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臨別前夜

是夜,黎兒回到房中之時,倩娘已經桌邊等候。暈黃的燭光照映着倩娘風韻猶存的面容,黎兒瞧着倩娘眼角的幾縷皺紋,心中也頗爲不忍。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幼在福利院長大,雖說有諸多的同齡人爲伴,可內心的寂寞卻不爲人知。倩娘是她來到古代之後的第一個親人,在她的身上,黎兒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她捨不得離開倩娘,但也真心不想待在爲奴爲婢的南堡,尤其是南堡裡還存在着一個處處與她過不去的方惜情。

“娘,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去睡?”黎兒走到桌邊,在倩孃的示意下坐了下來,伸手爲她也爲自己倒了一杯水。

倩娘看着黎兒的舉止,眼中透露着慈愛,“你也知道很晚了,那怎麼現在纔回來?”

黎兒淺淺一笑,喝下一口水,“我在逛南堡的時候遇到了三少爺和四小姐,四小姐拉着我說了好一會子話,若不是顧及着我頭上有傷,只怕四小姐現在還不會放人。”她可沒說謊,南宸星確實跟她說了好長時間的話,不過都是她在說罷了。她不忍看見南宸星殷殷期待的眼神出現失落之色,便大概講了一些現代的事,若不是因爲她頭上有傷加上天色晚了,這南宸星還真的恐怕不會放她走。

“那你失去記憶的事……”倩娘急急的問道。

黎兒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我告訴四小姐了,她也答應會替我瞞着。”她確實告訴南宸星實情了,不過不是失憶這個謊話,而是告訴了她,她的真正身份罷了。

倩娘舒了一口氣,輕輕拍着胸口平復自己慌亂的心情,“四小姐待你極好,知道你失憶,只怕是又多了幾分內疚罷了。不過也好,有四小姐在你身邊,娘也放心了很多。”

黎兒不明白倩娘這句話的意思,疑惑的問道:“娘,你這話什麼意思啊?”

倩娘看着黎兒,伸手撫觸了下她纏着繃帶的額頭,“下午我跟着大少爺去了書房,他讓我明天就去一趟江南,看看織造坊新到的那一批布料是不是合格。”

“娘,你只是一個乳孃,怎麼南堡生意上的事情大少爺還要你插手?”

“娘對織造方面的事情還算精通,大少爺讓我去也是看得起我。”

黎兒不以爲然的撇撇嘴,“大少爺這麼安排也太沒人性了,他難道不知道我受傷了,需要娘你在身邊照顧麼?”接到倩娘含有怪嗔的眼神,黎兒無奈的聳聳肩,她知道倩孃的意思,身爲一個下人是不能說主人的壞話。這南堡的尊卑之分快壓得她透不過氣了,她非離開不可。或許倩娘去江南,正好是她展開計劃的第一步。爲了以防萬一,黎兒試探着問道,“娘,那你去江南,我也要跟去嗎?”要是她也跟着去,那什麼都白搭了。

“我原本也是這麼跟大少爺說的,但方姑娘說你受着傷,不便遠行,還是留在南堡好好養傷爲好。”

“方姑娘?不會是方惜情吧?”

“自然是她,不然南堡裡還有哪個方姑娘?”

她就知道,好端端的那個沒天良的南宸風怎麼會派倩娘去江南驗收什麼布料,原來是方惜情這個斤斤計較、妖媚無骨的女人在背後出謀劃策。南宸風簡直是一色胚,遲早成爲唐明皇,被方惜情弄沒了大好家產。至於方惜情的如意算盤她還會不知道麼?不就是因爲她摔下樓沒死想再來一遭麼,可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黎兒了,纔不會坐以待斃,她跟方惜情新仇舊恨一起算。她就不信,依她看了諸多宮斗的電視劇和小說的經驗,還會鬥不過小小的方惜情。

“娘,這方姑娘究竟是什麼來路,怎麼大少爺很是聽她的話?”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她也是時候問倩娘一些 關於方惜情的事了。

倩娘沉吟了下,有些難以啓齒,這畢竟是主人家的私事,不是她們這些下人能議論的。但隨即又一想黎兒和方姑娘之間的恩怨,倩娘想着或許趁着黎兒失憶,告訴她方姑娘的身份背景,那以後黎兒可以避免跟方姑娘衝突,這也是好的。

“方姑娘是抱香館的花魁,也是咱們北方九省十八郡的第一美女,她認識的達官貴人很多,幫到大少爺很多,而且大少爺也曾答應她娶她入南堡,也正因爲如此,方姑娘可以在南堡自由出入。”

第一美女?黎兒感到好笑,她不否認方惜情很是美豔,可若說第一她還排不上,別人不說,就說南宸星就比方惜情美上百倍。但將南宸星一個千金小姐和一屆花魁做比較,還真是貶低了南宸星的身份。“說到底這方姑娘也就是一個青樓女子,也幸虧大少爺還有點頭腦,只是娶她做二房,不然這南家的祖宗非要從棺材裡跳出來罵他娶了一個青樓女子爲正室了。”

“黎兒……”倩娘輕斥一聲,對她沒大沒小的態度很是無奈,這樣子的她在自己去江南期間該如何自處?或許在她離開之前,得去拜託一下洛大哥好好照顧黎兒了。

“娘,我只是私下說說又沒什麼大不了的。最多我下次連私下也不說了。”黎兒討好的說着。

倩娘好笑的輕點了一下黎兒的鼻子。

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脣萬人嘗,這是對青樓女子的最好寫照。黎兒雖然沒有見過南宸風本人,但她回想着倩孃的訴說,感覺他和方惜情之間沒有那麼簡單。南堡世代在北方九省十八郡爲商,自南宸風接手以後更是用三年的時間讓南堡成爲了北方霸主。按道理說,這樣子的商業霸主是不會忍受讓一個女人來幫着自己達成目的,那會傷了男人可笑的自尊心。但若真是如此,南宸風又豈會讓方惜情在南堡作威作福而坐視不理?莫不是真的看上了方惜情的美貌?那南宸風可真是一頭蠢豬了。

黎兒無暇去管南宸風怎麼想,她只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想跟南宸風還有他的女人方惜情扯上關係。待倩娘離開南堡,動身前往江南以後,她勢必要央求着南宸星,讓她出南堡看看,瞧瞧北方的風情有何吸引人之處。

“黎兒,娘不在南堡的這段時間,你要聽洛管家的話,我會讓他把你安排到四小姐的裁梅閣居住,這樣子有什麼事情也好讓四小姐幫襯着你。紫月和浮萍也會跟你一道去四小姐的身側,你身子虛弱有什麼活兒就讓她們幫你。”倩娘語重心長的囑咐着。

黎兒明白倩娘心中的擔憂,慎重的頜首,她握住倩孃的手,保證道:“娘,你放心,我會好好待在四小姐身側等你回來。我也會好好聽洛叔的話,不會給四小姐和洛叔添麻煩。”

倩娘看着她,良久才吐出一口氣。今天下午黎兒和方惜情發生的事情她已經從紫月那兒知道了,希望現在她給黎兒分析了方姑娘的身份背景之後可以讓黎兒有點分寸。其實她心裡也很清楚,無論黎兒的性子有沒有改變,挑起事端的人永遠是方惜情,以前黎兒是逆來順受,現在只不過會頂嘴了而已。

“天色不早了,你早點睡吧。娘收拾一下行裝也要躺下了。”

黎兒乖巧的點點頭,褪下衣衫掛在衣架上,然後便躺在了牀榻,看着倩娘俯身吹滅了燈燭,明亮的屋子一下子成了烏漆抹黑的一片,聽到“吱嘎”一聲,黎兒便知道倩娘已經退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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