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算命先生和啞巴小孩一路穿街過巷,終於來到他們口中所謂的四合院。黎兒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破敗不堪的院子。所謂的四合院只是一座破舊的廟宇,四周荒野無草,連圍牆都是殘缺不全,可想而知廟裡面是何等的簡陋不堪。這幾日看慣了南堡的錦繡風景、雕樑畫柱,黎兒不禁懷疑這地方是否能住人了。
算命先生側首看了一眼黎兒,瞧着她的模樣,不屑的冷哼了一聲,“是不是覺得這兒很簡陋?”
黎兒收回自己吃驚的目光,沒有回答算命先生,雖然沒有卸下算命的裝扮,但從她的口吻中黎兒還是聽出了她的不屑一顧。她不會怪她,她的戒心重,爲的不過是保護自己,保護居住在廟宇裡的人不受到傷害和欺騙而已。
“可是我們老老少少就住在這麼簡陋的地方,能遮瓦避雨對我們來說就已經很好了。老人和小孩別無所求,只想着每天能吃飽,冬天不受冷而已。他們的心願在你聽來是不是感覺很諷刺,很簡單?可對他們來說卻是很奢侈。我就不明白了,城裡那些個大老爺們有錢去花天酒地爲何卻不肯施捨出來幫助有需要的人?”
“人性都是自私的,他們都想着旁人受苦受難幹他們何事,何爲要將錢財拿出來幫助一些個不相干的人,這對他們沒好處。”黎兒淡淡的說道,嘴角噙着一抹嘲諷的微笑。古今都一樣,富人花天酒地,窮人餓死餓活,天差地別。她瞧得多了。
算命先生有些疑惑的看着黎兒,似是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
啞巴小孩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她們身側,待他再次出現的時候,身後領着一個年長的老人和幾個面黃肌瘦的孩子。他們看向黎兒的眼神包含着期望和難以置信。老人期期艾艾的想要張口,可過了半會兒卻仍沒聽見他的聲音。
黎兒疑惑的看向算命先生,以眼神詢問着。
“以前也來過類似你這般的人,但是都……”微微苦笑了下,沒將話說完,往事不堪回首,何必再提。
黎兒明白她不是伸出手第一個來這兒幫助他們的人。以前也有人來過,打着慈善的名義博得好處,但之後就棄之不顧。類似這樣的情況,在現代的福利院她也見到過,所謂的慈善家都是沽名釣譽之輩,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得到了自己的利益之後,就把棋子丟棄了。
“我知道話裡的意思,這樣的情況我也遇到過,但是我會證明給你看,我不是沽名釣譽之輩。”黎兒輕輕瞥首看向算命先生,瞧見她眸子裡的驚愕目光,微微展顏,她伸手扯下系在腰間的錢袋,裡面裝的是幾張銀票,爲數不多,但應該夠廟宇的人渡過一段日子,以後在想辦法好了。她將錢袋交到算命先生的手中,“這些銀子你先拿着,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不必擔心我會反悔。我瞧着這裡小孩和大人穿的都很破舊,你就先去買些衣服和乾糧回來吧。至於以後的事兒,咱們慢慢商量,我既然管了這事,就不會半途而廢。我叫蕭黎兒,你叫什麼名字?你總不想我以後總叫你喂喂吧?”
“我叫言翎,沒有姓,把我抱回來的大爺姓古,所以我就姓古,古言翎。”古言翎將錢袋牢牢握在手心,明亮的眸子對上黎兒,當中透露的是一抹堅定。黎兒微微一笑,她感受到了古言翎的逐漸的善意,此刻她的眼神裡已經沒了防備。
古言翎亦是微微一笑,她略走幾步,來到欲言又止的大爺跟前,從錢袋中拿出一張銀票叫給他,“爺爺,蕭小姐是個好人,她給了我我們銀票,我們可以買吃的穿的了。這一張你先拿着去買米,先解決了大家的溫飽。”
老大爺看着手中的銀票,很難以置信,這輩子他居然還能拿到銀票。這會子他們是真的遇上好人了。他眼淚花花的看向黎兒,然後拉扯着身側的幾個小孩跪了下來,對着黎兒磕頭說道:“謝謝蕭小姐,蕭小姐真實活菩薩啊,我們這一羣人已經好久沒吃到大米了,謝謝蕭小姐,謝謝蕭小姐,謝謝……”
黎兒趕緊將老大爺扶起,“大爺,你快起來,你們也快起來。不用跪我,也不用謝我,大家都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大爺在這裡也可以向你保證,今天我既然見到了你們,那我蕭黎兒就絕對不會棄你們於不顧,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力量幫大家改善生活,當然這需要時間,所以我希望大爺你們可以耐心等着。”
古言翎幫襯着將人扶起,“大爺,你先帶着幾個人去買些糧食吧,大傢伙也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老大爺滄桑的手擦拭着眼角的淚水,感激的看着黎兒,不住的頜首。正欲轉身回廟裡叫人的時候,但見裡頭急慌慌的跑出一個小孩,見到大爺和古言翎,便哭着說道:“爺爺,古姐姐,範奶奶暈過去了,怎麼叫也叫不醒,你們快去看看吧。”
黎兒一聽,制止了想要往裡趕去的大爺和古言翎,“爺爺你先帶人去買糧食吧,還裡由我和言翎,我們會去看範奶奶的。”
老大爺在黎兒和古言翎之間來回看看,最後在得到一臉胡腮的古言翎頜首之後,方纔離去。黎兒見狀苦笑,看來自己掏心掏肺還是換不來別人的信任,不過這也難怪,畢竟才認識沒多久,怎麼比得上古言翎和他們一起生活了那麼長時間。“帶我去範奶奶那裡兒吧。”
古言翎微微頜首,她看到了黎兒那一抹一閃而逝的苦笑,明白她心裡的滋味不好受,可爺爺他見多了這樣的事情,對蕭黎兒抱有懷疑也是情有可原。瞧蕭黎兒的神情她應該是理解爺爺了。但她還是開口解釋道:“你要怪爺爺,他只是擔心範奶奶罷了。”
“我理解他心情,雖然我給了銀子,但嚴格來說,我還是一個陌生人不是嗎?”
古言翎尷尬的愣了下,她扯開話題,問道:“你可以救範奶奶麼?”
“我不知道。”黎兒直直的說道,迎上古言翎愕然的神情,她微微一笑,解釋着:“我不懂岐黃之道,但我知道一些急救的法子,若範奶奶病的不嚴重我就能救她,這也省了一筆銀子,若是嚴重,咱們再請大夫不遲。”
古言翎點點頭,佩服於黎兒的冷靜,在如此慌亂的情況下還能精打細算,她的處事本領還真不一般。想起方纔她對爺爺許下的承諾,言翎相信或許這一切都能成真,他們一羣人真的會過上好日子。
古言翎領着黎兒來到範奶奶暈倒的地方,那裡圍着一羣人,面上很是着急,但是於事無補。黎兒讓古言翎先驅散人羣,圍着範奶奶只會阻擋她呼吸新鮮的空氣。她蹲下身子,摸了下範奶奶的體溫,有點偏高,又翻了翻她的眼皮,最後再探了探她的額際。輕輕籲出一口氣,“沒什麼大礙,只是感冒發燒而已。”感到周圍的人疑惑的看着她,黎兒想起這是古代,他們是一羣古人不知道感冒發燒是什麼意思。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看來她還真得時刻注意着,免得自己又說了一些他們不懂的詞彙,把自己搞的跟外星人似的。“範奶奶只是受涼了,有點體虛而已。古姑娘,你去藥鋪給她抓幾幅藥就好,老闆問起,就說是治發熱的藥就好。還有……”她四周環顧了下,所見之處無人不是面黃肌瘦,面色蒼白,“再買一隻雞燉湯,給大傢伙補補身子。我看他們各個都像風一吹就到的樣子。”
“你不用叫我古姑娘,叫我言翎就好,或者連名帶姓的叫我也成。”
“那你也別叫我蕭小姐了,叫我黎兒就成,也讓大傢伙叫我黎兒,這小姐小姐的叫着,我怪不習慣的。”黎兒俏皮的以此討價還價。這小姐的稱呼確實不習慣,總能叫她想到風塵女子,畢竟在現代,他們總是這麼叫換場女子的。
“好,那我先去了。連書,你陪着黎兒姐姐,也順道叫人給黎兒姐姐介紹一下咱們四合院的人。”
古言翎口中的連書是那個啞巴小孩,他是第一個目睹黎兒善心的人,因此對她總是很親切。
黎兒讓連書拿些稻草過來給範奶奶墊着,順便通通氣,反正只要吃幾幅藥就好了,所以黎兒也沒有寸步不離的待在範奶奶身側,反而叫連書和幾個小孩子一起帶她四處看看。
“黎兒姐姐,我聽小書說你會幫助我們,是真的嗎?”
黎兒打量了四周,估摸着算了一下,廟宇裡大概居住着二十人,除卻古言翎,就是老弱病殘了。老人已經過了乾重活的年紀,但輕鬆一些的還行,小孩子可以慢慢培養,畢竟以後她跟古言翎也會老去,將來掌勢的便是他們了。“我會幫助你們,但是也要你們自己努力。等我和言翎姐姐商量好以後要做的事情,賺了錢,你們都可以去學堂讀書,將來也可以幫助我們了。你們說好不好?”
“好。”
唸書是小孩子最高興的事,看着他們歡悅的笑容,黎兒的心裡就更加決定,無論將來如何辛苦,她都要讓這些孩子上學堂。
“黎兒姐姐,那我們將來能幹什麼呢?”
“隨你們自己的意願。這是咱們的目標,咱們要一步一步前進,但是現在你們要乖乖的在這裡待一段時間,好好的照顧爺爺奶奶,不要去外面乞討甚至是坑蒙拐騙偷,糧食和銀子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黎兒姐姐會想辦法的,知道嗎?”
孩子們重重的點頭,“黎兒姐姐,你是不是從天上下凡來幫助我們的仙女?”
黎兒笑着摸摸那孩子的頭髮,那叫連飛,跟連書一樣都是被拋棄的孩子,但是他比連書幸福,最起碼他會開口說話,比起連書無可奈何的沉默,連飛更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孩童。黎兒很慶幸廟宇裡的孩子都沒有陰暗的一面,可見老人們是真心待他們好。“我不是仙女,我只不過跟你們有同樣的遭遇而已。隨意更能將心比心,明白你們的困難。”
孩童似懂非懂,但是他們看到了黎兒在說這一番話的時候,眼睛閃過的一抹傷痛。他們雖然不知道怎麼安慰人,但是他們知道怎麼引開黎兒的注意力,拉着黎兒的手,帶着她繼續走早一目瞭然的四合院廟宇,爲她講述着、介紹着每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