了,尋都沒處尋。

“而且,還有件事情,我很擔心。”齊修靈說完了對孔陽的安置之後,眉頭又皺了起來。

“那隻狙如說這個城市裡有個大妖怪的事情,我懷疑,它說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