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九八 折舉世皆詐豈無善獨

明棧雪沐浴精潔,換上的是一襲平望都內正時興的齊胸襦裙,紗袖上襦是淡雅的蛋青色,襟領處滾着與下裳同款的米色緯錦綴紅綠花兒;米色的錦緞長裙束至胸上,淡紫色的細絛束帶,壓着胸口繡金孔雀藍的寬邊織錦,被對襟間不經意露出的**深溝一襯,倍顯精神。

齊胸襦裙將束衣的帶子從腰間挪至胸上,不解其妙者,滿以爲能遮掩下半身的臃腫曲線,且將身長修飾得更爲出挑,是以京城仕女競相穿着,蔚爲風尚。

殊不知,齊胸襦裙較尋常中腰襦裙更爲眼毒,因下身曲線俱被遮掩,目光焦點聚於胸上,肩頸稍見腴厚,便顯肥胖;遑論雙峰飽滿的女子,既難見胸乳之盛,反襯得上身團鼓,甚是冗贅。

穿齊胸襦裙要好看,須緊扣「苗條修長」四字,除此再無可救之藥。

明棧雪不僅修長苗條,長年練武鍛煉出的**更無絲毫餘贅,肌束起伏如水,線條完美無瑕,更有雙飽滿渾圓、堅挺彈滑的**,將上身襦衫的對襟、束胸的帶子,及裙裳上緣所綴的寬邊織錦等,撐得立體起來,視覺效果異常集中,連服侍她洗浴穿衣的女史都忍不住嘖嘖搖頭,讚歎的口吻中,帶着一絲迷離沉醉:

「君夫人,您……您真是好看極啦!穿起衣裳來忒好看的,便在後宮妃子中,也從來沒見過。毅成伯真是好福氣,有這麼一位天仙似的夫人。」

明棧雪暗運碧火功,於雪靨上逼出兩抹彤豔豔的紅雲,臊得連話都說不好了,更招侍女們歡喜,促狹地你一言、我一語,欲逗美人含羞,藉機飽覽麗色。

待毅成伯夫人更衣完畢,款擺起身時,衆人又都不說話了;呆怔片刻,明明讚歎在心裡,彼此目光交會時,彷彿都聽見了對方心裡的聲音。

齊胸襦裙的下裳,之所以採略具分量的錦緞材質,至此算是真相大白。

明棧雪行走之間,錦緞長裙隨着慣性輕輕擺動,不時盪出腰臀、乃至腿股的曲線,乍現倏隱、若即若離,這樣的性感是於乍看保守拘謹的束胸長裙中不經意所顯露,反差甚大,遠比貼身緊裹的水靠更加撩人。

此際她踢掉了金絲紅繡鞋,裸出一雙姣美白皙的玉足,懶洋洋地趴在錦榻上,雙腳俏皮地踢動着,裙裳裹出挺翹的臀丘,隨勾起放落的小腿彈動着,教人忍不住想伸手一掐,試試那曼妙難言的緊緻彈手。

耿照卻未妄動,目光如電,飛快掃了房間一遍:這間繡房與前度他潛入棲鳳館時,橫疏影住的那間相差彷彿,只沒有窗牖露臺,完全是內室的格局。

館中除了隨行衆人,不知還有多少如橫疏影般,由娘娘下旨留宿的王公貴人,料想在倉促之間,也難騰出一間有窗有臺的上房來。這間繡房的等級也不差,與鄰室相通,僅以絲綢垂簾隔將起來,可容納侍女若干。

垂簾之前,本還擺了扇精巧的墨骨玉屏風,耿照甫入房便覺鄰室有人,閃身掠至,足下運勁,沉重的屏風無聲騰起,他隔空一掌將屏風推得攏起,落地的瞬間潛勁再出,上下雙股力量相抵,只發出極輕極細的「喀!」一聲,不比捏碎一枚核桃更驚騰。

明棧雪臥於錦榻,細咬櫻脣,就着如絲媚眼,將這兔起鶄落的一手全瞧進了眼裡,不由輕贊:「好!」一吐丁香小舌,露出懊惱似的俏皮神情,以指抵脣,做個噤聲的手勢,黑白分明的杏眸往吊簾瞟了幾瞟。

耿照略微一想,也知碧火神功的先天感應,與內力消長並無直接的關連,只消火候到了,便是內息耗用一空,靈覺同樣能生出作用;以明姑娘的境界修爲,不可能不知鄰室有人。

見她輕拍榻緣,熱情招呼他過去,一派天真爛漫的模樣,不禁嘴角微揚,擱下了掀簾一探的打算,輕手輕腳坐到她身畔,緊繃的精神卻未放鬆,笑意尚未露實便已消散,老像繃了張臉似。

「娘娘在隔壁休息哩。」明棧雪低笑:「鳳居現在成了囚室,胤鏗那廝給上了手繚腳銬,由幾名金吾衛看守,待尋任逐流回來,再商量怎生處置。

「娘娘隨我回房,拉着我說了會兒話,實在睏乏了,又不肯佔我的牀,便到隔壁歇息去啦。我這兒纔是丫頭睡房,萬一她半夜做惡夢,本夫人打算奉召過去好生安慰一番的。」約莫自己也覺好笑,忍住一聲「噗哧」,眼角眉梢麗色流轉,說不出的嫵媚。

難怪走廊兩頭都有披甲執戈的金吾衛把守,耿照這才明白過來。要不區區一名封邑夫人,這排場未免太大驚小怪了些。

「你若想劫胤鏗的囚揚長而去,隔壁可是現成的人質。」明棧雪咯咯輕笑,嬌嬌地瞟他一眼。「忒好玩兒的事,你得叫上我。劫持皇后呢!這輩子還沒做過,試一回也挺不壞。」

耿照哭笑不得。他知明姑娘是說笑,但真要說一聲「那動手罷」,她肯定興沖沖去了,就算要殺皇后,多半眉頭也不皺一下……這纔是最可怕之處。

雖然對於與皇后周旋一事,明姑娘表現出異乎尋常的熱情與耐性,爲免導致什麼不可收拾的後果,耿照仍不敢拿這個與她說笑;況且,她這番調笑背後所指,其實是鬼先生的處置。

以他對娘娘的瞭解,袁皇后不會爲了維護自身的利益而殺人滅口,否則對任家來說,此刻鬼先生若能無聲無息地「莫名消失」,興許是最好的結果。

但鬼先生也不能被縛到堂上公審,光供出皇后娘娘與韓雪色的私情,足教平望那廂炸了鍋,這個險中書大人冒不起。以娘娘的立場,將佛子交予耿照,徹查其所犯?待證據確鑿,再予以合適的懲罰,毋寧纔是最符合良心的選擇。

如若不然,交與任逐流、乃至中書大人,與殺人滅口並無二致。

明棧雪見少年默然良久,只道他當了真,憋着笑,一本正經道:「你別瞎操心啦,我不會打皇后娘娘的主意。娘娘於我有大用,這會兒誰要想動她,還得先問我答不答應。方纔你要真敢掀簾,現下已是一具死屍,**躺地上了。」

這點耿照倒是絲毫不意外。早從她假裝被綁、冒稱「毅成伯吳善之妻」,結果還真有這麼個人起,他便知此事絕不單純。明棧雪是鐵板釘釘的實力至上論,坐擁神功,世間皇權已不在她眼裡;巴結皇后於她,決計稱不上是「利」,所圖必更有甚者。

只是以明棧雪的性子,事涉私隱,她如不想說,那是誰也別想從她口中撬出來的。關於這點,耿照已有過太多無謂的嘗試,眼下只想把心力集中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我想再同娘娘談一談。」耿照思索片刻,欲把握最後一絲機會,要不等金吾郎迴轉,要說服娘娘怕更加困難。

正要離榻,明棧雪卻已坐起,輕舒藕臂,從背後摟他肩膊,噴香溼暖的吐息呵在頸側,中人慾醉。「落在你手裡是一條命,落在任家的手裡,不也一樣?還是你堅持要手刃仇人,纔算報仇?」

「我記得明姑娘曾說過,」他回過頭去,望進她似笑非笑的美眸。「報仇若不能親自爲之,就沒有意義了。明姑娘勸我假任家之手除鬼先生,豈非奇怪得緊?」

明棧雪悠悠嘆了口氣。「我說別的話你都不聽,偏這句記得忒牢。可憐哪,我打生打死的出氣力,一無所獲、損耗元功也就罷了,到頭來還得給人擠兌,最可憐就是這樣啦。」

雖是玩笑口吻,卻觸動耿照的心思,終於涌現對佳人的一縷歉疚——這卻是此前所沒有的。

拯救老胡所費的心力非同一般,以明棧雪的立場,全無蹚這趟渾水的必要。然而,她不僅冒着耗損過鉅、甚且可能走火入魔的風險,以同源的碧火真氣助胡彥之收拾瀕臨崩潰的體內諸元,爲重塑經脈的艱鉅任務起了關鍵性的作用,其後更拼着損傷真元,不顧調復真氣,隨耿照一路狂奔,趕赴棲鳳館攔截鬼先生,遑論出手試探,自任誘餓……

便是公平交易,利息照付,這筆買賣她到目前爲止沒拿半分好處,丟出去的成本怕已難如數取回,怎麼算都是蝕到了老本;這當中若無「情」——且不論是何種感情——的成分在,玲瓏剔透如明棧雪,斷不致如此失着。

「我會補償你的。」承認明姑娘的確幫了大忙,不知怎的,讓他有種心平氣和許多的感覺,彷彿鬆了口氣似的,連帶使繃緊的肩膀也略微放鬆了些。「無論是寂滅刀譜——就是我從妖刀裡得到的武功——或是其他的物事,只要是我有的,通通都能給你。謝……謝謝你,爲我做了這許多。」

身後窸窣一陣,混了胰良氣息的肌膚香澤如輕颸襲體,分外醉人。明棧雪沒出聲,耿照卻能想像她咬着脣,一臉的精靈古怪、似笑非笑,驀地肩頸處漫開一抹滑如敷粉的細膩指觸,卻是她以指掌相就?替他按摩了起來。

「你要胤鏗,是爲了查『姑射』罷?」她問得漫不經心。

明棧雪雙手靈巧,運勁之妙更是難繪難描,耿照舒服得閉上眼,若非忌憚娘娘就在一簾相隔處,幾乎要呻吟起來,片刻才咕噥道:「沒有也無妨。我已有更好的線索,不是非他不可。」

「那就是你也還沒下定決心,對不?」

明棧雪儘管壓低嗓音,仍舊十分動聽,彷彿都能聽出溫婉的笑意來。「殺了胤鏗,你以後就無法面對他弟弟了,無論有何等覺悟,你始終就是你,這點是不會變的。這對你來說太難受。」

「他必須接受制裁。」耿照的語氣再度冷硬起來。「我會制裁他。」

「任逐桑也會。」女郎掌底輕如棉花,動聽的低嗓卻如刀一般明快。「他會樂意將那慫恿他女兒私會情郎、給當今天子老大一頂綠帽的妖僧千刀萬剮,決計不讓他死得爽快。」

「那是私刑——」

「你的難道就不是?」明棧雪微微一怔,恍然大悟。

「你打算給他個痛快,是不是?」

「他該要有個可供自辯的公審,可惜這世道辦不了這個事。無論他以胤鏗或琉璃佛子的身份接受公裁,決斷的一方都不免有因此損利之人,註定教他鑽了空子,乃至從容逃脫。但並不代表悶聲殺了他,如烹牛宰羊一般是對的。」耿照肅然道:「我願意做這件錯事,是因爲將來我會改正它。一旦鬼先生落入其他人手裡,錯,就只會帶來更多的錯,將來就得花更多的工夫去糾正。」

明棧雪啞然失笑。

「我很欣賞你的霸氣。但,什麼叫『錯只會帶來更多錯』——」

「鬼先生利用『琉璃佛子』的身份,在平望都引誘過爲數不少的貴婦失足,」耿照靜靜說道:「這份清冊若流將出去,莫說任中書,落在任何一個有野心的朝廷要員手中,將掀起何等風波?他身上牽涉的姑射秘密,難道沒有類似的效果?

「明姑娘,你要笑我自視甚高,我也認了,的確我什麼也不是。但在『不受野心左右』上頭,我只對自己有把握,將這些『壞』通通帶到墳土裡,絕不爲惡人所用。所以鬼先生只能交給我,他會依證據得到制裁,會有合適的棺槨墓葬,家人會得到通知,知道該去什麼地方祭奠他——」

明棧雪動作忽停,打斷了耿照逐漸激昂的低語。

「你到底在生誰的氣?」

女郎扳過他的肩頭,直視他的眼睛。

「自從出了龍皇密室,你就是這副模樣。就算你所言非虛,也不應這般憤世嫉俗。你在鳳居里對皇后所說,乍聽有理,卻未考慮自己現今的立場,以及手上的資源,悶着頭硬幹,就像小孩子賭氣一樣……你以爲旁人不會發現麼?」

耿照別過頭去,片刻才低道:「……我沒有。」

「拯救胡彥之、趕赴棲鳳館,甚至與胤鏗放對……哪個你不是全無保留,超用身體氣力,簡直像是求死一般?」明棧雪不肯放過,捧着他的面頰轉回,一個字、一個字道:

「我陪你做了這些,幾乎送命……別同我說沒有!別人沒資格問,我難道不能知道是爲了什麼,須得賠上我的命?」

耿照倔強低頭,死死瞪着錦榻,片刻才低聲道:「明姑娘,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明棧雪撫着他的面頰,柔聲說:「沒怪你。我若不肯,誰也別想勉強我,對不?」

耿照搖搖頭,突然想起什麼,勉力擠出笑容。「我們頭一回……在蓮覺寺的草料房,就是我勉強你的。我總是勉強你。」分明是春光旖旎的回憶,透過低啞消沉的喉音說出來,卻有着難以言喻的苦澀。

明棧雪淺笑搖頭,仍舊捧着他的臉,彷彿與幼弟說話的大姊姊,輕柔的語氣愛憐橫溢。「我真不歡喜,一掌便打死你啦,哪由得你佔老大便宜?不勉強的,我一見着你心裡便歡喜得很。你也別勉強自己。」

耿照的腮幫骨繃出剛硬線條,悶着頭道:「明姑娘,我……我到現在才明白,原來我這一生,是個巨大的謊言。進流影城、入長生園、打鐵、到執敬司……通通是有心人的安排,說不定我認識的那些人,曾遭遇的事,也都是經過精心設計,都是……都是假的。

「那日,我到斷腸湖送劍,遇到刀屍……其實那刀屍何阿三所爲,或該由我來做,那般殘殺水月停軒的師妹們,將活生生的人拍成肉泥、嵌入牆中……這些都該由我來做……烽火連環塢那一晚,崔豔月崔公子手持離垢,殺得血流成河,傷亡枕藉,那些……原來也應該是我,通通……通通都是我來做。

「我就是這麼個東西。像一柄鋒利的兵器,或是宰殺牲畜的屠刀……能不能被稱爲一個『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你問我到底在生誰的氣,其實我最氣的是自己,我要有多好的運氣,迄今才未鑄下大錯?在……在密室裡,我只差一點便要對你出手……說不定已經出手了,只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抱着頭,痛苦地低語着。

「……都是假的。一直以來,那些我以爲自己有的、深深相信的……原來通通都是假的。我的人生,是一篇可笑的謊言,拿掉它就沒什麼剩下的了。」

明棧雪輕輕笑起來。耿照愕然擡頭,正迎着她眯成兩彎的盈盈眼波。

「我的人生,也個是謊言,我師姊的也是,只是她還不知道而已。說不定姥姥也是。」她柔聲呢喃道:

「你曾問我爲何反出天羅香,但我沒告訴你,是不?因爲那時我發現,原來自己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裡。更可怕的是:即使手刃了欺騙我的人,甚至離開被謊言包覆的所在,仍無助於改變『過去全是謊話』這個事實,發生的事就是發生了,再也無法抹去;我們擁有過的一切美好都是假的,我們什麼也沒有。」

耿照繃緊的身體顫抖起來,似忍着刀攢般的痛楚。明棧雪握住他厚實的肩膊,輕輕撫摩,彷彿這樣就能抹去他的激昂與無助。

「還好後來有個人,告訴了我真相。那時我一個人在外頭流浪,餓了就去偷去搶,困了就找現成的稻草穀倉,武功雖比普通人厲害,也還沒到什麼地方都能來去自如的程度,有回偷東西失風,被村中壯丁聯手追殺,還用上了捕獸的網罟陷阱,寡不敵衆之下,受了不輕的傷,拖命逃到一戶大富之家,才翻過高牆就暈了,醒來才發現自己在一間漂亮的屋子裡頭。」

救了明棧雪的老人雞皮鶴髮,長得實是不怎麼體面,還坐着輪椅,自稱是宅子的主人。莊園主人在當地似乎很有些身份,連官府都禮敬三分,村人不敢造次,明棧雪便在宅子裡住了下來,安心養傷。

老人有四房妻妾,見明棧雪雖然清減憔悴,卻是美人胚子,直言要娶她當五房姨太。「那時我氣死了,只恨腿傷不便,難以施展輕功逃出去。他天天來看我,我便天天罵他,說他老不修,欺負小姑娘云云,他臉皮奇厚,笑嘻嘻的還挺得意,什麼不中聽便揀什麼說。」明棧雪笑道:

「我暗自發誓,哪天氣力恢復了,一刀便捅死這個老惡棍!說也奇怪,有了目標,不但身子恢復得快,似乎也沒有之前消沉啦,我始終都沒下手殺他,反而有點期待每天與他鬥口,不知不覺,連在天羅香的事也說了給他聽,可能是把他當成朋友也說不定。」

老人卻狠狠嘲笑了她一頓。

「他說:『你這算什麼?我告訴你個更慘的。我年輕的時候風流得很,仗著有錢有勢到處搞女人,可我那口子是有名的母老虎,我把她的貼身小婢肚子搞大了,她敢連大的帶小的叫人亂棒打死,把血淋淋的屍首吊在院裡大半個月,嚇得我屁滾尿流,納妾什麼的,從此不敢再想。』」

但絕了納小的念想,不代表管得住胯下的是非根。老人繼續風流,只是不敢教老婆知曉。十來年匆匆過去,有一天,有個漂亮的姑娘找上門來,說是他的女兒,講起母親的事如數家珍,與老人所記分毫不差,看來不假。

想到老婆的毒辣,認祖歸宗那是不能的了,總得想個法子安頓吧?

「我後來想到了辦法。」老人笑道:「我眶我老婆說,我想納妾,喏,就是她了。你先別急,這回你許了我,我便把綢緞莊的生意交給你兒子,怎麼樣?挺公道罷。」

老人的獨子是個紈褲子弟,吃喝嫖賭樣樣來,他爹早絕瞭望子成龍的念頭,爲防家產給敗得清光,打定主意除非兩腿一伸,一個子兒都不肯再過兒子的手。大婦一聽,看在親兒子能提早入手家產的份上,勉爲其難同意了。

後來,老人在外頭生的另外兩個女兒,居然也都用同樣的法子安頓下來。

「所以……」耿照聽得有些蒙,難以置信道:「他的三個小妾,其實都是他的私生女兒?」

明棧雪笑道:「等他發現有問題時,已過許多年啦。是他那兒子與四房私通,教他聽去了閨房調笑的風言風語,才知這三個『女兒』,通通是大房安排來謀奪財產的,找的,都是他兒子的姘頭。

「他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最慘的是什麼?是有效的把戲,從來都不會只用一回。我膝下無子,正巧新皇上繼位,當年在血雲都時,我同這位新萬歲爺不怎麼對盤,那時可沒想到他日後會當天子。這人那叫一個有仇必報哇,定會拿無後當作藉口,削了我的爵位;我那口子便出了個主意,從外頭抱了個娃,就說是她生的。

「『你怎麼想得到,一個如此善妒、不許丈夫納妾的婦人,居然會紅杏出牆?我兒子的確不是我生的,但卻是她的親生兒子。而我的三個女兒,之所以問不出什麼破綻,是因爲她們的確是我的私生女。她讓自己的兒子睡了我女兒,藉此謀奪我的家產。

「『那孽畜看上了你,打算讓我納你當第五房,老夫少妻,就算弄得我癱癰在牀也不奇怪,屆時他順理成章接手這座莊園,還帶個千嬌百媚的五姨娘……你戴鳳冠霞帔之日,便是我報應來時。』」

明棧雪喃喃道:「他說,『不是你活在謊言裡。是這世上的所有人,本活在大大小小的謊言之中,無有例外。誰騙了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怎麼辦。』我至今都記得他的話。」

耿照只覺這故事荒謬得可笑,但除了透出一絲殘酷與陰冷之外,老人的話宛若一聲焦雷,令他不由一震,似乎突然從自棄自厭中清醒了幾分,不禁陷入沉思,片刻纔想到:「……後來呢?後來那位老人家怎樣了?」

明棧雪聳聳肩。

「我傷好了大半,就連夜翻牆逃走了,他不肯跟我走。我年年託人從鄴城捎消息來,聽說他後來還是娶了個年輕的五姨太,果然就癱了。奇怪的是:自從他得了癱病,大房太太和其他三房小妾也都接連病逝,五姨太扶正了,同大少爺一起掌理家業。」

耿照聽得毛骨悚然。果然有效的把戲,不會只玩一回,可惜那狠毒的大房料不到,有一日竟會輪到自己頭上。

他想起明姑娘話裡的「鄴城」、「爵位」云云,靈光一閃,愕然道:「莫非這位老人家,便是毅成伯吳善?」明棧雪只笑了一笑,並不回答,輕撫他的胸膛,將他緩緩摁倒,嫵媚一笑:

「你就是這般認真看待所有事,纔將自己逼得忒緊,這樣是不行的。說不定,連我也騙你呢!你得好好放鬆一下,什麼事都別想,吃飽喝足睡個好覺,明兒一早醒來,世界會輕盈許多。」

耿照苦笑。

「我試過了,心緒很亂,想睡也睡不着。要不,我也不會在這兒啦。」

明棧雪抿嘴輕笑,露出莫可奈何的神情,咬脣道:「教你這般邪火上身!合著我上輩子是欠了你的,小冤家!」伸手解開他的腰帶,將褲頭輕輕巧巧捋下。耿照渾沒料到她會這麼做,然而心頭煩悶未解,鬱郁地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腿間敏感處觸及她滑膩的指尖,不知怎的也不覺反感,起碼胸膛忤枰直跳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真真切切地活着,好過世界崩解、渾不着地的彷徨。

明棧雪見他規規矩矩躺着,心中歡喜,靈巧地爲他除去靴褲,連上身的衫子也都一一除去,不一會兒工夫,便將少年剝得赤條條的,露出一身結實精壯的黝黑肌肉。

興許是心緒不寧所致,面對絕色麗人,耿照的肉柱卻無往日的昂揚,半軟不軟地垂在腿間,一如主人的茫然無助。他睜着雙眼,看似瞪視房頂富麗堂皇的藻稅雕飾,目焦卻渙於虛空某處。

明棧雪伸手輕捋肉柱,本想將肉菇塞入口中,然而過往這當兒,少年早該又粗又硬,燙得嚇人,決計非是這般無精打采的模樣,心知他爲心魔所困,過不了這一坎兒,輕則迷惘喪志,重則損傷修爲,不能等閒視之,遂舍了陽物嫋嫋起身,赤着雪足,悄立於牀尾邊上。

她身段修長,這麼俏生生一立,連放空的耿照也無法不注意到玉人倩影,視線移落。「明……明姑娘?」語聲似有些迷惑。

唰的一聲,明棧雪解開胸口繫結,綴着紅綠花的米色緞裙應聲滑落,上身的蛋青色紗襦大敞着,耿照才發現她連抹胸也沒穿,豐盈的**墜成了完美的吊鐘形,雪肌在晃搖的豆焰之中看來,帶着一抹月華幽蒼,起伏的光影映出絲滑般的結實肌束,絕美中帶有一絲矯健危險的氣息。

「乖乖的,別驚動了隔壁……」明豔無儔的絕色女郎欲說還休,膝掌交錯,白皙的**爬出絲緞衣甬,如一頭優雅的雪豹,由榻尾款擺而近,露出迷濛的笑容:「小壞蛋!想我不?」

第百八四 折舊人長隨陽差陰錯第百八十 折與爾同銷玉波盈盈第五二 折誰曰五絕莊筌暗入第百六五 折孤魂野嶺血海橫流第百四九 折傾墨入海歧生孤龍第百 廿二折何爲卿狂麗藻華菱第十七 折蛛網天裂刀中城皇第百四十 折橘下相逢江湖夢惘第百五七 折自邇而高因怖生力第百七八 摺子何易我倒戈以盟第百零一 折劍與君同以心傳心第三十二 折荒山古院梨花暴雨第百零六 折天仗風甫八寒陰獄第百六三 折源始穹秘燕子無樓第百零三 折本我無相佛映琉璃第百八七 折畫虎未成無往不復第八二 折獸伏而出蛇蠍心計第百七八 摺子何易我倒戈以盟第十九 折九幽泉下快斬無雙第八四 折蒼天欲賜衡門幸xing子第六一 折夜戰三方虛危之杖第五二 折誰曰五絕莊筌暗入第二一三 折雙元鑄心恩怨到頭第百零二 折翼爪劫餘饋子千金第六八 折火融冰消玉潔何守第百七十 折彼夢如是說時曾經第四十九 折斷鶴續鳧天涎雷鼓第十一 折虎風煙舉疏影橫塘第三十三 折佛入東海阿頂山門第三十七 折婆娑三千子夜邪眼第七五 折蟲豸偷香一生所望第百八五 折玉面春華遙望奐若第二一九 折山澗埋骨呆若木雞第二 折殘兵之殤風雨斷腸第百六五 折孤魂野嶺血海橫流第三十 折背水一戰深溪同途第百五五 折灰翳蔽日矯矢騰空第百二十折秋葉幾回 疑愁片片第四十 折鬼手薜荔集惡三冥第十五 折東海一傻刀舞八荒第百九十 折心歸寂滅萬籟俱無第百七八 摺子何易我倒戈以盟第十七 折蛛網天裂刀中城皇第百八一 折羣邪之首洞燭虛境第百九八 折舉世皆詐豈無善獨第二一八 折信其可信舊園曾憶第百九八 折舉世皆詐豈無善獨第百九一 折倩君作嫁酬以明主第百四八 折舊遊安在霧雨凝峰第三十五 摺合鼎同火授胎截氣第二二一 折曲水流觴堪治魘疾第九三 折一淚映紅妝憐月照影第百 廿三折夢外冰凝古石含菁第二 折殘兵之殤風雨斷腸第九八 折天機暗覆問道鋒狂第三十七 折婆娑三千子夜邪眼第三十二 折荒山古院梨花暴雨第百四二 折胡取禾兮問盜以贓第三 折萬劫不復禍起青苧第二十一 折流霞春戲禍起青衣第百四十 折橘下相逢江湖夢惘第七六 折聖愚不肖魚爛而亡第百零九 折壇宇論戰慈悲喜捨第七六 折聖愚不肖魚爛而亡第二一五 折月下推敲欲辯何從第三十三 折佛入東海阿頂山門第百零二 折翼爪劫餘饋子千金第百六四 折故人長別此番曾夢第九六 折驅民爲劍刀血翼揚第百九十 折心歸寂滅萬籟俱無第七七 折宜在上位提借鋒芒第百六一 折行逑俱空使兩虎鬥第十二 折暗香浮影無雙將門第十六 折逾子之牆明棧秋霜第七十 折鞭長莫及避坑落井第百八七 折畫虎未成無往不復第九九 折世無所制聖佛遺愓第九十 折刀似蠶覆喚子如殤第二十九 折過山黃貉牽機赤血第百五八 折獸見皆走絲蘿何寄第二一二 折琉璃盞碎滿目寇讎第十一 折虎風煙舉疏影橫塘第百三十九 折羣姝無首豈子獨傷第二零九 折湖柳未央池苑依舊第百零六 折天仗風甫八寒陰獄第二零二 折泥犁淨業十六遊增第百七二 折洞房燭新於焉辜負第百五七 折自邇而高因怖生力第百十二 折鼎天劍脈伐毛洗髓第六九 折天佛降世兆現玄鱗「天佛降世」第四三 折此間少年三才一晤第百七七折瓜濯素豔回 首驚情第八十九 折幽深金帳嘯月青狼第三十五 摺合鼎同火授胎截氣第百零四 折千夫所視刃淬鋒極第百四六 折蒺藜長據如見斯容第八十九 折幽深金帳嘯月青狼第百七三 折疚恨終生如蛆附骨第百三十六 折殘拳敗劍寰宇無雙第二零四 折殺赦兩難胡爲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