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龍芯

爲什麼別人穿了回過去,我卻飛越到未來?過去還是未來,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歷史,是別人的未來;未來,是我的歷史。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更願意去選擇未來,親眼見證我的下場,哪怕只是對我身處時代的寥寥數筆也是值得的。

不知道南柯又按了什麼,只見他的腳下亮起了一個圓圈,他張開雙臂,圓圈繁衍出了無數條一寸長的細絲,閃着光向上攀沿,像春雨柔柔,飄潤穿梭,不到一分鐘,南柯衣服上的污跡不知所蹤,我如夢初醒,這就是51世紀私人定製的乾洗麼?那個天才發明的,他可以說是所有女性的救星、英雄,我心感動,有了這臺乾洗機,冬天白白的小手可以不挨凍,夏天清爽的衣服可以使勁換,從此以後襪子再不用攢着洗了!

興奮入睡,一夜無夢,再睜眼奇蹟般的坐了起來,沒有在牀上多賴一分鐘。我攤平胳膊,依葫蘆畫瓢站在那兒。乾巴巴等了好久,也沒出現個圓圈迴應我,人與人的差別,需要這麼明顯嗎?

南柯從南牆裡走了出來,我簡短解釋說:“衣服髒了!”他走到我身邊,蹲下,拍着那團灰色輕輕喚道:“一孟,醒了!”灰色微微蠕動,突兀的探出了兩隻圓耳朵,懶懶扇動,我暗驚道,這玩意兒是變異的還是克隆的。待看清灰色整體佈局,突出特點用一句話描述:它,是熊的耳朵,兔子的眼睛。

正在腦中飛快的呼叫生物課本,南柯笑着對我說:“把手伸過來。”我聽話的遞了過去,他拉着我的拇指貼在熊兔子的額頭上,熊兔子的兩隻紅色的大眼睛變成了黑色,並時不時的顯示一些數字,五分鐘後,等它的眼睛又變成了紅色,南柯說道:“可以了。”我又張開雙臂,那道圓在足下生光,千萬縷絲升了起來,穿透過衣服,人卻感覺不到任何異樣。南柯指着我對熊兔子介紹道:“君姚!”它的熊耳朵轉了一下,應該是記住了。我問道:“這是你家的寵物?”南柯只是說道:“我們現在要回去了。”

我抱着軟軟的熊兔子,一步一步艱難的在沙漠前行,喘着粗氣。這都在沙漠走了好半天,也不歇歇,邁一步,腿重似千斤,實在受不了了,問道:“南柯,這還要多久?”他回頭望了一眼,說:“快了。”我大口呼氣,提示道:“你就沒有其它的工具可以用?”我朝懷裡瞟了一眼說:“動物也行!”他微笑道:“在保護區內有規定,不允許使用人爲的技術的。”我不甘心的問道:“帳篷裡不是用了那顆珠子了嗎?”南柯又說:“那個是記存鏈,它和你懷裡的龍芯是可以限制性使用。”限制性使用!腦袋稍微有些明白了。突然,他噤了聲,向前奔去,我怕再出現別的意外,只得緊隨其後。好不容易氣喘吁吁的趕上了,南柯卻非常失望的站在那兒,我擡頭看了一眼,沙中埋着一顆倒下的胡楊,南柯苦笑道:“還以爲是活的,沒想到——”沒想到是枯木一支?我顯擺的安慰道:“胡楊,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腐。看樣子,這一株肯定是活了三千年了,也算的上是一顆老古董。”“是呀,這沙木也差不多活的有三千年了!”他神色黯然的接道。沙木?我一驚,胡楊什麼時候更換了名片?撇了一眼南柯,還沉浸在悲痛中,沒注意到剛剛的措詞,我咬着牙,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君姚,以後一定要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能不說就不說!

兩個人一前一後,各懷心事,靜靜的行走在浩瀚的沙海中,風過耳,嗚嗚哭訴,低喃滄桑千年。不知不覺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南柯轉身,擡頭看着君姚,小小人兒一臉的倔強,踏着腳步。他回走了幾步,蹲下,打破了沉默,說:“我揹你。”君姚堅定的說:“不用!”南柯老實而又焦急的說:“我們今天下午必須從這裡走出去。”君姚的臉漲紅,原來南柯是嫌棄自己走的太慢了,眺望遠方,君姚慢吞吞的爬到他的背上,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可能有點重。”南柯嗯了一聲,揹着君姚站起身,又開始前行。

爬在南柯背上,心那麼踏實,就好像小的時候老爸揹着我一樣。老爸晃着步子,嘴裡不停的哼着:“背姚姚,換酒喝,酒冷了,我不喝,換回我的小姚姚!”老媽嫉妒道:“你就寵着她,多大了還揹着呢,也不怕羞!”我翹着小腦袋,辯解道:“不羞不羞,姚姚不羞!”老媽點着我的頭,口中叮囑道“以後長大了,姚姚要孝順知道麼!”小胳膊緊緊環在老爸的脖子,嚴肅的說:“爸爸揹我,只孝順爸爸。”老媽哼道:“還是我生了你呢,白眼狼,真沒良心!”。當時一家人其樂融融。想到這兒,我忍不住傷心,爸媽現在也不知接到我失蹤的消息沒有,要是知道了,又會哭成什麼樣子呢?君姚,你果然是隻不負責任的白眼狼。

“南柯,她很重吧?”懶懶的聲音,潛入了我的意識,誰在說話?“不重。”“哼,少騙我,她的手指放在我頭上一掃,還有什麼不知道。”我的手指?誰的頭上?熊耳朵?“她今天吃的東西很少,攝入的營養根本不夠!”熊兔又繼續抱怨道:“該胖的地方只剩骨感,該瘦的吧,她又附着厚脂肪。”“一孟!”南柯低聲訓斥。我恨的咬牙切齒,又不好發作,這仇我記了,遲早要報的!

腿還是陣陣痠疼,我自覺的賴在南柯背上,他也不說什麼,一個勁兒的扛着我向前衝,心裡給他點了無數贊,好人,難得的好人!我問道:“南柯,這裡是哪個保護區?”他說:“第一沙漠區。”

“除了你剛說的記憶鏈、龍芯這裡其它的都不能用嗎?”

“不能,這片區域是僅存無污染的自然保護區,基本上用於科學研究。”

“那你是搞科研的?”

“不過是業餘興趣!”

我崇拜道:“業餘的也是科學家呀!你知道嗎?我小學寫的理想就是當科學家,等長大了發現,那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科學極度刁難我,不願讓我同它住一家。”他笑道:“它怎麼刁難的?”我理直氣壯的說:“記公式、背定理,一大堆的特有專業名詞!讓人頭都大了,我也半路出了家,當回一個大俗人!”他哈哈的笑着,我膽子更大了,問道:“你的龍芯到底是兔子,還是熊?”南柯將我朝上投了一下,說:“不是熊,也不是兔子,那是我小時候頭腦中想象的一種動物,現實中,並不存在。”我聽糊塗了,南柯從龍芯開始解釋,一點一點詳細說明原由,我卻僅懂了一半的一半。

龍芯有兩部分構成,一部分是人出生時自帶的隱性DNA;另一部分是通過提取人的DNA作爲信息源,再由外部生成顯性的芯片,這樣,兩部分可以以DNA爲載體相互感應。而外部生成有年齡上的限制,凡年滿7週歲的公民必須建立這對內外芯組,就同21世紀的九年義務一樣都具有強制性。DNA的持有者可以根據自己的想象,賦予顯性芯片的外部特徵。(這是已經消化的四分之一點常識性原理,其餘的附帶大量的新興專業術語,無能中略去數千字。)

“已經到了”,南柯將我放下。腳着了地,蹦蹦跳跳的活動下筋骨,他故意放慢步子,我一步一步跟了上來。路越走越窄,又過了五分鐘,出現了一個三米多高的拱洞,洞的四周附着白色的團狀物,像是空中浮雲,大朵大朵的。伸手欲摘下一朵,細細把玩,南柯急聲喝斥道:“君姚,住手!”我的手懸在那兒,惑眼相問,這個也不能碰嗎?他長長鬆了一口氣,繼而說道:“那是隔風帶,若是把手伸到裡面去了,會被幾十級的狂風給吸捲進去。”手羞赧收了回來,解釋道:“它們和天上白雲一樣,我看着有些新奇好玩兒。”他盯了我一會兒,低頭沉默,又擡起頭,把手裡的東西遞了過來,警告道:“去了那裡,管好你自己。”我問道:“那裡是哪裡?”他背對着我,沉聲答道:“地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