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送你一條平安繩

從給出的時間可以看出晏宇想見她的心情多麼迫切。五分鐘穿越軍部大院,橫跨兩條街道到南門,要跑斷氣了吧!

五分鐘是他說的,鍾瑩可沒答應。臨時約女孩子出門,就得有預計等待時間乘以十倍的覺悟,這和女孩重視對方的程度成正比。如果她不遲到甚至早到,就珍惜今生兄弟緣吧。

梳頭換衣化裸妝,鍾瑩慢條斯理不慌不忙,快到八月十五了,月光一天比一天亮堂,南門那兒路燈都是好的,光線充足,妝容不免要細緻一些。

她現在已經不用劣質口紅充當腮紅了,經過三年積累,雜牌彩妝產品越來越齊全。讓她的臉蛋呈現絕佳氣色或微醺效果的,是腮紅本紅。

正刷得起勁,後窗戶叩叩響了兩聲。屋內亮屋外暗,窗簾上映照了她的影子,現躲也來不及。鍾瑩皺眉,晏宇等急了?

她快速打量鏡中自己,抓起口紅薄塗一層,又用衛生紙按掉,拉開了窗簾。

準備好驚訝中帶着三分抱歉的表情沒派上用場,看清窗外人,鍾瑩臉垮下來:“舟橋?”

自那天廢樓相會,兩人也有小二十天沒見了。李舟橋穿了件舊舊的白背心,肩寬背闊,肱二頭肌線條優秀,似乎剛洗完澡,頭髮沒擦乾,溼淋淋滴着水。他半仰着頭,濃黑的眉眼也像染了一層水汽。

“瑩瑩,我爸給我報了武裝部的民兵訓練營,明天出發去山界,封閉集訓一個月。”

鍾瑩立即反應過來:“哦,不能送我了是嗎?沒關係,你好好集訓,注意安全。”

“你放寒假幾月啊?”

“不知道,我姐他們學校是臘月初十左右,每年不一樣的。”

李舟橋算了算:“那今年趕不上,我十二月中旬就要去部隊了。聽我姐夫說,新兵沒有休假的,要到第二年才能回家。”

鍾瑩心裡咯噔一下,離別又來得猝不及防,眼下一別,最少一年半或兩年後他們纔有可能再見。

“舟橋......”

李舟橋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眼睛越發沉鬱了,看鐘瑩片刻,微微笑了笑:“部隊定下來,你問我媽要地址,給我寫信,聽見沒?”

“嗯。”

“你可別騙我,最遲明年二月,必須收到你的信,還得有照片,不然等我休假沒你好果子吃。”

“我肯定給你寫。”

“最少三頁。”

“……好。”

李舟橋笑開了,像以往那樣露出他熱情奔放的大白牙,“你個沒良心的東西,說好跟我一起落後,自己偷學,還真考上了本科,不過我可不羨慕你,我當兵了,當兵最光榮!”

孩子,你想哭就哭,難捨就說出來,不行打我一頓出出氣也可以,這樣裝沒事人強顏歡笑,老阿姨的玻璃心真受不了。

“對不起啊,舟橋。”鍾瑩小聲道歉,她其實也沒做錯什麼,可是就覺得抱歉。在少年熾熱單純的情感反襯下,她庸俗拜金的內心無所遁形,無地自容。

“最煩看你假惺惺的,越大越不討人喜歡。”李舟橋哼了一聲,故作漫不經心道:“對了,你對象是回來送你的吧,對你挺好啊。”

鍾瑩一怔:“對象?你...你說晏宇哥啊。”

果然,勉強說出這個詞讓李舟橋很不舒服,本性畢露:“呸,什麼鬼對象,根本不是一路人,說不定明天就散了,我就看你倆能好多久!”

…好吧,你高興就好。鍾瑩尷尬地抿抿嘴:“你碰到他了?”

李舟橋指指腳下:“昨天下午就在這兒碰到他的,我看他有點想扒你家窗戶的意思,就見義勇爲制止了他。”

鍾瑩:“…別胡說八道,他到我家來了,怎麼沒來找我呢?”

“我怎麼知道?他還問我你在不在家呢,我說你在。他又問你之前在不在,我說你天天都在,天天不出門,不是睡大覺就是看西遊記,笑得跟個傻子的,要麼就是跟你姐拌嘴……”

李舟橋察覺失言,驀地閉了嘴。鍾瑩手指顫抖指向他:“你…你…”

他忙叫:“我可沒偷看你,路過,我天天都是路過而已!”

鍾瑩懊惱地捶了下桌面:“哎呀誰讓你多嘴啊,害死我了,你給我滾,我不給你寫信了!”

“你敢!”

“就不寫!”

“寫不寫!”他急了,雙手一撐窗臺竟然想跳上來。

鍾瑩趕緊推他:“好好好,寫寫寫,滾滾滾!”

告別儀式到此結束,李舟橋說不上是依依不捨還是心滿意足地走掉,鍾瑩看一眼鬧鐘,八點五十五了。距約定時間已經過去四十多分鐘,他沒來家裡找她,是還等在南門嗎?

想了想,她把身上的細揹帶裙褲和雞心領恤衫脫掉,換了一條白色棉麻裙,腰帶系鬆點,猛一看像睡衣似的。編好的麻花辮全部散開,穿上從羊城批發來的夾腳拖鞋,又從抽屜裡拿出一根紅繩系在手腕上,最後調整下妝容,就這樣出門。

晏宇已經靠在南門外右側第二盞路燈下等了一個多小時,他一路疾速跑來,一秒不差到達約定地點,以平均十秒一眼的頻率望着那扇綠色大門。一開始還有人進出,到八點半的時候,大門關了,小門也掩上了,街邊店鋪陸續打烊,路上沒了行人,偶有自行車和汽車駛過。

九點,汽車也沒了,街道上只剩他一個人。積聚了兩天的疑問,不快,鬱悶,和那些難以宣之於口的想念,都隨着夜幕深重而漸漸湮滅。

他想,鍾瑩不會出來了,畢竟自己提出見面,並沒有徵得她的同意,他該回去了。

又想,再等五分鐘吧,如果五分鐘後等不到,他就回去。

劃好底線,五分鐘竟然過得超乎想象的快。她也許剛出門呢,走過來也得五分鐘,還是再等等吧。

晏宇低頭看看手腕上的表,九點二十五,嘴角勾起苦笑,五個五分鐘過去了,再等下去,軍部大門也要關了。

直起身子,他慢慢向前踱步,走過第一盞路燈,走過綠色大門,小門,停下,又退回來。

最後一個五分鐘,不來就真的不等了。

想法剛落定,虛掩的小門就被拉開,一隻掛着兩根細帶子的腳先跨過門檻,身體卻還斜在門裡,跟值班員說着什麼。

晏宇先盯着纖細的腳踝呆了呆,後又看上那幾只圓乎乎的腳趾頭。暗想,她的腳指甲是粉紅色的,怎麼會有人腳指甲是粉紅色的呢?粉紅且光澤亮麗,這不科學!

因爲塗了指甲油啊笨蛋!

二三十年代蔻丹就在國內盛行,晏宇當然知道指甲油,但他不知道什麼叫美甲。

鍾瑩批發了一堆,自己調色加亮粉,力求自然中帶着心機,好看又不張揚。她倒想天生長成亮晶晶的粉紅色呢,沒那麼優良的基因。

她一副剛睡醒的模樣,白棉裙子有皺褶,長髮微卷披散着,還穿着拖鞋。拉開門,卻沒立即走過來,一隻腳在外一隻腳在裡猶豫了一會兒,怯生生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晏宇的火氣之前就被漫長等待消磨得差不多了,此時也只是無可奈何的嘆口氣:“過來啊。”

鍾瑩微微嘟着嘴,雙手在小腹前扭來扭去,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磨蹭到他跟前,大眼睛眨巴眨巴,小聲道:“你生氣啦?我可以解釋的。”

他的形象頗有點頹廢,白襯衫沒有扎到褲子裡,鬆散垂着,袖子挽到肘部,卻又沒挽得很整齊,看起來更像煩躁時隨便擼上去的。頭髮凌亂,領口的扣子開了兩顆,喉結下繃起了一條青筋,隨着他說話愈發明晰。

“我沒生氣,只是等你等的有點着急。”

二十天找不到人,辛辛苦苦趕回珠州發現被騙,約會又遲到一個半小時,脖子都氣粗了還沒生氣?

鍾瑩不急着解釋,雙手背到身後去搗鼓了一陣子:“左手伸出來。”

“做什麼?”他說話都有氣無力了。

“伸出來啊。”

晏宇見她笑容討好,無奈伸出手去,一條平結紅繩就套上了他的手腕。

手指擦過手背,晏宇僵住:“這個......”

鍾瑩把結繩拉緊,小臂內側就貼在他的手指關節上,細膩的,涼涼的。

“這是我在羊城光孝寺裡求來的,開過光的平安繩,送給你做賠罪禮物。願施主平安喜樂,少生氣啊。”

她收回手,滿意地看着紅彤彤的編繩掛在皓玉般的手腕上,竟看出了幾分靡麗感。雖然不想承認,可晏宇的冷白皮太襯色,比她戴好看。

晏宇手臂如墜重物,陣陣發麻,想笑一笑,嘴角也麻,“我沒生氣,你求的平安繩怎麼能給我?”

“我還有呢,求了不止一根,我爸我姐都有,”鍾瑩說完又嘀咕了一句,“這本來就是給你的。”

臉又燒,心又亂,晏宇哪裡還記得自己約她出來的本意,那點不值一提的小怨惱,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低頭看着那條紅繩,右手撫上去摩挲了兩下,“謝謝。”

鍾瑩歪腦袋:“我們往前走走,有話跟你說。”

將近十點,晏宇此時回家必得接受哨兵查驗,父親盤問。他想,反正也遲了,再遲一會兒也沒什麼關係。

兩人肩並肩往東走,大街空空蕩蕩,路邊的梧桐樹在月光燈影下搖曳,四下靜謐,只有鍾瑩的拖鞋在方石板人行道上發出刷拉刷拉的聲音。

“你這麼晚出來,跟鍾叔說了麼?”

“說了,但是不能在外逗留太久,我爸只給我半小時。”

晏宇看看錶,她出來都九點半了,現在只剩下不到十分鐘時間,“要不你回去吧,明天我再來找你。”

鍾瑩搖搖頭,“我知道你見到舟橋了,你等了我這麼久,如果我不跟你解釋一下,今晚你睡不好,我也睡不好。”

“我真的沒生氣,你不用...”

“我爸不准我接你電話,我姐不讓我跟你來往。”

對不起,圓不過去了,鍾爸請原諒我!姐姐可不冤枉。

“啊?”晏宇有些驚訝,“爲什麼...”

鍾瑩把左側的頭髮挽到耳後,偏過頭,露出秀頎的脖頸,“你以爲我不想接你電話麼,可是我姐說讓我少跟你接觸,說你...是有女朋友的人,我和你過從甚密是不對的。”

晏宇深感莫名其妙:“我沒有女朋友。”

“我姐說你有,是你們學校經管院的,叫什麼美蓮。”

“段美蓮?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一個學長的女朋友。”

“我姐說你把人家女朋友給搶了…”

晏宇倒吸一口涼氣,半晌沒說話。

鍾瑩停下腳步,幽幽地看着他:“是真的嗎?”

“無稽之談!”晏宇斬釘截鐵說了四個字,然後又道:“這種荒謬的事情你姐怎麼會相信?”

“她說滿學校都在傳。”

“……”晏宇顯然不知道謠言傳播之快之廣,如同曾參殺人,當事人一無所知,外人已經把罪行給他定好了。

“所以你跟那個段美蓮沒有關係?”

晏宇無奈:“當然沒有,她是校籃球隊的管理員助手,說過幾句話而已。怪不得那位學長總是找茬,我一直以爲是打球起的齟齬。”

鍾瑩微笑:“我姐這書呆子都知道了,這件事鬧得可不小,我覺得清者自清這句話不適用於所有狀況,尤其涉及到名譽。如果你對段美蓮沒意思,就當衆同她說,同她男朋友說,告訴造謠者,誹謗是可以入刑的。”

晏宇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驀地笑了:“有模有樣啊,你這是想讀律法專業,以後當律師?”

鍾瑩挑挑眉:“不想,學法學醫都得扒層皮,我懶得很,隨便選個專業念念就好了。”

“選了什麼專業。”

“暫定工商管理,其實我還蠻想去學馬列的,可惜馬院只招研究生。”

“南大有馬院麼?”

鍾瑩眨了眨眼,繼上上個話題跑偏之後,再次急轉彎:“晏宇哥,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麼?”

“戴了我的繩,就是我的人。”

晏宇腦子一亂,震驚地看向她,卻聽她道:“等你有了女朋友,就送她一條平安繩,把她綁住,她就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我希望我將來的男朋友也送我一條。”

等我有女朋友就送條繩——她送了我一條繩——她希望她男朋友送她一條繩......

晏宇感覺自己每個字都聽明白了,但是完全沒搞清其中的邏輯關係。

“我...還沒有女朋友。”他只能機械地接話。

森系風穿着和夏夜絕配,鍾瑩撥弄自己“海藻”般的長髮,儘量不讓它顯得像女鬼,溫柔地笑着,“我也沒有男朋友,所以......”

晏宇屏住呼吸,心如擂鼓,不安又期待地看着她。

“十點過了吧,我該回家了。”

還記得爲什麼生氣嗎小哥哥?忘了就好。

你不僅現在沒有女朋友,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等我表白?做夢比較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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