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兒一夜好眠,次日晨起後匆匆梳洗更衣,她惦記着今天就要遠行的倩娘想早些過去送行。黎兒打開房門之後愣愣的喚了聲:“娘?”
倩娘一臉笑意的站在門口,她擡起的手臂輕輕搭在黎兒的頭上:“早,什麼事這麼匆忙?連發髻都沒梳好?”倩娘拉着黎兒進了房間,解了她的頭髮,取了妝臺上的梳子幫黎兒挽了個慵妝髻,“娘準備了你愛吃的早點,陪着娘多少吃一點吧。”
黎兒心中感動,她知道倩娘擔心她,所以纔在出行的早晨過來多陪她一會兒。“娘,行裝都打點妥當了?”
倩娘給黎兒盛湯:“昨晚都收拾妥當了,黎兒,娘這一去好些日子不能回來,你在府裡萬事經心,不要太惹人矚目,不可獨自離開裁梅閣,若是要出門辦差也別離開四小姐身邊,還有……”
黎兒一口甜湯嚥下,眼裡隱隱有些酸楚,記起小時候背的那幾句詩: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那時候只是聽老師說這是寫母愛的詩句,根本不懂得其中的意思。長大了些也聽過:兒行千里母擔憂,母行千里兒不愁的話。如今這光景,若是讓外人看來,只怕會認爲遠行的人是自己呢。
“娘,您說的女兒都記住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也不會離開四小姐身側。”黎兒開口打斷了倩孃的絮絮叨叨,再三保證着自己的安分守禮。紅着眼眶,黎兒感到溼溼的,好像有一種名叫眼淚的液體要流下來了,她吸吸鼻子,忍住哭意,“娘,你出門在外一切也要小心,商場上的事女兒雖然不懂,但也聽人講過,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您不要爲了回報南堡的恩德就執意逞強,要知道女兒還在南堡等着你平安回來呢。”
倩娘一臉慈愛的看着黎兒,面上有着感動和欣慰。被她如此瞧着,黎兒感到不自然,低下眼眸,端起湯碗猛喝了幾口,“咳咳……”因爲喝得太急,被嗆着了。黎兒難受的猛咳嗽。
倩娘拍拍黎兒的後背,給她順順氣,“慢點喝,廚房裡還有,沒人跟你搶,娘再去給你端些過來。”
“不用了,娘,我自己去端就好。”黎兒扯住倩孃的衣袖,阻止了她欲起身的舉動。
“嗯,你慢慢吃,算算時間,行裝都應該送上馬車了,也不好讓人家久等,娘先過去了。你好好的,娘就放心了。”
黎兒點點頭,端着湯碗進了小廚房,耳邊傳來倩娘幽幽的嘆息聲和門被打開的聲音。黎兒聽到倩娘對門外的人說道:“洛大哥,黎兒就拜託你了,請你一定要在南堡護她周全……”聞及至此,淚水一滴一滴落下,“娘,您多保重,一路順風。”
耳畔再次傳來關門的聲音,黎兒停下了手中舀湯的舉止,將空碗輕輕放下,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和倩娘之間的羈絆越來越深,她已經沉淪在倩孃的慈母之心裡,想要跨出南堡的角度也越發艱難,理智告訴她不可取,可她卻真心捨不得倩娘。前生缺少的父母關愛如今在倩孃的身上得到了,那滋味竟是那麼好,那麼讓人捨不得……但是黎兒心裡清楚,南堡她是一定要離開,她不會坐以待斃等着南宸風將方惜情迎進南堡,然後過她悲慘小丫鬟的生活。她也不會一直卑躬屈膝當奴婢,雖然來到了古代,但她骨子裡還留着屬於現代的東西。
紫月伴着浮萍推門而入,見到黎兒正在整理着餐桌上的殘羹,便接了過去,“四小姐找你,你快去吧,這兒我幫你收拾。”
黎兒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對紫月道了句謝便轉身離去,全然不復以往的朝氣。紫月見狀不免輕嘆口氣,黎兒素來依賴倩娘,原想着此番變故之後黎兒換了個性子,不想還是和往常一樣。
擡手輕輕敲了們,待裡頭傳來回應之聲,黎兒才推門而入。
南宸星將手捧的茶杯擱置在一旁的桌案上,細細打量了一下沉默不語的黎兒,揮手示意在一旁伺候的丫鬟退下,淺笑着將黎兒喚至跟前,執起她的手讓她在一側坐下,“怎麼了,悶悶不樂的?”
黎兒搖搖首,“聽紫月說你找我,是有什麼事情麼?如果說你要我跟你講千年以後的事情,那很抱歉,我現在沒這份心思。”
南宸星淺笑着,“我說過不急便不會逼你,你愛什麼時候說就什麼時候說好了。”
“那你找我……”黎兒不解的問道。
“乳孃被我大哥派去江南辦差,我覺着你一個人待在屋子裡會悶得慌,便讓紫月把你叫來了。”南宸星緩緩的說着,聽到黎兒毫無生氣的“哦”了一聲,微蹙黛眉,“黎兒,你到底怎麼了?如此無精打采可真不像你。”
黎兒微微一苦笑,“我自幼無父無母,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娘,我還真捨不得離開她。”
南宸星輕輕一笑,“乳孃過個十天半個月就會回來了,你不必如此擔憂。”
聽南宸星這麼說,黎兒就知道她肯定誤會了。她連連搖首,“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黎兒稍稍猶豫了下,但還是決定將自己的計劃告訴南宸星。她心思一定,看向宸星,“我是說我要離開南堡出去生活。”
“出去?這是爲什麼?”
“你大哥娶方惜情入門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而我跟方惜情的結怨也無法更改,縱然有你在我背後支持,但方惜情的背後有你大哥,我想你是沒那個膽子違揹他的。”看到南宸星無奈垂眸,黎兒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南宸星對南宸風的畏懼,其實南堡上下對他都有畏懼之心吧。“既然如此我何必在南堡等着方惜情假公濟私的來修理我?還不如出了南堡自己生活去。”
“那你離開了南堡能幹些什麼呢?”南宸星覺着黎兒的話也有道理,自己確實不能處處護着她,尤其是涉及到大哥的時候。
“能幹的事情多了,只是我沒法子離開南堡,不然還能去街上調查調查。”
南宸星沉吟細想,她若是也有黎兒的膽子該有多好。可惜這輩子她都不成了,離開南堡,不做南家的大小姐,她還能做什麼?羨慕的看向黎兒,她微微說道:“你若要出南堡辦事,頂着我的名義出去便是了。只是黎兒,你哪有銀子謀出路啊?”
“這個我自會想法子,當然到時候免不了要向你四小姐借咯。”黎兒嬌笑的說着。其實她沒告訴南宸星,在她養傷期間,把黎兒的屋子徹徹底底翻了個遍,讓她找了一個盒子,裡面裝了不少銀子,想來是黎兒暗自攢的私房錢了。
南宸星掩嘴笑了下,她雖不能遵從自己的意願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若把期望寄託在黎兒的身上,幫着她盡一份自己的力也是好的。只是一旦黎兒離開了南堡,自己想必就會孤單很多吧。“能幫到你的地方我自然幫你,只是黎兒,一旦你離開了南堡,真不知咱們什麼時候才能相見了。”
黎兒聞言一愣,心中也有些傷感,她謀劃着自己的事,將倩娘考慮了在內,卻將南宸星給忘了。在古代,大家閨秀都是一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算是出嫁了也是一樣。倘若自己真的離開了南堡,那跟南宸星,這個她在南堡唯一的好朋友就沒見面之時了吧。撇去心中的傷感,黎兒揚起爽朗的微笑,“現在八字都還沒一撇,你何必早早傷感起來呢?若是有機會,我還會來南堡看你的呀。我現在擔心的是,我娘會答應跟我一起出去嗎?”
南家在倩娘落魄的時候伸出援手,這一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對倩娘來說實在太大。對於黎兒的問題,南宸星也無法回答,“別擔心了,你先按照自己的計劃辦起來,倩娘那邊等塵埃落定了再說,現下就暫且瞞着她吧。”
“似乎也只能如此了。”黎兒嘆氣說道,“對了宸星,我想今天下午就出去看看。來到這裡這麼多天,除了南堡,我還沒瞧見過其他風景,想來也怪可惜的。”
南宸星頜首,“我會讓洛叔跟門房打招呼,你儘管出去便是。只是黎兒,你初來乍到,對這裡熟悉麼?”
“人在江湖行走,靠的就是一張嘴,不懂就問,你放心吧,我不會迷路的。需要我幫你帶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回來嗎?”見到南宸星微微搖首,黎兒方纔意識到,南堡是北方商業霸主,南宸星又是南堡的大小姐,什麼樣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沒見過,還用得着她帶回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